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肩(gl)(95)
蔡小纹煲的鱼汤,要慢慢等。苏釉不急,在这希望之地发呆也是正事。不经意间起风了,院角的小竹林被风擦的沙沙响。风声竹声中反而更显宁静,宁静到岁月都似乎停下脚步。苏釉呆到深处,直接用心聆听,眼神深邃如头顶星空。以至于把进门来做客的候种儿李阿俏一眼看笑。
“种种种种,你看再加根大烟袋,像不像小老太太。”
“她不加大烟袋也像小老太太。嗯嗯……有鱼香……好久没吃鱼摆摆了啊。小蚊子!是鱼肉汤锅吗?我要豌豆尖儿!”
天下不只有这些做饭发呆只顾吃的人。晚风吹过另一片天空,云下的城池就完全是另一幅景象。今日公事繁重,赵延聆和梁静安回到皇宫时已经是掌灯时分。才跨入寝宫院墙,就有侍官迎上禀报。皇上已经在寝宫等她多时。
果然一进内殿,就看见高坐桌案后的黄色龙服。赵延聆甩袍跪拜,毕恭毕敬:“参见父皇。”皇上端坐不动,声音十分威严:“回来了啊。你们都退下吧,朕和公主说说话。”
梁静安默默看了眼赵延聆,不敢迟疑,和宫女们一起退下。殿门才关上,皇上就哗啦站起身。说时迟那时快,云云哼唧着从桌案下跑出,扑入赵延聆怀里。
“福康!你个小死妮儿!你这是弄啥捏嘛!”
赵延聆抱着云云站起,想着自己辛苦一天勤奋公事,没做什么错事啊。就算是中途有偷吻梁静安也是在换官服的女子衣阁间,不可能被父皇知道。于是她并不害怕,奇怪地问道:“我弄啥了嘛?”
“你见过哪个公主在寝殿里养猪的!刚刚朕一坐下来这小猪就趴朕脚背上睡觉,踢都踢不走。你到底是弄啥捏嘛!”
赵延聆噗嗤笑出声,走到桌案旁,一屁股坐到她父亲脚边,笑道:“云云跟您亲呢。父皇找儿臣何事?”
皇上坐下,垂手搁在赵延聆头顶。云云见他抢了自己趴的位置,老大不高兴,在赵延聆怀里扑腾。“本来想和你说说边境事。没想到你回来这么晚,明日再说吧。太后从五台山敬佛回宫了。今日刚到。你还没去请安,快去吧。”
“太后回来了!”赵延聆惊喜道:“那我现在就去。”
“中!朕也安歇了,你母妃还在等朕……”皇上起身,带着君王庄严步伐向外走,快到殿门时突然想起点什么,回头一笑:“你找我娘,我找你娘。”说完命殿外人推开殿门,哈哈而去。
“……”赵延聆抱着云云,任由夜风吹乱自己的鬓角。
君命已下,赵延聆不敢耽搁,立马去太后寝宫请安。夜时请安,不好带着梁静安,她便单独前去。太后正想孙女呢,忙唤过赵延聆坐到自己身边,恨不得抱着亲几口。赵延聆是她一手带大,亲得很。
赵延聆就不见奶奶,也觉得想念得很,握着太后的手关切道:“奶奶千里敬佛,一路辛苦。儿臣没能陪在身边,真是不孝。”
太后捏住她的手,摸来摸去,笑道:“你们有国事,都陪我还行吗?没关系,你这个孙女不在,我还有另一个孙女啊。这一路上啊,多亏了她照顾我。”说着,她便转首向后殿唤道:“你咋还不出来?福康来了啊。”
太后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从后殿走来。待来人走近,赵延聆借烛光看去。只见她身材纤细,庄重的绛红官服掐腰束领,更显得高挑。长发被小皮冠紧紧束起,连那两三根白发都规规矩矩地扎进冠里。略显苍白的脸色,英气逼人的眉毛,秀致如清泉的容貌……赵延聆不由自主捏紧了太后的手,呼吸沉重得自己都能听见。
来人掀袍而跪,向赵延聆拜道:“臣,欧阳离,参见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福康公主就是赵延聆哦。拖了太久怕大家忘了。话说大家还记得第二波吗?
更新变慢了很抱歉。大家不离不弃很感激。上次寄出的明信片大家收到了吗?其实我还有……
第108章 不同了吧
夜才入单薄处。汴梁城里掌起万家灯火,和熙熙囔囔的街道一起,点缀出太平之世的都城夏夜。夜市刚开,叫卖声延连着白天的热闹,好似永远都不会冷清。初到汴梁的游子异乡客,最好乘着夜色,登高楼瞰汴梁。头顶皎洁明月,城中绿荫半郭,民舍齐整,错落有致,商贾云集,至夜不散,酒肆飘香随风而到。人说汴梁繁华如梦,就算看不见远处宫殿林立的皇宫,也能倚楼一望都城,当真做了盛世一梦。但与其高处做梦,不如走下楼台,信步而去,置身其中,也成汴梁繁华梦中一人。
欧阳离不是游子,也不是异乡客。她只是回家,却也如同做梦。阔别三年,好像一切都是那么遥远。几月前退出朱雀楼回京城述职,还未到汴梁就接到圣旨,调去护卫太后敬佛之途。今天才算回家。她是家中幼女,从小就被欧阳修溺爱。如今见远派滁州为官的小女儿回家,欧阳公和儿子们久不开席,直等到欧阳离从宫里回来。这不算,这位身居侯爵的龙图阁大学士还不顾“君子远庖厨”的古训,亲自下厨,给欧阳离做她最爱吃的三鲜炒饭。三个兄长也是围着这个小妹妹嘘寒问暖。父亲的疼爱,兄长的关心,可口的家乡菜和炒饭,满堂烛火……欧阳离仿佛又有刚才置身城中的恍惚感,只知埋头吃饭,抬头傻笑。
离了家宴,拜别父兄。欧阳离回到自己所居偏院,丫鬟们早在阁内等候,却大多是陌生模样。她登楼推门,忽然想起没看见自己以前的贴身丫头,之前眼里只有父兄,竟没想起。
“木棋?”
阁门推开,一位十五六岁的丫头对欧阳离屈膝行礼:“小人松棋。见过四小姐。”
看见这个陌生面孔,欧阳离站在门口没动,左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不过此时腰间没配兵器,只有符合欧阳家贵小姐的官品玉带。“松棋?木棋呢?”
“四小姐离家的第二年,木棋就回乡成亲了。奉老爷之命,现在是小人服侍小姐。”
“哦,是吗……”欧阳离这才走进门内,打量布置已经不尽相同的闺房:连木棋也走了,真是物是人非。
“小人伺候四小姐沐浴。”
“不用。”欧阳离断然拒绝,打发松棋出去:“我沐浴从不需要伺候,你退下吧。”
松棋应是,关上阁门下楼而去。欧阳离转到临窗偏阁。这里屏风已立,大圆木桶正冒着袅袅热气。大窗阁被红色帷帐遮着,挡住夜风。此处再无他人,欧阳离不再如大家闺秀般端庄行走。她脚下轻点,极轻盈地闪到木桶前,抬手抽掉发簪,取下官级皮冠。长发顿洒,遮住脖颈面庞。她解开腰带,脱下官服,再褪了亵衣……当最后一件贴身小衣顺肩滑下,便露出属她这样花季女子的脊背。
苍白瘦削而又伤痕累累的脊背。
小阁里有铜镜,欧阳离不用去照便知道自己背上有箭伤刀伤剑伤,纵横交错。她便没有去照,只是把衣服叠好,放在桶边的木架上。坐进浴桶,她顿时陷入热水的怀抱,不禁长呼一口气,闭目而倚,享受起这温暖的抚慰。她摸上肋下那道新伤。几月过去,伤口已痊愈留疤,不再痛了。只是,她为之留疤的那个人,今晚在太后寝宫里没和她说一句话……
水渐变冷,松开了怀抱。欧阳离便起身擦干长发,扯下架上白锦浴袍,展袍披在身上。她运力挥手,窗前帷帐顿向两边分开。原先隐在帷帐后的窗台,便带着星月和一窗汴梁城,画在了欧阳离眼前。欧阳离反手一弹,熄了阁内蜡烛,倚窗而坐。此是高阁,又无灯火,隐在树影之中。阁下远处的行人,看不见散发白袍的欧阳离。欧阳离却能望到灯火通明的街市。入夜将深,流月以轻月为砚,翻墨其中。此时此地,没有刀剑,没有杀意。只有阁外大树树叶沙沙响动,擦出温柔的夜风吹透欧阳离的白袍。欧阳离趴在窗台上,弯腰枕住双臂,听从远处传来路人归家的声音,眨巴眼凝看这月下的一窗汴梁,不自觉地微笑,极轻地喃喃:“福康……”
福康,福康。延聆,延聆。
“啊切!”被如此惦念,正在专心画画的赵延聆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喷嚏,抬袖掩面,扭过脸去。
“咋嘞?”坐她极近的梁静安抽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冷吗?”
赵延聆摇头,发现自己快掉下长坐案了,便一边接过手帕一边用臀部蹭顶梁静安:“你往那边去咕对咕对,本宫快掉嗲嘞。”
梁静安不动弹,只是笑意涟涟:“殿下若掉嗲我就一把抱住你。”
“……你个死妮,白不正经嘞。”
梁静安放下自己手中的画笔,往左边咕对咕对了,边问道:“太后那没什么事吗?”
“……没有。”赵延聆不想破坏梁静安今夜的好心情,并没有告诉她欧阳离回来的事。
“那那……那就寝吧。”梁静安别有所图,双手搓着衣角,脸有绯红。
赵延聆见她没有作画的心思了,便也放下画笔:“就寝就就寝,我还怕你嘞?梁大人,本宫命你……铺床去。”
梁静安得了公主号令,立即转身,要亲自铺床。还没迈步就被赵延聆一把搂住腰,接着就怀抱贴紧:“安安……你……”
梁静安又转回来,低头抱紧赵延聆,揉乱她的刘海:“延聆,我在呢。怎么了嘛?”
“抱我过去。”
“是是……”梁静安用公主抱抱起公主,走向雕凤鎏金的凤榻。
九重纱幔拂夜落下,赵延聆最后看了一眼殿窗外的夜风,闭上了眼睛。
今夜的汴梁城,会是什么样子?
汴梁城是什么样,千里之外的玉峰小城都是比拟不了的。不过这如斯夜色,都是一样的。苏釉几人没空去想象遥远的都城是什么景象。她们只关心在哪里吃这顿晚饭的好。侯种儿突发奇想,想在湖中吃鱼煲。于是几个人像湖边渔夫租了一条无篷小舟。支了火炉,摆了碗筷,倒上老酒,说开十八摸和老车夫,笑成一团。
鲜鱼汤,嫩豆腐,豌豆尖……混在一起就成了丰富的穷人乐。四个人开怀畅饮,大吃一通。吃得那样畅快,以至于最后一个盛饭的人都找不到盛饭的小木桶。“是苏釉吃掉了吧?”众人都这么说。
苏釉大喊冤枉,睁大醉醺醺的眼睛就着月光费劲地找,终于在小火炉旁找到了饭桶,洗清了自己吃掉饭桶的冤屈。既然不是苏釉吃掉了,大家放下心来,醉倒在船,呼呼睡去。
见三人醉晕了,不能喝酒的蔡小纹老大不服气,哼唧道:“哼,你们能醉,我能睡!”说完仰面向后一倒,翻身找到苏釉,相拥而睡。
于是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当东方大白时,四个人才你叫我我扯你地醒来。一看太阳都老高了,四人都大叫不好。侯种儿李阿俏不能误了澡堂的生意,赶紧捧了湖水洗把脸,上了岸就往城里赶去。苏釉蔡小纹也急着要去自家铺子,连忙退了小船,收拾好炉子碗筷就向家一溜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