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密教教主(137)
“我涉出无尽的沙漠,来到一切边缘,我叩问大地,也向天空呼鸣。我承认您的一切指引,但我也因此将始终保有自己的思考。第一堂课时您就告诉我‘世界不会如同齿轮严丝合缝,智慧也不由知识积累产生’,我向您学习,却绝不只认同您的观点。”
“自己”沉默了下来,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少年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远方。
埃米特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石柱撑起的空旷阴地之外吹起了一股含着沙粒的风,尽管光明耀目到让人难以忍受,可无数的身披麻布的人们在这其间行走、劳动、欢笑着。
“我会向您证明,复杂有其存在的本因。”他答道,“而‘智慧’只有知识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开始有产生的可能。”
“我从来都不是听话的学生,导师。”
“……这是你的造物。”“自己”缓慢地说道。
“这只是一个答案。”少年却说道,“我将再次向您作答。”
埃米特看向对方,此时少年已收回了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着。恍惚之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对方此时所看的正是他。
可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如果是那种他能自由行动的梦境才说不定会如此。
“作答”、“答案”,以及前面的“竞争者”和数字,埃米特早已不是之前毫无所知的人,此时他心里对对方的身份也有了些许猜测。
对方的眼神笃定而清醒,他在门罗那样较高的第三章 存在者身上所见到过的类型,仿佛永远不会为什么东西所困,永远坚定着走自己的路。
埃米特不讨厌对方这样的目光,他甚至很喜欢。
“我期待你的答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回答,却带上了些许难以察觉的悲哀,就好像是一场告别。
梦境到此为止。
从梦中醒过来时,埃米特感觉自己从沙海之中寻到了一块较为完整的碎片,这部分的记忆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仅仅只是片段也足够他清楚一些事情。
他将事情记在笔记本上时,却对着第三张司星者幻方的一些事情产生了疑惑。
根据刚才的梦境而言,显然,“司星者”这个称呼是由幻方所制定的,为此他主持祭祀专门写了一本书,名为《司星之典》。此时的幻方并不是幻方,而似乎是一个“人类”,并且对方还未擢升至司星者……
他有一个竞争者,对方比他要先一步成为司星者,这让他开始焦虑,并且开始急于求成。第十二章 的司星者在后来说“造物”时,正看向了外面的人群,而幻方奥西建立了国家。
两人的话语十分暧昧,但埃米特猜测,奥西毁灭了他所创造的国家,并开始了第二轮的作答。
那个“国家”只是一个答案。
幻方要证明世界的复杂性,证明答案的多样,否定任何的同时也肯定着任何。就这点而言,他本质的确是“复杂”的。
只不过,幻方的“竞争者”是谁?是那时候他和第六章 的封罐人交谈时,突然前来的那个看不清脸庞的人吗?
还有,混沌之蛇明明属于“第十二章 ”也就是12这个数字,为什么幻方给他的代指数是“零”?
有一些东西很可能改变过,如果找到那本《司星之典》,他很可能能够从中得到一些原因。
埃米特的笔在笔记本上点了点,同时为这段记忆画下了时间。
这段记忆同样靠后,但肯定比教导某位不出声的人“逐羽仪式”要早,教导对方时他还说过“眼下十二章都有人落座”。对比起其他,又有些难以判断了。
至少,埃米特能够肯定一点,其余的十一章应当每一位都和“混沌之蛇”有过交集,且绝对不浅。
作为最早存在的一位,后面所诞生的司星者多多少少都会与他有交集。
记录下这一切后,埃米特又立刻回到了床边。
他准备再睡一觉,这一次去接上和第六章 封罐人的对话,以此来“睡”过他那“研究”带来的影响。
就如同埃米特所猜想的一样。
能明确下来想要看哪一段记忆后面的部分时,他能轻而易举地接上后面的回忆。
他再次出现在了那个人形身前,由他自己掌控。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细密的虫子爬动的声音让人有些背后发麻, 特别是当身处于这样环境之中的就是自己的时候。
埃米特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眼前的人形。
这人形之中多出了许多常见或不常见的虫子,但都不是蠕虫。它们大多有一层壳或是膜翅, 看上去有着异常炫目的色彩。
“嗯, 我见过的。”封罐人答道, 就好像是在以“振翅”发声。
“在很多地方, 那只是生命的一个过程,而不是生命的全部,我收集过一些, 不同种类的, 有时候它们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变回水,什么都不剩下。但后来又能变成翅膀上长有彩虹的存在。”
埃米特猜得到他说的是什么, 尽管对方的用词和形容很模糊。他摇头, 说道:“不是一个过场,而是专门,特指的‘蠕虫’。”
封罐人沉默了片刻, 反而忽然问他:“你为什么要我为你制作一个陶罐?”
埃米特有些哽住, 他一瞬间有种对方已经看透他是“假冒”的混沌之蛇的错觉。他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可此时的他来不及去深思,他只能立刻转动他的脑袋, 想些理由将眼前的情况糊弄过去。
他读过《如何制作陶罐》那册书籍,也知晓第六章 的“互助会”教团的飞升途径。陶罐在其中所记载的作用就是用来装盛被肢l解的遗体。而之前两人的对话则十分模糊,他甚至无法理解短短的一句话里,封罐人到底理解了什么东西。
埃米特想了想, 决定套话。
他说道:“你心里有猜想了, 不是吗?”
封罐人摇头, 他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我还是不觉得你会选择那样一条路。”
“可是如果我选择了呢?”埃米特问道。
有那么一小会, 他耳畔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眼前的人形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埃米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后,人形忽然散了架,所有本应四散开来或是四处爬动的虫豸直直地掉落进了虫堆里。
就在那样的静止里,本将这里淹没的虫豸全都不在动弹了。
褪去了虫豸人形遮掩的,是一个深褐色头发,垂在肩膀上的男人。他身形高挑却满脸都是眼泪,他仿佛想要用和人类一致,最能让埃米特感受到他内心痛苦的模样来传达这些。
“你只是,生病了。我会治好你的,我可以治好你的。”他低声说着,又向着埃米特走近了几步,直至抓住埃米特的双手,弯下腰,用额头抵住他的手。
哭泣到声音都几乎无法发出,嗓子被压迫着发出些许声响:“不要离开我。”
“只有你,只有死亡才能赋予生命意义,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埃米特能感觉到,他手背上沾上了许多水渍,明明对方如此动容悲切,他却也只能浅薄地感受到一种悲哀。
不是因为这段记忆没有前因后果,他对封罐人感情不深,而是在为他的哭泣无人聆听而感到悲哀。他想传达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至少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
的确,死亡赋予生命意义,有了终止,过程才会让人得以体会其珍贵。
埃米特却沉默了许久,他闭上眼,心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某个答案。
“我并没有死亡的权柄。”
有人告诉过他,第十二章 是“混沌、无尽、循环,以及不应当存在的平衡”。虽然的确应该还有更多,可埃米特就是有那样一种感觉:“死亡”这份权柄并不属于第十二章。
哭泣的声音没有停止,却是逐渐微弱下来。封罐人哽咽着说道:“收下礼物的一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