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马赛克相亲相爱那些年[快穿](246)
唬得两口子都赶忙过来,“这个可贵!不是那种玩具航模,这得两三千吧?”
熊哥不赞同。
“这么贵的东西,你给个孩子玩,太浪费了。”
奶娃娃拍着玩具盒开始高声瘪嘴哭着抗议,寇秋笑笑,把东西推过去。
“没事的,”他说,“我是干爹,理所应当疼他一点。”
熊哥没法,只好收下了。扭过头就对自己儿子说:“瞧你干爹这么疼你,长大后得负责给他养老,知道不知道?”
系统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心想,那还用你说。
哪怕不养你,我也不能不养我阿爸啊!
毕竟我阿爸是陪了我好几辈子,还给我攒钱娶媳妇的人啊!
墙上的电视正在放新闻。二十年前因为车祸而变为了植物人的南方富豪醒了,可以说是人生跌宕起伏的代表。病床上的男人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靠在墙壁上,不适地闭着眼,拒绝了地方记者的采访。
代替他出来接受采访的,是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男人眼睫很黑,像是浓墨画出来的,密密地搭在眼睑上。他关了门,冷声说:“各位请移步。”
举着话筒的记者闹哄哄跟着他过去了。
寇秋望着电视上的男人,看了许久。熊哥察觉到他的目光,也跟着抬头,“你在看霍起?”
寇秋扭头,“霍起?”
“是啊,”熊刚说,“你不是经济界的,所以可能不认识他——”
不像他们,在金融公司里混的,都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声。
“这人,”他咂嘴,“你别看年纪轻轻,还没到四十,可手段实在是了不得。他家老总变成了植物人,这么多年来,可几乎全是他一个人在撑着。”
寇秋算了算,这么说来,这个人开始撑起局面时,甚至还没满二十岁。
熊刚看出了他的心思。
“那种身份的二十岁,和咱们的二十岁,那可是天差地别,”邻居说,如数家珍,“霍起是从小学时就被送到国外接受精英教育的,十三四就开始进自家公司练手了。他可不像咱们,二十出头才刚刚踏入社会,就是个啥都不懂的傻瓜蛋——”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
“人家的脑子,那可是精着呢。”
寇秋问:“那个病了的老总,叫什么名字?”
出乎意料,熊家夫妇交换了下眼神,似乎有些不想说。许久之后,熊刚才报出了个名字,“——叫寇天明。”
电视里的霍起在第二天敲响了寇秋的房门。
门铃声响起来时,寇秋还在浴室里洗澡。他匆匆忙忙把衣服套上,头发也来不及擦干,透过猫眼看了眼外头。
“哪位?”
门外的男人身形顿了顿,随即沉声道:“我找你。”
寇秋犹豫了下,瞧了瞧那张眼熟的、昨天刚在电视上见过的脸,还是把门拉开了。他探出脑袋,有点儿诧异,“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不觉得,这样身份的人应当和自己扯上关系。
霍起没回答,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那样的眼神,甚至给了寇秋一种自己会被烫伤的错觉,像是克制着的岩浆,沉默地沸腾着。
他下意识往后挪了挪,男人这才抿抿唇。
“我能进去?”
“......嗯。”
寇秋让开了。
房间并不能算大,但窗帘被完全拉开,外头暖融融的阳光洒进来,让整间房子显得亮堂堂。装修很简单,家具极少,边边角角都用厚厚的软垫包裹着,连地面也铺了绒地毯。
男人是一个人来的,直接在沙发上坐了。
寇秋在他旁边坐下,“您......”
男人长腿交叠,打断了他。
“我叫霍起。”
“我知道,”寇老干部说,“我昨天在电视上看见过您。”
桌上泡了茶,霍起伸手拿起白瓷茶杯,抿了寇。茶水很清,晃晃荡荡,从喉咙一直灌下去,带着点独有的清甜。他放下杯子,直接说明来意,“我是受委托而来的。”
寇秋愣愣地看着他。
男人也望着他,目光沉沉,说不出里头究竟含着的是什么。
“寇秋——”
他说,喊这个名字时,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莫名就多了缱绻的味道。
“你的父亲托我来见你。”
......
寇秋坐在原地,双手仍旧放在膝上,没有任何反应。
大脑停止了运作,思绪变成了浆糊。
他只能机械地重复男人的对话,“我的,父亲?”
“是,”霍起说,眉心微微蹙起,“你的父亲,就是寇天明。”
他顿了顿,又说:“我来接你,去见他。”
寇秋仍然坐着,脑海中混乱一片。他说:“霍先生,您一定是搞错了。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是被父母遗弃在那里的。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愿意来接我回去的父亲?”
他眼里听到这两个字时亮起来的光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又熄灭了,一片雾沉沉。
他勉强笑着。
“您......您不要开玩笑了。”
我不会有父亲。
我哪儿来的父亲?
可心里的声音却在乱七八糟地喊着,吼着,像是要把他撕碎一样吵嚷着。寇秋必须得深呼吸,才能把升起的这一点希望压下去,他低下头,忽然卷起了宽松的裤腿,露出了自己的膝盖。
那上头还留着手术后没有完全好完的伤疤,像是一条狰狞的蜈蚣,卧在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
“您也看到了,”他轻声说,不知道是在说服男人,还是在说服自己,“我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才会被抛弃。”
寇秋不怨,真的。
或许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怨过,那时候他试着去小学里上学,那些同学都背了很好看的新书包,掏出来的是铁皮的文具盒,上头还印着九九乘法表。寇秋没有那些,他所能拿出来的,只是院里其他孩子用破了的一个布袋子。
孤儿院里孩子多,钱少。所有的孩子都几乎没用过崭新的东西。
所以寇秋从来不抱怨。
他最难过的时候只有下雨。那时那些孩子都坐在教室里,家长拿着雨衣和伞等在外头,老师叫一个名字,便有一个小朋友拎着书包出去,立马被家长拿着外套裹住;他们亲亲密密地打着一把伞,说着话,一同往外走。
一个接一个。
“我走啦,明天见!”
“我妈说,要给我做红焖鸡翅!”
“我还想喝瓶可乐,待会儿看我老爸能不能给我买......”
热热闹闹的声音渐渐没了,最后离开的同学说:“再见,娇气包。”
寇秋坐在位置上,还在写作业。他说:“再见。”
老师也拿了包从教室里出去,走之前又停下脚步,问他:“寇秋,老师送你?”
寇秋仍然死死地盯着作业本,说:“不用。”
他知道,这些老师住的,和偏远的孤儿院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于是所有人都走了,教室里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
寇秋得避开拥挤的人潮。
他趴在窗户上,看学校门口的那一把把花伞都慢慢飘远了,等路灯都暗下来,他才淋着雨,小心翼翼地避开湿滑的路段往回走。
院长妈妈要照顾那么多个孩子,不可能有时间来接他。
寇秋心里很清楚。可当迎面亮起点灯光时,他还是不由自主抬起头,看了看。
看着看着,他尝到了点别的味道。
咸咸的,不是雨水。
那是寇秋记忆中唯一一次为了这件事而哭。自己一个人在雨里一边走一边哽咽,哭的连肩膀都在抖,却还要提醒自己不要摔倒了。万一摔了,会给院里添更多的麻烦。
也就只有那时,他曾想过。他们生下了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扔下呢?
可他自己的心里其实就有答案。
他这样的身体,哪里有人会喜欢?
他本身的存在就是麻烦。
在那之后,寇秋再也没哭过,更不要说怨。没什么好怨的,女娲用泥土造出了其他人,却把他捏的格外脆弱。他这样容易碎,这样三不五时就要骨折,并不是平常的家庭能够承受得住的。
倘若有父母,为了他,只会更累。
所以竟不如没有了。
自那之后,寇秋把所有相关的念想都掐死了。他不去期待,自然也不会再有失望。
可现在,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父亲?
他的肩膀微微有点颤抖,腰却仍然挺得笔直,固执地不肯相信。
“霍先生,”他说,“您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霍起仍然看着他,不知为何,像是很想要伸手抚摸他的脸。
但男人最终还是没有动,只沉声道:“没错。”
寇秋睁大了眼。
“他一直想去找你,”霍起道,缓慢地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烟,点燃了,像是想起什么,又重新掐灭,把一份亲子鉴定递过去,眼睛里头颜色很暗,“他那一天,就在去找你的路上。”
青年猛地闭了闭眼。
“你母亲和他吵了架,以为他在外头有人,那时候她情绪也不对,有点抑郁症,所以自杀了。”男人说,“自杀之前,她生下了你,把你放到了孤儿院。”
“寇天明......他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直到三年后,他才知道。”
“所以他去找你了。”
但他并没找到,而是在途中就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跟去的知道这件事的亲信也死在了车祸里,在那之后,公司里的人闹嚷嚷地争权,没有人再去关心植物人老总倒下前往那个方向去是去干什么。
寇秋没有等到家人,就这样一直在孤儿院待了下去。
他待到了十八岁。院里长得好看的、乖巧惹人疼的孩子,几乎全都被领养走了。寇秋是每对来看孩子的父母都必第一个询问院长的,可在知道角落那个不声不响、长得很秀气的男孩实际上有着这样的病后,他们还是接二连三摇了头。他们想领回家的是孩子,不是随时都可能碎掉的瓷娃娃。
有父母觉得抱歉,走之前,会悄悄往他手里塞块糖。
但寇秋没有被领养。
“他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你。”霍起说,声音很沉,“很抱歉,迟了这么多年。”
“......”
寇秋的手动了动。
迟了将近二十年。
二十年!
他没坐起来,只是眼睛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半晌后,轻声说:“霍先生,您请先走吧,我要想一想。”
霍起没意外,站起身,说:“好。”
他出了门,却并没有下楼梯,就站在门外。
门板很薄,他能听到里头的声音。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像是难过,又像是释然——这声音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全都扎在了他心上,让他几乎要忍不住,直接冲进去,拥住那个连受了委屈也不敢大声哭的人。
可他还不能。
这时候如果进去了,那便是前功尽弃。所以男人死死掐着掌心,终究是没有迈动步伐。
他从口袋里抽出了烟,点燃了,守在门口。
......秋秋。
这是真的?
还是假的?
寇秋说不清。
可他那个雨夜里忽如其来的伤心终于有了答案,他被扔下,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这一身病。如果他再多那么一点幸运,他甚至有可能,在当时就拥有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