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上学日常(110)
简穆坚定地摇摇头:“祖父,孙儿目前并无婚娶之意。”
简老爷子看了简穆一会儿,最终颔首:“既然如此,时机合适时,我会让卢氏把你被高僧批命不宜早婚的消息传出去。”简老爷子能比较平静地对待此事,简穆除了要谢谢大姑母,也要谢谢简在渊,简在渊当年为推迟结婚年龄,很是闹腾了一阵子,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简穆躬身行礼:“劳烦祖父。”
说完自己的事,简穆又说回简怡与叶四娘:“简怡对叶家娘子的观感不错,祖父,叶家那边呢?”
叶家那边,叶四娘的娘亲正在与丈夫抱怨公公呐!
中心思想就是:女孩儿家嫁人就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巴巴儿地跑到外面去和个素未谋面的小郎君独自待了大半日的道理!?
叶四娘的亲爹也是比较认同妻子的意见的,但他不能说自己爹的不是,更重要的是,这个家是他爹作主,所以也只能默默地听着媳妇的唠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反正都是他爹说了算。
简家这边自然不知叶家二房夫妻的抱怨。简怡比较关心简穆进士后再婚娶的事,被简穆以「现在不想说,等想说再告诉你。」的理由给暂时解决了。
反正,虽然简怡和叶四娘各自的爹娘还没正式参与进来,简怡就收到简老爷子的明示,不久后就拿着帖子去叶家邀请叶廷丞去郊外看他和赵晨的田地去啦!
不过这些是以后的事。
清明节过后,简穆就把徐恒徐常打包给武师傅,送他们去老家巡查庄子与店铺。国子监也开学了,简穆简怡险险挂在了甲四的尾巴,总算没有降到乙级去,而简憬琛则成功升入了甲四班,三兄弟第一次同班了。
除了升学考的成绩,简穆简怡也去关注了今年岁考的进士科榜单:卫昊,第十四位。
这个名次看着很不错,但在录取的名单中已经是倒数第三位了——进士科每次岁考的录取名额在10到20名。
不过,卫昊,终归是被取中了。
对于这事,简穆简怡在葛朗面前提都没提,葛朗自然也没说,三人除了补课外,依然专注各自的事。
简穆在三月中旬时,完成了礼部尚书的画像,然后,简穆接到了姜先生代「逸品社」发出的邀请。逸品社是京城一个以书法家和画家为主的文人圈子,主要活动就是品鉴书画、交流书画心得,偶尔还会办画展。人员只有不到三十人,组织也十分松散,日常交往不算,每月的正式活动只有一次,也不强制要求所有成员都参加。
“简穆,你如今年岁尚轻,也不用顾虑太多,我是建议你加入的。”
姜先生提到「顾虑」二字,是因为逸品社虽然不是政治团体,但社长是尚乘奉御唐大人,而唐大人的另一重身份是元阳长公主的驸马——唐大人自己是个福贵人,身上的官职也只是挂着,但元阳长公主却是坚定的太子派。圣人春秋鼎盛,太子地位稳固,但朝廷上也不是说就真的毫无波澜,至少去年简穆他们去吐蕃的那段时间,太子就和自己的胞弟闹了一场。
简穆没考虑那么多,就是好奇逸品社怎么会邀请他:“先生,我去合适吗?里面都是大家,我这……”简穆对自己的书画技术有信心,但技术只是硬指标,所谓书画大家可不仅仅只有技术,他自认自己目前也就只是个「师」,距离「家」还有老远的距离呐!
姜先生很满意:“不错,你能认识到自己的欠缺之处,没有因为些微赞颂就飘飘然。”说着,姜先生的笑容越发慈蔼,“简穆,你的书画都已初露风骨,不过是还需磨练,技法上是,内心亦是。逸品社里有几位收藏大家,常会将藏品拿出共赏,与他们交流、多看看前人之作有助于你开拓眼界。”
姜先生一片关爱之情,简穆十分感动,他似乎总能遇到一些好老师,他们提点他、帮助他,却几乎不求回报。
简穆对姜先生郑重行礼:“学生多谢先生。”
简穆此时对逸品社还没有什么概念和感情,但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参加逸品社,作为社长的唐大人就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小小的烦恼。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求收藏感谢在2022-07-11 16:27:16-2022-07-12 14:1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简穆旬休时与姜先生一起去参加了逸品社的聚会, 正如姜先生所言,收获颇丰。简穆甚至看到了传说中的《女史箴图》中的两段,不过对于这图是否为真品, 几位先生有所争辩。
图被悬挂在厅堂正中,简穆坐在不远不近的圆桌旁, 一边听一位老先生谈书画做旧的技法,一边仗着视力观察画卷。
“小友觉得这画如何?”
简穆闻声侧头,发现是唐驸马坐到了他身边, 赶紧将搭在桌沿的手肘收回, 端正了坐姿, 同时又在心里吐槽, 他能觉得如何,他又没见过《女史箴图》的其他真品,根本无从判断。不过,唐驸马问了,简穆就得答:“学生很久以前看过一本书, 记住了里面一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唐驸马品了品这话:“这话说得有些意思。”
不过, 唐驸马却不理会这种玄谈式的答案, 继续追问道,“那你是把它「作假」,还是「作真」呢?”
不想来参加个聚会,还要被考校,简穆思考片刻后, 谨慎答道:“画者的笔法细劲连绵、循环婉转, 细节也算完整, 以后读起来《女史箴》,当更能体会那时人的风貌。这图无论是否是真品,学生今日能看到都是幸事。”
唐驸马本也没指望简穆能对画作真假作出更高明的判断,但听简穆话中之意,他似是不在乎画的真假,便带着兴味问道:“真品与赝品自然有所不同,哪怕临摹得完全一样,出自不同人之手,也是不同的。就如窑厂出来的瓷器,盖了官印的就是贡品,没盖官印的,就算是同一个窑里出来的,那也不过是件品质不错的瓷器,这两者的价值犹如云泥。”
简穆这次没有立刻答话,他和唐驸马不熟,也不知他的脾性,虽然姜先生说唐驸马脾气很好,但谁知道呢……
唐驸马看简穆的表情,打趣道:“有话就说,犹豫什么,时中还在呢,我能把你怎么样?”姜先生,字时中。
简穆得到保证,干脆开口:“学生观《女史箴图》,是将其当作学习的资料来看的。而您刚刚的话则是将《女史箴图》当作藏品来论,所以才想追本溯源。那学生斗胆请问先生,您觉得一个藏品的价值来自哪里?”
唐驸马没因为简穆的反问而恼怒,笑着问简穆:“你说说看?”
简穆竖起三根手指:“这《女史箴图》的价值在学生看来有三。其一它是古物,具有珍贵的历史意义,其二它代表了那个时代的最高绘画水平,因此可供我等学习研究,其三它描绘出了前人风貌,在史学等方面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
简穆的话调理分明,唐驸马点头,承认简穆说得不错。
简穆放下一根手指:“学生能进逸品社,足见学生的书画得到了您和众位先生的认可。若学生今日临摹了此图,学生拙作中本身就含有第二与第三项价值。待到千年后,学生今日之作便也继承了第一项价值。到那时,人们看学生之作与我们现在看此图,又有何分别?”
唐驸马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虚指点点简穆:“小子狂妄!”
简穆赧然,暗暗舒了口气,虽然他是绕了弯子,还有些偏了题,但总归比交出「我不知道」这种白卷要强一些。
唐驸马虽说着「狂妄」,却又很喜欢简穆这种一句话就说到千年后的少年意气,也不再强问,反而依着《女史箴图》给简穆讲起古画鉴别的知识。简穆一直在磨练绘画技术,但对理论方面却研究得不深,因此听得十分认真,偶尔也拿出一些在现代比较常识性的理论与唐驸马探讨,不仅唐驸马,另外还有两位先生也很感兴趣,几人聊得十分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