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111)
严荣跑出来追余锦年,手里提着只鹿腿,这个时节鹿也不怎么好寻了,他也是有缘,才从一个急用银钱的老猎手里得到两只鹿腿,便留了一只给严玉姚补身体,另一只本想拿来给余锦年做谢医礼,不想他推开侧门一露头,骇然瞧见那枯海棠底下的两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地接吻,他当真看傻了,心里翻着往上冒热气,蒸熟了似的烘着脸。
他自是看不惯,但第一念头竟不是啐骂,而是不由自主地挑了脚尖看向巷口,生怕有人经过,撞破了这场冬日春景。
单他俩这个模样,怕是能叫那棵枯了两年的海棠朽木回春也说不定,严荣胡乱地想着,难道嘴贴嘴的滋味真就那般好?他还从来没尝过,当下心摇意乱,也想尝尝,但一刹那间思绪回笼,严荣惊吓于自己出格而不成体统的淫|乱想法,口中胡乱念起“阿弥陀佛老夫子”,一回头,整脸撞在了门墙上。
“回家?”腰磨着腰,季鸿喘了气,有些忍不住了,哪怕是为此再病一场都行。
余锦年没坏心,全是好心:“不听,不纵容你,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指的是酒后自摸,结果轰轰烈烈病了一场这事,季鸿被他明里暗里地臊了一番,又无话可说,少年这一番左右推辞倒显得他成了浪子行径,只好按捺住,缓着呼吸跟少年拐拐绕绕,去了首饰铺,取做好的坠子。
铺中看店换了人,不是上回那个年纪大的老板了,而是个面相精明的小郎君,自称是老板的亲儿子,生得嫩,嘴又极甜,看着比余锦年大不了多少,单他们二人在店中等伙计取东西的功夫,他就哄着三四个小媳妇婆婆娘的买了他家的镯子耳环。
拿来了东西,小郎君亲自给余锦年打开验货,一一介绍,末了抬头扫了季鸿一眼,大惊小怪道:“嗬!多俊俏的公子爷儿!此君仿若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季鸿听惯了各色奉承,余锦年则不在意,没人搭他的话,他也不气馁,照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夸赞,天上地下白玉鹤羽的拟了个遍儿,实在是没话讲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碰上了硬茬子。
余锦年揪起一只珍珠耳坠细细地看,突然嘶地一疼。
季鸿紧接着便去捏他的手指头,问怎么了。
余锦年摇摇头:“没事,不小心被耳勾子扎了一下。”
小郎君心知此二人非富即贵,大好财源不能生生放过,正一筹莫展想不出该从何下手,此时忽地眼睛一亮,忙跑去柜后拿了只长形锦盒出来,啪嗒一声在余锦年面前打开,似老友访谈似的坐在他对面儿,赞誉道:“小公子你看这支玉簪,极品的白玉,你看这油润、看这皮色,里头一点儿的絮花都没有。玉如人,人如玉,配这位公子简直是锦上添花了!”
余锦年看了两眼,拿起来摸了摸,正当小郎君喜笑颜开地要与他谈价钱时,却见他摇了摇头又放了回去:“不要这个,不好。”
小郎君要气笑了,这还不好,那这十里八村的就没有好的了!
但生意向来如此,有缘就做,没缘不做。
笑容满面地送了客,他又擦擦柜面、扫扫地板,将镇店的几样好宝贝拿出来用软绒布一一擦拭干净,再放回柜中锁起来。风越起越大,天边黑鸦鸦的,透着抹蓝晕,空气中潮湿得让人心烦意乱,眼看着就要落一场雨水,铺家收了店,正要落板。
眼看着风中跑来一个细瘦的长条影儿,怀里裹着个小布绢,顶着狂风乱作奔了进来。
“老板,我想买你一块玉料,要白玉的那种。”
身上寒气都没抖落干净,他便展开绢布,摆出两锭银子。
银钱给得挺足,那小郎君抬头仔细一瞧,竟是方才那个摇头摆脑说他家东西不好的不识货少年。
第73章 腌鲜鳜
自严玉姚悬梁以来已过了不少时日, 今日厨间渐渐弥漫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咸臭味道,活像是什么东西朽烂了, 吓得清欢直以为灶间有被小叮当捉来的死耗子,翻锅倒柜地将整个厨房拾掇了个遍,才发现这臭味是自窗台底下传出来的。
她将那盖得严严实实的瓷碟子挪出来, 掀开一看,竟是条死鱼。清欢嫌弃死了, 捏着鼻子要丢,被余锦年看见, 一把拦了下来:“那是我的,我的!”
“留这死鱼做什么,都臭了。”清欢纳闷。
余锦年跑过来摸了摸, 捏了捏, 要不是臭味弥漫, 他差点就忘了自己曾经腌了鱼, 还好这几日天气冷,腐坏得没有那么坏,不然白瞎了一条鳜鱼。正好快到晌午,余锦年也不多留这鱼熏人了, 接过臭鱼在井边冲洗干净,控净了水,放在锅里两面炸至金黄。
之后下葱姜椒, 入一盅水烧开, 这时再放酱油、辣子、盐等调味, 中火慢炖。
出锅时,鱼臭虽然已被各色酱香掩盖了几分,但仍有一股令人蹙鼻的奇怪味道,好端端一桌午饭,因为余锦年端上来的一碟臭鳜鱼,差点把食客都熏光。
余锦年自己吃得津津有味,过会儿抬头瞧见其他人都不敢动筷子,立刻剥了一小块鱼肉,用小碟端着举到季鸿面前:“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季鸿屏住呼吸,张嘴含|住了,半天才鼓起勇气用舌面碾了一下,咸,香,鱼肉分明已是臭的了,肉质却仍软嫩如泥,在口中一抿就碎了,肉中根刺也无。咽下之后,他长松一口气,感觉到有微微的辣味和臭味泛上来,伴着浓郁的酱香。
倒是新奇。
因为有了季鸿试菜,清欢也好奇地夹了一块尝尝,还没入口就与这臭味僵持住了,亏得有段明识货,吃了一口以后兴高采烈道:“先前跑江湖时,曾在微安府吃过几次,滋味独特,难以忘怀。没想到小公子的手艺这般好,与当地农家做的正宗腌鲜鳜比,也是端得上台面的!”
余锦年撅起尾巴:“还是段木头识货!”
清欢听了,仍没有抑制住对臭味的抗拒,将自己夹的那块鱼肉转念放进了段明的碗里:“那你多吃几块。”
方才还滔滔不绝赞美鱼肉的段明瞬间闭了嘴,直愣愣看着碗里多出的鱼肉撒愣,活像他碗里的不是吃食,而是一朵娇花,红着耳朵看了半天也没看够,被清欢笑话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匆忙扒饭。
吃过饭,季鸿帮着余锦年洗了碗,两人双手都还未擦干,季鸿便湿漉漉地去握少年的手,想把人带房间里歇个午觉,谁想这少年扭捏一会儿,竟滑溜溜泥鳅似的躲了过去,瞬间跑走,不见了踪影。
清欢与余锦年在前堂隔帘下撞会,见他一溜烟儿跑出去了,到了后院又瞧见季鸿脸色沉郁地垂着手站着,心中不禁奇怪。
余锦年正捂着胸口往城东跑去,拐进百花街,在一栋富丽堂皇的门厅前停下,轻声悄步地溜了进去。
往来行人见他行迹诡异,偷偷摸摸跟逛窑子似的,抬头一瞧,却是春风得意楼。
进了春风得意楼,余锦年直奔二楼的一座小隔间而去,推开门,里头已经有个年纪颇大的山羊须老师傅在等他了,见他进来,便放下茶盅,起身行了个礼。
余锦年惊站着,被人从肩后猛拍了一巴掌:“傻站着做什么,进去啊!”
他回头见是姜秉仁,这才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也朝老师傅行了礼,两人各坐在案几对侧,姜秉仁则搬了矮凳靠在桌头。
“你也知道,雕玉是门手艺,肯外传的本就稀少,更何况你还不是人家徒弟,却要人家教你手艺,这本就没道理。”姜秉仁道,“这位大玉师傅与我家是世交,这才请了来点拨你一二,能听得懂几分,全要看你造化。”
余锦年矜持地坐端直了,乖乖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个他守了好几天的宝贝,将包在外头的棉布一打开,露出了里头一块细长形状的籽料,经过粗粗打磨过,颜色白中透着些说不上来的青黄|色,不嫩,看起来仿佛是杂质一般。
那大玉师傅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不由得也蹙起眉道:“这玉成色不好。”鉴玉是本能,他也并无瞧不起余锦年的意思,但也不喜拐弯抹角,直白地问道,“听说你是要给心上人雕玉……想做个什么?”
余锦年立刻说:“做簪子,竹节形的,头上嵌一块平安扣。”
“给姑娘家做竹,这倒是稀奇。”大玉师傅笑了笑,也没注意到面前两个年轻哥儿都神色微妙,只兀自拿出几件工具来,在桌上一字排开,简要地讲了讲起各种器具是用来做什么的,各种雕花嵌扣应该如何处理。
旁边姜秉仁有些抓耳挠腮的意思,余锦年也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仍打足了精神,将大玉师傅说的每一个字都印在脑子里。他头一次知道,原来雕玉这样麻烦,要画图定型、描边勾线,如何挖脏遮络,如何细雕修整,让余锦年一个外行人听得脑子都扭筋了。
不到日落时分,大玉师傅就走了,姜秉仁也早在中途便枯燥得听不下去,跑后厨监工去了。窗外阴阴晴晴,今日又飘起雨来,雨丝虽软,但寒冽得很,落在肩上瞬间就似化开了的冰水般冻人,姜秉仁趴在后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往上看,也瞧不见二楼那隔间里还有没有人,只先前瞥见大玉师傅出去再没回来,想着那余锦年恐怕也早就走了罢,便不再看。
又过了会儿,天色渐晚,就连楼里的伙计们都用完了晚饭,冬日早灰的天空降下沉沉的暗幕,姜秉仁随便扒拉了两口菜饭,又捻了点儿食渣去喂院子里的金鱼,他冒着绵绵微雨一抬头,望见一撇豆大的灯影摇摇晃晃,一时瞪住了眼睛,转脸从厨房热了一壶热梅干茶,并一碟茶点心,便提着衣摆噔噔跑了上去。
推开门,果见那人还趴在桌上刻苦,手边废纸已堆了一地,他捡起一团看了看,都是各种各样的竹子,画得歪七扭八。姜秉仁挠了挠头,把热烫的梅干茶摆到桌上,还递给他块红豆糕:“怎么就废寝忘食了,原来还在浪费我们楼里的纸。”
“给你纸钱。”余锦年头也不抬,糕也不吃,只攥着支细毫笔在玉上画竹子,这软头小笔十分难控制,多了墨少了墨都会弄得乱七八糟,他手又抖,洗洗画画好几遍才描出个满意的形状来,这才终于肯放下笔墨,喝了几杯梅茶解渴,“明日就不来了,去大玉师傅的铺子里,要用解玉砂才行。”
姜秉仁看他脸上花猫似的,多半是挑碎发时抹上去的,半晌才醒过来,啊了一声,嗓音里有点自己都没发现的失望:“就不来了?”
“从你们大门进来,再从后门出去,别叫别人看见我。”余锦年将画好了形状的玉塞到姜秉仁怀里,小声道,“帮我收好,明天来拿。”
姜秉仁掀开布包看了一眼:“你这块玉,根本不值钱。我看那个人也不像是缺金少玉的,你送个这样寒碜的,人家说不定都瞧不上眼。而且那玉机我见过,踩起来转得飞快,你这样笨的,手指头都要被转掉。我给你个好的,你直接送他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