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下(332)
便与人下马, 拿出干粮递给谢涵, 一个人揣着十几个捕兽夹往草丛里零零散散地丢着, 又带人拉扯了几条绊马索, 将些断刀断剑插在草地中。
谢涵见他忙完,正要招呼他吃饭,忽然一阵夜枭般的声音响起, 六人立刻将干粮往怀里一揣上马。
一群短打武士从后方丛林跑了出来,只是一会儿就被捕兽夹与断刀断剑阻挡了势头。
霍无恤见人越来越多, 前方派去探路的人又没传来警报, 当机立断留下另外三人殿后, 和谢涵一道飞奔往前逃命。
可路依然越走越窄, 后方的追兵越来越近,连对地形一向迷茫的谢涵都觉出什么,“我们是不是无路可逃了?”
霍无恤将人紧紧拥在身前, “不到最后一刻,君侯不要气馁。”
谢涵询问系统:【前方是什么?左右有可以逃亡的路径么?】
【前方是羊肠小道,最后通往瘴林。】系统也心急, 可这就是一片有来无回的死地, 【四周丛林上都是攀不上的崖壁。】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 前路窄的只容一人一马通过了,霍无恤拐过个折角道:“借君侯衣物一用。”
他飞快拉扯谢涵外袍,攀下一旁枝桠塞进袍中绑在马背上,遂带着谢涵跳马,“君侯,这棵树遮天蔽日,你爬上去,不要下来。”
边一拍马屁股,马儿驮着空空如也的外袍跑走,远远看去就像驮着个大活人一样。
谢涵瞧着窄小的小道,一个人就能堵的住的小道。
他故作疑惑,捏了下鼻子,“什么意思?”
不等人回应,又用手背按了下嘴巴,最后竟开始开始咬手背。
他想说不要。
可他更想活。
霍无恤笑了一下,像瞧出他内心的挣扎,抱了下他肩膀,低缓又温柔,“君侯总说我老气横秋,现在我可以说了——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在忘忧山遇见了君侯。”
说完,他就松开怀抱,弯腰托了谢涵屁股一把,让人借力上树。
做完这些,他拔出剑靠在岩壁,好整以暇地等着后方的追兵上来。
这是一条窄道,只要一个人堵住口子,就没有人可以通过。
只要堵得够久,等人都追马而去,树上的人就可以趁机逃离了。
谢涵数着前仆后继的追兵。
一个、两个、三个......
十个、十五个、二十个......
追兵们遥遥看着飞马和马背上远去的人,个个心焦,只想赶快解决面前的拦路虎。
不想对方像是块屹立的臭石头,任凭刀枪剑戟,不转身,不挪动,反而是他们的弟兄一个个倒下。
偏偏路太窄,他们一群人也只能一个个车轮战对方。
尸体渐渐堆在霍无恤面前,场面堪称惨烈,谢涵希冀那些追兵们会退却会恐惧。
可最终等到的只是那不动如山的人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伤痕,就像屹立的高楼墙壁上爬满一道道皲裂,触目惊心。
他眼力很好,还能数着霍无恤身上的伤口,对战头十个都是没有的,然后到第十一个的时候,肩膀上中了一支箭。
之后越来越力不从心,又或许是无力为继。
胸上、腹部、大腿、上臂......
但他从来没有转过一下身,没有让一个追兵通过。
上一个人倒下,下一个发现他的力竭,开始加大攻势,霍无恤一手嫌碍事地拔出上臂的飞刀,一手挥剑斩落对手飞出刀片的手,在对方剧痛间补上一剑,面前又多了一具尸体。
分明浑身浴血,他却撑着剑笑道:“再来一个!”
后方追兵仍然一个个前仆后继、蹈死无悔,谢涵心中终于没了妄想:这不是普通的武士,必然是虞家的死士,只有死,不会退。
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的思绪好像放空了,只呆呆地数着对方身上伤痕,等数到第十七道伤痕的时候,只见一阵寒光闪过,对方双膝飙出血线。
矗立了整整半个时辰的人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铛——”一声脆响,长剑坠地。
这一刻终于到来,谢涵心头猛地一跳。
难道他真的是铁石心肠的人?
死他一个总好过死他们两个,他如果现在下去,除了苟延残喘几刻钟,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刚刚为什么一句话都没说,他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和他说。
谢涵脑中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好似被割裂成好几个个体,充斥着矛盾,清明的眼前也渐渐模糊一片。
霍无恤的长剑被踢开了,四周都是红色的,血糊糊一片。
他多想抬头,抬头再看一眼......
就一眼。
可他不敢抬头。
他对面的死士见到一直挺立的男人终于倒下,死了这么多弟兄的愤恨涌上心来,举起长/枪,“受死罢——”
“聒噪。”霍无恤跪着摸索草地,摸出三颗小石子来,然后拿出小弹弓。
一颗,左眼。
一颗,右眼。
一颗,喉咙。
手中犹挺着枪的武士歪着头倒在血泊中。
下一个并不上前,在看出前方男人挪动不了后,弯弓搭箭。
一支,右手,小弹弓掉了下来。
一支,左手,掌中的碎石一散,混着血水翻落在青草地上。
还有一□□名武士从马背箭囊上摸箭。
谢涵忽觉一阵心悸,险些叫他跌落树冠。
【滴——滴——滴——】
【警报——】
【男主生命值微弱,任务即将失败】
谢涵却想到一件事,从始至终,【男主愉悦度】并没有下降过。
“我怎么忘了,你死了,我也要被‘抹杀’。”他心头竟然掠过一阵异样的轻松。
趁着对面武士掏箭的时候,他掷出一把匕首,正中其额头。
那武士晃了晃,就栽下马去。
霍无恤瞳孔一缩,终于抬头。
后方武士无不惊悚,纷纷寻找骤然出现的人,便见茂密树冠中跳下一人,正落到那射箭死士的马背上,纵马向前,捞起地上血肉模糊的人。
霍无恤忽然感到一阵温暖,紧随而来的是怒意与恐惧,“君侯你——”
“你敢不敢与我一同去瘴林,听说十死无生。”谢涵身体微微前倾,保护脖子与脑袋,至于后背,反正他穿了铁桦木的马甲。
不一会儿,前方道路陡然开阔,广袤的树林呈现眼前,只是并非勃勃生机的绿,反而绿的发黑,透着一股阴森,青天白日的阳光也驱不散这股阴邪,好似鬼物大张的血盆之口,连马儿都嘶嘶叫着不肯上前。
后方紧追不舍,谢涵干脆弃了马,抱着人一路往前冲去。
果然,马蹄声与嘶鸣声渐渐远去。
谢涵回头看,却只看到一片黑雾,看不清有没有人追进来。
这里的树木遮天蔽日、野蛮生长,谢涵不知有没有人追进来,只抱着霍无恤小心翼翼向前,忽然一条碗口粗的大蛇从树上吊了下来,谢涵挥剑砍断大蛇。
见旁边有一块岩石,干脆抱着人坐了下来,捏着半截蛇身,轻轻掰开霍无恤的嘴,“喝点蛇血?”
霍无恤眼帘半阖,气息低微,“好。”
谢涵挤着蛇身,喂进去约莫半碗血后,将人扶正,摸出对方怀里的金疮药与绷带。
这实在不是疗伤的好地方,可照这势头下去,对方光流血就能流死。
“你看着点四周有没有危险,我给你上药。”谢涵轻轻揭开霍无恤身上的衣服,有些被伤口和鲜血粘成一片,撕下来又带出一片鲜血。
霍无恤闷哼一声,额头抵着谢涵肩膀,冷汗簌簌而下。
谢涵早知对方身上有深深浅浅的二十一道伤口,虽然业务不熟练,处理起来倒也不慢,只是到最后三枚羽箭时,他抿了下唇,“我轻点,你不许叫。”
霍无恤察觉到身前人的紧张,口气嬉笑如常,只是声息低弱,“我才不会叫,君侯也不许大惊小怪。”
谢涵动作干净利落,斩断箭镞,拔除,按压止血,上药,包紧,等处理完两个手掌,转到肩头时,他目光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