国子监上学日常(99)
简穆的感觉也不能说错,方学士确实对于工部推选外人来绘制凌云阁的肖像很不满——这事虽由工部主理,但他手下这么多人,难道还能完不成一幅能让圣人满意的肖像了?
一口气把所有注意事项说完,方学士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我看过你的画,技法尚算纯熟,然细节处雕琢太过,倒失了本源,严国公奈有大气魄之人,你作画时要有所取舍,莫舍本逐末。”
简穆回忆着方学士对严国公相貌的描述“浓眉、蜂目、悬胆鼻、美髯……”一直含在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嘴角的笑却维持不变,确认道:“画卷六尺整纸,全身像,风格以工笔重彩为准,是这样吗?”
“没错,纸与颜料翰林院会提供给你,你几日能完成?”
简穆无视对方如同上司吩咐下属的态度,问道:“方大人,我能领了东西回家去画吗?”
见方学士皱眉,简穆解释道:“我若日日入皇城还要另外走手续不说,路上也耽误时间。来之前我听邢大人说,画像是要从众位画师中的作品中择出来的,既然有其他画师已经开始作画,我的进度就落后了,我也不好让工部的大人们和您这边多等,而且您也说我的画法还要多加改进,我得先好好琢磨。”
方学士见简穆听进了自己的话,心下舒服了一些,反正不是大事,方学士也就答应了,并和简穆约定,十日后来交画。
出了翰林院,简穆就与邢郎中告辞,邢郎中没有立刻走,而是与简穆又走了一段路:“我们尚书很喜欢你的画,为保圣人满意,才推你来为严国公作画。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
简穆眼中划过一抹亮光,刚刚邢郎中什么话都没说,现在看来他对方学士的态度也有所不满啊。简穆维持着微笑的表情,想了想,问了一个问题:“方学士未提,我也拿不准,您觉得我该画哪个年龄段的严国公。”
邢郎中想了想,说道:“严国公在圣人还是皇子时就跟随圣人了,真正受到重用……我记得是天齐九年,严国公千里回援,最终助圣人打下浅水时吧,严国公也是因此获封公爵的。”
简穆躬身行礼:“我知道了。”
光确定这个还不够,简穆回家就让何平给昭景泽送去了一封短笺,向昭景泽求助,希望他帮自己介绍两个对严国公熟悉一些的人。
简穆没对方学士求助,一是因为对方的态度,二是翰林院自己都没想着去找严国公府的人,反正朝会上长官都见过,回去一描述,手下人直接能上手画。
至于工部,先不说邢郎中能不能办,就算办了,到时可能还要扯到翰林院去,事情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
简穆打算昭景泽这里不行,他就退而求其次地让简老爷子当自己的描述人了。此时,简穆对于自己只是画者之一的事方才完全释然,就算办砸了也不影响正事,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果然不是句空话。
简穆一边自嘲自己的咸鱼心态,一边耐心等待昭景泽的回复,这一等就等了三日,等到简穆都听简老爷子把严国公的生平讲了个详实,才等到昭景泽的回复。
简穆走出国子监大门口,登上昭景泽的马车时惊讶的不行:“严国公能见我?昭侯爷,您怎么办到的?而且,严国公府不是还在守孝吗?我们就这样去没问题吗?”严国公指的是现任严国公。
昭景泽将一杯热茶递给简穆:“你是为了画好老国公的肖像,他为什么不答应。”
昭景泽的语气轻描淡写,这三日他做了什么努力却只字未提,简穆真想给面前人一个拥抱,什么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简穆暗下决定,一定要把老国公的画像画成千古名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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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马车内光线有些昏暗,简穆眼中闪动着的夹杂着感激的喜悦光芒却也越发耀人,昭景泽弯起唇,解释道:“没你……
马车内光线有些昏暗, 简穆眼中闪动着的夹杂着感激的喜悦光芒却也越发耀人,昭景泽弯起唇,解释道:“没你想的那么麻烦, 严国公府的孝期已经过了一年,我们去拜访并无失礼之处。这又是与严国公府有益的事, 你尽管安心作画就是。”
简穆双手捧着茶杯,倚靠着车厢壁,听着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偷偷深呼吸。简穆觉得自己得说点儿什么, 不能让车厢里太过安静, 不然难保昭景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简穆饮尽杯中热茶, 侧对着昭景泽,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会尽力画好的。昭侯爷,您这样帮我,我真的特别高兴, 就是,如果以后我又求您什么事,特别麻烦的话, 您就和我说吧, 不用做得, 嗯,这样周全。”
简穆见昭景泽眼中笑容略淡,也没介意,继续说道:“人都是有惰性的, 发现有捷径可走, 就很容易抓住捷径不放。您看, 以前求您帮忙我还想东想西的,如今求您帮忙,我就理所应当多了。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惯坏的,万一您有天不帮我了,我可能反而会有所怨怼啊。”
昭景泽摩挲桌角的手一顿,片刻后问道:“简穆,你是怕欠我的情你还不清吗?”
“不是怕,是真的还不清。”简穆缓过那阵激动,也不想气氛变差,音调一转,调子跑了八百里得吟唱道,“小生身无长物,又不能以身相许,惟恐侯爷后悔自己做了赔本买卖——”
昭景泽:昭景泽有时候也是真摸不透简穆的心思,一会儿郑重真诚地剖白自己,一会儿又不正经地贫嘴,最后只得摇头失笑:“真不知道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行了,你若非要一笔笔的算清楚,今天这一笔就先记下来吧,若未来我有事要你偿还,你不要拒绝我就好。”
简穆用手中的空碗轻轻碰了案桌上的杯盏:“一言为定。”
严国公府之行还算顺利,简穆在现任严国公的描述下,先完成了一张老国公的肖像素描。
严国公对父亲的描述和简老爷子的描述有些微区别,不同于简老爷子口中那个作风刚强的大将军,尽管现任严国公说得十分委婉,简穆还是给老国公定位为「老顽童」。
老国公逗闹子孙时,总有层出不穷的「馊主意」,遇到不顺心的事时,能动手绝对不动嘴。最重要的是,老国公有一双年轻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的不是国公爷的威严,而是与年轻时一般无二的热烈与活力。
严国公看到亲爹那重现般的画像,伤感之余也有心多说说亲爹的过往,不提昭景泽,简穆面相柔和,气质稳重,说起话来显得乖巧又懂事,而且他本身比严国公的小儿子还小一些,严国公对着两个小辈也很放松,不禁唠唠叨叨地说起了一些亲爹的往事,最后还留了简穆与昭景泽一起吃了午饭。
简穆答应严国公,画完凌云阁的画像后,会再为老国公重新绘制一幅素描像,然后就带着一整套老国公曾经穿过的官服与昭景泽一起告辞离开了严国公府。
和简穆一样,昭景泽也是请假出来的,事已办完,昭景泽就打算骑马回东宫了,马车自然让给简穆。
简穆扬着脑袋,看着昭景泽动作利落地跨坐在塔黑的背上,眼光挪到了昭景泽牵着缰绳的手上,心中一动:“昭侯爷,您的手。”
“怎么了?”
简穆抬起右手,手掌对着昭景泽:“您和我对一对手。”
昭景泽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依言,伸出了左手,与简穆掌心对掌心的贴了贴手。昭景泽的手比简穆的手大了一圈,简穆目测了一下,便放下了手,随后,简穆后退一步,对昭景泽躬身行礼:“今天多谢您了。”
昭景泽点点头:“走了。”
简穆也没再回去国子监,下午只有一堂自修,简穆索性直接回家开始画画。
简穆这一画就画了三天半,也多亏了姜先生之前的鞭策,简穆那段时间画了小两百个人物工笔,着实把线条好好练了练,不然在六尺的画纸上只有一个人,他线条方面的缺点会被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