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美人(190)

　　“祭献信仰、身体……乃至灵魂？”姬语实在想不出舞者需要以怎样的姿态完成这场舞蹈，他小心翼翼地组织措辞，“那，宫殿里的神明会亲自接见自己的信徒，接受祭献吗？”
　　柳夜理所当然道：“当然。大祭司是世界上唯一能够觐见神明的怪物，深受吾神的宠爱。乐园的夜空曾经为他亮起过繁星，那是神明被取悦的证明。”
　　“咳咳咳……”不知道联想到什么，姬语咳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噎到，他左右看了一眼，迅速转移话题道：“那你知道，神的宫殿里有什么吗？”
　　柳夜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整个乐园里，只有蚀骨大人能够进入那座宫殿里。”
　　姬语眼珠转了转，偷摸摸凑近柳夜耳边道：“其实轮回者里一直有个流言，说乐园在九十九扇狂欢之门外，还有一扇隐藏的门。和通过十扇门离开乐园不一样，只要找到并进入第一百重门，轮回者就将得到永恒的生命和神明的力量。你说，那一扇门是不是就在神的宫殿里？”
　　柳夜还没有回答，旁边就响起一个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
　　姬语一抬头，就看到谢眠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柳夜马上恭敬回答：“大人，我们在讨论您……”
　　姬语赶紧捂住他嘴巴，尴尬道：“没什么，我们只是在讨论这轮投票的结果，我觉得肯定毫无疑问是大人您！”
　　他正在解释时，投票结果出来了。
　　由于喻斯年是节目组邀请的飞行嘉宾，不参与到正式投票之中。在乐曲完成度上，其他组基本没有能竞争的对手，谢眠票数遥遥领先。比第二名几乎多了一倍的票数。
　　这结果在许多人预料之中。
　　小琴兴奋地比了个耶，导演示意他准备上场。
　　谢眠轻飘飘的目光扫过满脸尴尬的姬语和一脸面瘫还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的柳夜，转身走去前台通道。
　　一个妆容清秀古典的女人站在通道入口，面色有些阴沉。
　　她是这一轮比赛的第二名，秦风谣。
　　看到他走过来，秦风谣咬了咬红唇，挤出一个笑容。
　　“恭喜了，本轮MVP。”
　　谢眠：“不客气。”
　　“你的绞弦琴弹得真是不错，曲子谱得也好，而且，还很幸运。”秦风谣笑容有点僵硬，又道，“希望在’黎明号’上，你的表现也能够和这一轮一样出色。”
　　她说到这的时候，目光浮现怜悯和幸灾乐祸，看谢眠的时候，就像是在看即将被燔祭的羔羊。
　　谢眠看着她，也微笑起来，道：“承你吉言。”紧接着，他漫不经心地随口了提及一句，“你和简菲是朋友？”
　　秦风谣愣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谢眠隐形眼镜下的瞳孔泛起一点红光。
　　眼前这女人身上苏格拉姆的气息更浓郁了，还沾上了费雷因的气息。
　　那只小蝙蝠，被他抽碎之后再没有出现过在他面前，他现在可是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一问他们呢。
　　“我猜的。”谢眠继续微笑，他看着女人被怪物侵蚀的身体，眼前的皮囊依旧漂亮美丽，内里却已空朽不堪，距离疯狂不过时间问题，很快，简菲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我有个忠告，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秦风谣愣了半晌。她身高不矮，还穿着高跟鞋，谢眠却还是比她要高半个头。青年高挑的身形把舞台透进来的光完全遮挡住，低头看她目光显得居高临下，阴影将她笼罩。
　　秦风谣下意识退后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面色一沉，嘲讽地道：“谢总，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只是一个小小歌星，又怎么敢不听。”
　　谢眠仿佛听不出她的嘲讽，只道：“凡事皆有代价。有时你以为已经付过的代价，只不过是彻底偿还前被收取的利息。我从不会对此心存侥幸。你呢？”
　　秦风谣似乎被说中了什么心事，声音尖利起来，追问：“你是什么意思？”
　　谢眠仍旧微笑：“我一直认为，活着是恩赐，而死亡是永恒。人如果早做准备，到时就不会慌张。”
　　他转身走上台。
　　明亮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主持人笑着看他，嘴巴动着，说出调动气氛的话语。谢眠并没怎么去听。
　　他看着主持人，对方的眼睛里、嘴巴里、耳朵里，似乎都长出了一些诡异的蠕动的黑暗物质，像黑色的海葵。一晃眼，又消失了。
　　一切正常，似乎之前都只是他的幻觉。
　　他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象征本轮MVP的一个金色星星奖章，别在胸口的衣服上。
　　他卷好的衣袖在手抽出口袋的时候有一点掉了下来，于是别好奖章之后，又慢条斯理地去折叠。像折一张不怎么规整的纸。
　　【咦咦咦，我现在才发现，眠眠的衣服是不是有点大啊？好像不是刚才他演出的那套。】
　　【我早就想说了，虽然都是黑色修道服，但是样式和节目组提供的好像不太一样哎……似乎是哪个教会的修道服？】
　　【好好的怎么突然换衣服了。】
　　主持人等着他整理完，赶紧道：“好了好了，眠眠，本轮的MVP学员需要选择下轮的队友和伴奏老师，那么，你的选择是？”
　　谢眠将手重新插回口袋里，目光掠过台下坐着的观众，第一排坐着的节目组从世界各地找来的音乐老师。
　　指尖触感冰冰凉凉，他的视野一会正常稳定，一会颠倒错乱，闪回之间，像是接线不良的黑白电视。
　　这里教堂大殿改造布置成的舞台，他站的地方原本神父主持弥撒的地方，下面是一排排的长椅，长椅上坐满了人。
　　而台上的主持人、台下的观众，脸上的空洞都长出了黑漆漆的蠕动的海葵似的花。
　　塞缪尔坐在第一排左侧最靠近中央的地方，双手交叠在膝上，正看着他。他身上倒是没有花，却黑的最为纯粹，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人形。
　　谢眠开口。
　　“我选……”
　　就在这时候，教堂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匆匆赶来的男人穿着红黑色队服，背后是浓郁的夜色，倾泻的星光，身前是两排座椅间通向他的长长的通道。
　　他来得太过突然，台下的观众们听到身后的响动，都一起齐刷刷扭头望了过去。
　　谢眠眯起眼睛，看到凌俞的手正搭着教堂的大门，因为赶来太急，还在微微喘气。
　　那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完美的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没有被任何黑暗所沾染，在他视野之中，简直就像是天上的月亮，甚至在微微发出光。
　　黑白老旧的电视还在闪回。这颠倒错乱的世界里，凌俞是唯一正常的人。
　　他站在那里，未曾变过模样。
　　【疯狂擦眼睛，我没有看错吧，L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是节目组邀请的下一期的飞行嘉宾？？？】
　　【卧槽槽槽槽？刚才L神匆匆下播之后我就过来这边蹲了，没想到真的是来找眠眠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求解！！】
　　【事情是这样的……】
　　直播间关注和热度都以恐怖的速度上升着。
　　凌俞低喘着气，紧紧看着谢眠，优秀的动态视力能够让他看清楚谢眠脖子上的绷带和不合身的衣服——和他直播时候看到的明显不一样了。
　　凌俞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只手机，上面的电话并没有挂断，屏幕显示的通话时间已经是36分钟。
　　从市中心训练基地赶到市郊节目组现场，他花了36分钟。前面十几分钟，他听到谢眠压抑的喘息声、男人露骨充斥情i欲的话语、衣料摩挲的声音、肢体挣扎又被压制的声音、柔软沙哑的闷哼声、混乱的争吵声和斗殴声，最后归于沉寂。
　　凌俞深深地吸气，想要保持冷静。
　　……根本保持不了。
　　当初《极限探秘》一盏吊灯掉落差点砸伤谢眠就已经让他大发雷霆，安排律师把节目组告的底儿掉，何况刚刚谢眠遭到的是真真实实的潜i规i则强迫，并且明显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