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怀了前世叛将的崽(16)
亲卫犹豫:“卑职还遣人去了钟粹宫的兽房……”
明德帝瞧了一眼钗发散乱的王贵妃,她面上慌乱一片,自是知道关窍不小,心下沉怒:
“说!那里还养了多少只兇兽!”
“狮虎三只,罴熊两只、花豹五只……”
后宫竟蓄养如此多兇兽,听闻亲卫口述,不仅百官妃嫔,便是明德帝也不免心惊肉跳,背后立时发了一阵冷汗。
“除此……”亲卫窥着明德帝的脸色,又道:“里面还关有一人。”
明德帝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人?”
“乃一掖幽庭贱奴。”
后妃宫殿,竟私藏掖幽庭贱奴,官员们面面相觑,均不敢先发一言,明德帝眼前发黑,他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怒瞪了王贵妃一眼,半晌,切齿道:
“将人带上来。”
王朝鸾怎知自己兽房中竟藏了一个贱奴,她扭头惊疑地看了一眼云台下的李元旭,对方满目骇然,她心下绝望,跌坐在地上,只恨这些年,对亲儿纵容太过。
很快,御林亲卫将关着猊烈的笼子运到了御前,一同来的还有掖幽庭中令。
猊烈目色黑沉,紧紧抓住栅栏,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方才一堆官兵模样的人围了兽房,将他连人带笼拉到了这儿,他虽不知发生什么事,可心下明白绝非好事。
这个云台他自是熟悉,他曾在这儿与无数的野兽搏斗厮杀,原以为又要来一场血战,然而今日之状,显然并非如此。
目光不由落在眼前一个跪在地上的背影,皱了皱眉,他觉得很熟悉。
明德帝端详猊烈半晌,心知关押在掖幽庭的必是朝廷钦犯的亲眷,只猊烈头发蓬乱,脸面污黑,自是瞧不出样子。
“笼中何人?”
早在四皇子向他讨要这贱奴之时,这中令便知迟早会出事,只不知后果竟如此严重,他汗出如瀑,颤声道:“此乃叛将倪焱之子,猊烈。”
当场一阵骚动声。
叛将倪焱,出身寒族,曾凭着赫赫战功当上了江北大营的主帅,初武十年,江北大军苦战三年,终于收复漠北,将北安的版图扩向西域,立下不世之功,然而五年前,此人通敌卖国,使得北安短短数日就丢了南台十六州,消息传来,明德帝大怒,当场赐命斩立决,其府上男丁年满十六者皆诛杀,未满者押入掖幽庭为官奴,女眷充入教坊司。
掖幽庭中令知道此事已一发不可收拾,只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给抖露出来——那四皇子如何讨要猊烈,又是如何充作兇兽与猛兽相搏。
在场不少武将与倪焱共事过,多数人仍对当年这一桩死案疑虑在心,此刻看见倪焱独子小小年纪便遭此非人折磨,不由义愤填膺。
一个老将含怒上前,隔着栅栏拖过猊烈,一把将他身上污黑得看不清颜色的衣服扯开,一具狼藉一片的身子敞露在众人面前。
上面或新或旧的撕咬伤口,有尚还在发炎的,亦有结了厚厚血痂的,满身肌肤,竟找不到一寸好的地方。
猊烈目色血红,正待出招卡住那老头的咽喉,余光却见眼前跪伏的人目光投向了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猊烈手一松,怔在当场。
正要细看,那人已经转移目光,恍若完全不认识一般。
猊烈胸膛剧烈起伏着,突然想起了最后一次会面,那人与他说:无论如何都要装作不认识他,切切。
她?是他?
那人为何会穿着皇子的衣服,又为何跪在地上?猊烈紧抓着铁杆。
方才扯开猊烈衣物的乃北疆军老将李茂,他素来欣赏倪焱,当年也因倪焱的缘故从正二品大将贬至如今四品参将,见故人之子如此备受磋磨,岂能耐得住性子,只眼中含泪,当即合掌跪下:“陛下,当年倪焱虽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然他身已伏诛,阖族覆灭,已受到天威严惩,可他亦有大功在身,看在漠北疆域的份上,这孩子怎能被如此苛待?”
明德帝面色青红,他怎知一桩事的背后竟还有一桩,倒像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今日,怕是不能轻易善终了,一时暗悔没有听着王贵妃的建议,私下审定,如今却是面临这等被架上台面的局势。
事情愈发棘手,倪焱通敌,罪有应得,但其漠北之功亦不可埋没,北安素以仁政治国,一个有功的罪将处理起来最是微妙,当年那场风波,至今仍是众多武将心间的一根刺,而今这倪焱之子,却是这般被皇家子弟苛待,若不好好安抚,万一让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显然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遂冷声道:“带四皇子上来!”
饶是仗着明德帝的宠爱,李元旭也知道今日这事不可能轻易揭过了,他跌跌撞撞跪在明德帝足下,哭道:“孩儿一时贪玩而已,都是孩儿一时贪玩,父皇,孩儿再不会了!”
明德帝恨铁不成钢,一把踹开他:“糊涂东西!今日之祸皆是因你而起,若不让你长长记性,日后怕是把这天给捅穿了!来人!拉这孽障下去仗责二十!”
第13章
王朝鸾花容失色,登时扑过去抱住明德帝的大腿,哭着哀求:“陛下,元旭尚小,岂能经得住这二十苦杖,都怪臣妾教子无方,才让他犯下今日这大错,便教臣妾代他受过吧陛下!”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李元旭现时是真的怕了,扑在王朝鸾怀里涕泪横流。
母子二人紧紧相拥,哀泣此起彼伏。
明德帝胸膛剧烈起伏着,看着自己一向宠爱的四子跪在地上哭泣求饶,胸口还有自己的脚印,方才一怒之下,他倒是使了几分气力,也不知受伤与否,心下又气又怜,又见贵妃钗发皆乱,哭得是梨花带雨,面上难免露出不忍之色。
李元朗心知今日自己定是难逃问责,与其等旁人朝他发难,还不若置之死地而后生,当即咬咬牙,冲了出去双膝噗通跪地:“父皇,元朗对天发誓未曾差遣过三弟,也并不知这猛虎如何来的,然而今日这一切皆是孩儿的错!”
明德帝冷笑:“你既不认这桩公案,又如何言说都是你的错!”
李元朗泣声:“元朗身为兄长,自要处处提点,四弟尚小,一时贪玩,不辨是非,是我这做哥哥的未能及时劝阻,才得以有今日之祸事,恳请父皇恩准我代替四弟受这二十仗责!”
明德帝微眯着眼睛:“你可是说真心话?”
“儿臣一片真心,”李元朗跪伏,做足心甘情愿的态势:“恳请父皇允准儿臣替四弟受过!”
明德帝点头,沉声道:
“好!难为你有此等觉悟,朕便准了!只你记住,今日这二十棍并非纯是替你四弟受的,纵虎之事,朕在查清之前,暂且不发落你,然旁的你也逃不了责,这二十棍给朕好好受着!望你日后谨记!”
额际抵着石板地面,李元朗牙根耸动:“儿臣谨记。”
明德帝微微颔首,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李元旭:“你这孽障也绝不可轻饶,从今日起,禁足在偏院一个月,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臣妾遵旨。”
“儿臣遵旨。”
王朝鸾低泣,放开怀中的李元旭,齐齐跪恩。
“陛下……”褚贵人上前一步,却被明德帝扬手一阻,喝道:
“你还想添什么乱!”
褚贵人面色一紧,退回司马皇后身后,含恨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母子,而司马皇后只几不可见地深吸一口气。
处理好那厢,明德帝踱步至李元悯面前,目中烦恶:“你这愚钝东西,且不论是否被人指使,今日之祸开端皆在你,若不给你点教训恐怕你这混账东西长不了记性,便一同拉下去仗责三十!西殿宫人看管不力,罚俸仨月,各仗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