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当空(193)
徐云骞知道这事儿是应下来了,他一直不信顾羿是王升儒给他养的替死鬼,如果王升儒真的这么打算的,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给顾羿留了云出尘这个后路,而且他留下的时间很早,在顾羿下山时就已经托付。
在徐云骞看来,王升儒在尽可能保顾羿,仔细想王升儒和他的最后一次会面,也是托付自己一定要保住顾羿。他给顾羿留下两条退路,一条是徐云骞,一条是云出尘。
哪怕王升儒现在已经死了,当年他留下的东西依然有用。
徐云骞刚想说话,外面有道童来通报,附在徐云骞耳边说了什么。
徐云骞眉头皱起,祝雪阳避开自己把顾羿叫去了,他倒不是担心顾羿会被祝雪阳怎么样,就怕祝雪阳会说点什么难听的话。
徐云骞朝云出尘点头,“多谢,我还有事。”
云出尘同样点头,以为徐云骞有什么大事。
徐云骞刚起身,又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师兄,我来接你了。”
顾羿跟祝雪阳交谈没几句话,什么事儿也没耽误,沈书书刚派人来通报,顾羿人已经到门外了。
徐云骞听到这句话快步走出去,云出尘和顾羿只见过一次,把定风波送给了顾羿,对这人生出了不少兴趣,他有些好奇徐云骞和顾羿在一起是什么样的。
道童帮徐云骞开门,露出门外的人。只是一个开门的功夫,以云出尘的角度只能看到一角,只看到顾羿一身雪白的道袍,撑着一把黑色的竹伞,他很自然地把徐云骞纳入伞下,看到徐云骞之后眼睛亮了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是活了,尤其勾人,“走啊,我带你去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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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看戏
顾羿说是带他去看戏还真是去看戏, 正玄山脚三里地搭了个草棚,不知道哪家戏班子唱到这边,天上下着小雨, 草棚面前挤着不少人了,大家都撑着伞,放眼望去只看见一把把雨伞簇拥在一起, 像是花儿一样。天在下雨,亲近的人互相挤在一把伞下, 那些少男少女一改平日的羞涩迂回, 肩膀碰着肩膀,有时候偷偷看看彼此,说是来看戏, 也没几个人看, 都是来看人的。
顾羿给徐云骞撑伞, 他们来的太迟了, 只能站在最后一排,连个完整的戏台子都看不见, 顾羿问:“你看过戏吗?”
“没有。”徐云骞从未看过戏,他六岁开始就在习武, 一生为了追求武道巅峰错过了很多东西。
顾羿道:“我小时候经常被我娘抱着去看戏, 她没事儿还在家里唱一段。”
萧韫玉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闲暇时喜欢去听戏, 她平日里绣花总是哼两段儿。
顾羿不知道徐云骞喜欢干什么,徐云骞除了追求武道,这辈子也没有其他乐子可以找,他想了半天只能想到这个。
徐云骞顺着往下问:“今日演什么?”雨伞一簇簇的看不清台子, 都猜不到今日到底演什么。
顾羿道:“武松打虎。”
徐云骞闻言笑了,他本来以为是西厢记那种情情爱爱的,顾羿说要重新喜欢他,就带他来看武松打虎,到时候是跟着叫一声好吗?
徐云骞被顾羿引着走,刚到就碰见了两个小道童,走了两步又遇到一个弟子,他们原本是今日逃学出来的,哪里知道刚捧着瓜子过来就碰到了掌教,看到徐云骞之后跟个受惊的兔子没什么分别,“徐、掌教?”徐云骞刚当掌教没多久,不少人反应不过来。
徐云骞看了一眼顾羿,对方偷着乐一样,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个小倒霉蛋还以为徐云骞专程来捉他的,无法解释这时候自己为什么不上课,一个劲儿往后躲,道:“今日天气真好啊。”
徐云骞闻言看了一眼天,这几日泽州城雨季,这场小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估计要小半个月才停。
小弟子自己都还撑着一把伞,知道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我下山给人办事儿来了。”正玄山有个长老姓齐,他专门鼓捣些神神鬼鬼的,有时候会下山给村民祈福驱邪。
徐云骞顺着问下去:“办什么?”
小弟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啊……我……”
顾羿突然出声儿:“跳大神?”
小弟子看到旁边跟着的顾羿有些纳闷儿,这谁啊?没见过这人,也不知道正玄山还有这种气质的,顾羿穿着一身雪白道袍,但长得不像是个道士,眼尾一挑,笑起来显得有点坏。
小弟子被顾羿一点拨,点头道:“对!人家还等着呢。”
说完他就一溜烟想跑,徐云骞懒得捉弄他,也不拦着,小弟子走得时候还偷偷去给同伙通风报信,压低声音喊,“张栖,孟凡,掌教来了,快跑。”
他话刚一落,本来徐云骞前面人挤人的,一时间全跑散了,硬生生空出一大块儿,小弟子跑得时候连伞都来不及撑,其中一个跑到一半摔个狗吃泥,顾羿看到这儿终于绷不住笑出声儿,“你们家小孩儿真会跳大神啊?”他在正玄山的时候可没学会跳大神。
徐云骞垂眸看他,顾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徐云骞问:“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顾羿道:“你家弟子说的,说是来了个草台班子。”顾羿在沈书书医庐里养病,稍微听了一耳朵。
徐云骞问:“你小时候也跑下山?”他之前大多数时候都在文渊阁,除了顾羿,很少跟同门弟子来往。
顾羿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是啊,让我念经我哪儿待得住?”
徐云骞头一次感觉顾羿身上有了点活气,一改之前的病态,笑起来的时候是很明亮的,徐云骞闭着眼睛想都知道顾羿十五岁的时候也没少折腾,徐云骞如同被他感染了,语气都放柔了不少,问:“跟谁?”
顾羿道:“詹天歌和任少林啊,你不记得了?以前老给你送包子的。”
徐云骞当然记得,他还记得詹天歌是个刺客,每日给顾羿闻毒香,差点把他身体熏废了,只是顾羿说起詹天歌的时候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好像根本不计较。
徐云骞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了,还是因为快死了所以不在乎,就像是他再也没问过莫广白的下落,也再也不跟他聊王升儒。
小弟子一跑,前面空出一大块儿,顾羿拉着徐云骞的手往前拽,现在他们能看到戏台子了,就是个草台班子,妆面都画不精致,上面的戏子唱得很卖力。
雨下大了,微雨中看戏是情调,大雨里看戏太过狼狈,少男少女们统统没了心思,姑娘的妆面花了大半,男子的衣袖沾着污泥显得不堪,霎时间人都跑散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台上刚好演到三碗不过岗,正精彩着,台下突然没人了,上面的戏子身形一顿,然后就紧接着演,好像哪怕演给顾羿和徐云骞看也要把他演下去。
孤独,没有意义,只剩下满腔的自我感动,仿佛一眼就能看到末路。
顾羿啧了一声,心想今日挑的时机不太好,他要是现在在北莽,能捉来最好看的戏子来给徐云骞唱戏,他往戏台上抛了一锭银子,道:“咱也走吧。”
顾羿去拉徐云骞的手,徐云骞一动不动,突然问:“祝雪阳跟你说什么了?”
“嗯?”顾羿没想到徐云骞会这么突然问起这个,道:“不太好听,怕脏了你的耳朵。”
徐云骞能守住顾羿,但挡不住其他人的想法,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祝雪阳要说出什么话,顾羿只是简单地说不太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