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当空(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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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拥抱
狗链崩到极致, 只听到咔嚓一声,徐云骞再想动手已经来不及,突然, 他左手一紧,一直旁观的少年已经扣住他的手腕,他被猛地一拽, 大殿主座后竟然出现了一道暗门。少年在此地活了十二年,对生死教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刚推开门, 背后的火药就炸了,房梁塌陷只需要顷刻间。
徐云骞反手抱住少年踏步而冲,背后的门根本阻挡不了这么强劲的火/药, 原本平平无奇的大殿此时如同远古大妖张开血盆大口, 所有在其中的人都将会被吞噬, 崩裂的木屑和石头如今成为了世上最恐怖的兵器, 密道剧烈摇晃,徐云骞抱着少年踉跄前进, 突然就地一扑,倒地时牢牢把他扣在怀里。
轰隆一声, 大殿坍塌得足够快, 危机在刹那,尘埃落定也只需要刹那。
密道逼仄,被上面坍塌的房梁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大约是之前建造时就为了逃命,这样都没塌。
“咳咳咳咳!”少年被尘土呛得剧烈咳嗽,这时候徐云骞才看清他的长相,他大概是有胡人血统, 五官深邃,十二岁就显出点英俊的意味,最引人注意的是额头上的火云纹,不知道是天生的胎记还是绣上去的,此时如同一把燃烧的火焰。
少年皱了皱眉,看到徐云骞的肩头在流血,打湿了他的道袍,他大概没被人保护过,露出很不解的表情,“为什么救我?”
徐云骞应该知道他是谁,他手里造的孽不比吴生少,吴生当时说的没错,如果吴生是魔,那他也是魔,徐云骞不应该救他,而应该杀了他。
徐云骞本来也没把吴生那一番胡言乱语听进去,此时更是没精力跟一个十二岁的小崽子闲扯,这条密道可能撑不了多久,他拎着少年的领子,一把把他往前拽。
少年原本可能有别的话要说,刚一开口自己领口一紧,被人以一个很诡异的角度拽住,紧接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徐云骞像是拎着一条小狗一样把他拎走了。
密道不长,很快就走到底,外面一片昏暗,此地荒芜,竟然没有一个生死教教众,也没有一个六大派的人,只有一个放哨的哨岗,已经被改成了钟楼。
徐云骞刚出来就看见眼前人影一晃,吴生脚步没比他快多少,如同丧家之犬,他没想到徐云骞能这么快追上来,头也没回,脚下跟生风了一样。
徐云骞拎着少年的手一松,动作丝毫不怜香惜玉,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我去杀人。”
他话音刚落,手中长剑已经出鞘,吴生感到背后一阵寒意,后颈汗毛都乍起,他下意识反手一击,不知道从哪儿重新弄来一对双钩,撞上徐云骞时双钩险些脱手。暗道被人发现也就算不上什么暗道,吴生最后的退路被封死,他咬牙切齿,自己费尽心机炸毁大殿竟然只是伤了徐云骞的皮肉。
吴生翻身而起,直到这时候都不认输,手中双钩像是割麦子的镰刀,跟徐云骞交手数十次,“你是来替天行道的?”吴生冷笑一声,正义斩杀妖魔,这是最好的一刻,吴生见过太多人要讲一些什么大道理,可徐云骞一句话都不说,他沉默地出手,沉默地应对,哪怕那柄钩子差点挑断他的喉咙都面不改色。
吴生狠笑道:“为什么非要杀我?”
铁钩凹槽卡住剑刃,云起剑无法再前进一寸,徐云骞直接松手,长剑在手中翻了个花,利索地解开桎梏,“不知悔改!”到这个份儿上吴生都没有丝毫悔过之心,竟然还在问徐云骞为什么要杀人。
吴生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可你杀了我又如何呢?永远都有无数个我。”就像是六大派想要杀曹海平,找不到曹海平就杀了顾羿,就算是两个都杀了,也有另一个魔头登顶,这世道就是如此,杀了一个又来一个,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永远不可能彻底铲除。
吴生不怕死,他知道自己死后会有人继承他的遗志,他会永远活下去,直到真正的邪神出世,他只需要拖延时间。
“你不想看看邪神出世吗?”吴生在这个时候竟然很天真地在劝说徐云骞,当年他也是这样游说自己的教众,他去赌坊,去街头,去寻找每一个人生失意的人加入生死教,和他一起来供奉邪神。
邪神会带来杀戮,会让你永生。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做好事,他给没有家的孩子一个家,给失意的教众一个信仰,这辈子人生已经够烂了,我可保你下辈子荣华富贵。
徐云骞感觉吴生说话如同放屁,这人已经疯了,徐云骞没有再浪费唇舌跟他多说,他的回答只有一剑,剑光在吴生耳边炸开,长剑已至耳畔,削掉他半只耳朵,鲜血淋淋,打湿他半个肩头。
吴生双钩并成一把,如同两把梯子搭成一把,他看出徐云骞的弱点在何处,他左手一直没有动手过,用刀剑的人,多数右手执剑左手防御,徐云骞左手不动,左侧如同露出空门,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吴生双钩同出,徐云骞左侧空门无法防御,噗嗤一声,钩尖捅穿了他的左肩。他也终于听到了这个天之骄子发出一声闷哼,可惜很短暂。
与此同时,徐云骞手中云起剑下压,一声锐响,双钩被拦腰折断,徐云骞手里那把剑并不锋利,能一剑斩断双钩不是因为兵器如何,他已经到了草木皆为剑的境界,哪怕今日徐云骞拿的是个木剑,也难照斩不误!
吴生后退,手中仅剩的一把钩子拉扯而出,生生拽走了徐云骞一块皮肉。
噗嗤一声,吴生钩到徐云骞一块皮肉,云起剑贯穿了吴生的胸膛,他被一剑捅穿了心脉。
吴生踉跄后退,捂着自己的胸口,低头看了一眼,云起剑拔出时发出一声奇怪的钝响。伴随着这一声,他的身体滑落在地,靠着墙大口喘气。
徐云骞有弱点没错,一个巨大的空门,他是足够张狂才能明晃晃地顶着这个弱点在这江湖上行走,并且在天下十大博得一席之地。世人都说徐云骞练得无情道,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断情绝爱,而是修道之人习武时摒弃感情如同跟剑意融为一体。
吴生笑了,笑自己技不如人,又像是在笑别的东西。
徐云骞见过很多死人,他们在临死之前大多都是恐惧,可吴生临死之前一直在疯狂大笑,好像死亡不是什么让人恐惧的事,要继续在地狱重筑他的丰功伟业。
吴生的喉咙被鲜血呛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吴生满脸是血,被削掉半只耳朵,鲜血打湿他的身体,让他看上去如同一只浴血的恶鬼,他直视前方,恶狠狠道:“你这辈子注定孤苦无依,杀死你最爱的人。”
像一句诅咒。
临死之前凝聚所有的气力,化成一句世上最恶毒的诅咒,拼死也要给对方下降头,他死了你也别好过。
徐云骞皱了皱眉,突然他察觉到什么,一转身,看到那个火云纹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后,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
作为一个出现在战场的人来说,这个少年太瘦小了。
徐云骞没有立即离开,吴生的脉搏已经停了,他检查吴生的尸体,被削掉的半只耳朵,右肩上的伤口证明这应该是同一个人。吴生死的时候一直在笑,身体冰冷了还保持着笑意,笑容如同僵在他的尸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