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丹心(52)
欧阳衍宇拽住他:“不吃中午饭就走?”
“不了,我得回去跟……”何羽白话说一半,把剩下的咽了回去。
“跟冷晋一起吃午饭?”欧阳衍宇不屑地替他把话说完,“重色轻友。”
何羽白立刻为自己辩解:“我没重色轻友,他爸爸不是病危么,他又那么忙,有时候一整天都吃不上一顿饭,我怕他把胃饿坏了,所以……诶,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欧阳衍宇一脸“我就听着我不说话”的表情看着他。
赶回医院,何羽白本想叫冷晋一起去吃饭,可对方又在手术室里。他只好把饭打好放到对方办公桌上,然后拿着自己那份去会议室里跟其他人一起吃。
姚新雨也在手术室,阮思平下午才来,徐艳已经吃完了。会议室里只有安兴及两位实习护士。何羽白拽开安兴旁边的椅子坐下,打开饭盒吃饭。
安兴偏头看了一眼,皱起眉头:“何大夫,打从认识你第一天起你就吃这个,你还没吃腻?”
何羽白对着青椒土豆丝眨巴了几下眼,默默地从兜里摸出一包榨菜丝,撕开包装倒进去。
安兴翻了个白眼。
“唔!”坐安兴对面的小护士突然捂住嘴,眉头紧皱。
“怎么啦?咬着舌头了?”安兴放下筷子,伸手过去查看对方的嘴,边看边念叨:“慢点吃,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不是啊……护士长……我这嘴……”小护士话说一半,看何羽白盯着自己,欲言又止。
何羽白注意到对方的嘴唇明显肿起——平时都戴着口罩,他还真没注意过这姑娘的嘴巴有问题。
“经常肿么?”他问。
“呃……周期性的……”
小护士脸颊微微泛红。嘴唇的肿胀与经期同频,但何羽白再怎么说也是男大夫,她不好意思。可要是安兴的话,她倒不觉得别扭。安护士长一天到晚跟老妈子似的,她们时常会模糊对方的性别。
何羽白大致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起身过去,稍稍抬起对方的下巴,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说:“这个……像是子宫内膜异位。”
“噗——”
旁边的护士一口饭全喷了出去。幸亏她喷自己饭盒里了,要不大家都别吃了。
“等会,何大夫,你刚说什么?”安兴想笑又不好意思,只好掐大腿强忍。
那玩意怎么异位到嘴上去了!?
“子宫内膜异位。”何羽白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乐,继续问那位被震惊地合不上嘴的护士:“你会在经期流鼻血么?”
护士半天才反应过来,点点头:“有时候会。”
何羽白说:“鼻腔里可能也有,需要做个活检确诊,待会我给你做个切片,用显微镜看一下有没有内膜细胞就知道了。”
“何大夫,你是认真的?”安兴问。他只知道子宫内膜异位到卵巢上去会形成巧克力囊肿,没想到还能往鼻子嘴巴上跑。
乖乖,人体真奇妙。
“嗯,这很正常啊。”何羽白想了想,又改口道:“我是说,子宫内膜异位到口鼻处是很正常的事,并不是说这个毛病很正常。”
安兴一脸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表情:“好吧,我又涨姿势了。”
“那这个要怎么治啊?何大夫?”小护士哭丧起脸。
“皮下埋置长效避孕药,不来月经就不会犯了。”
“那不是一辈子都不能生孩子?”
何羽白安慰她:“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结了婚之后就不用埋管了啊,等生完孩子再埋。”
刚喷了自己一饭盒饭的护士暗搓搓地问:“何大夫,你说的那个药,管用么?啊,避孕方面。”
“嗯,从理论上讲,比安全套还管——”
何羽白说着,突然抿住嘴。他刚刚想起一件事——何权提过,大儿子就是长效避孕药失效的产物,而据说欧阳衍宇是安全套破掉的结果。
看来这俩哪个都不保险,还是把供精者扎上最省事。
下了手术,冷晋刚进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就接到季贤礼的电话,叫他上楼到院长办公室找自己一趟。
边往嘴里扒饭,冷晋边回对方“我吃饭呢,十分钟”。
“别吃太饱,怕你一会吐出来。”季贤礼警告他。
“到底怎么了?”
“你来就知道了。”那边挂断电话。
冷晋皱着眉头吃完饭,跟姚新雨叮嘱了一声手术报告的事便上了楼。敲开院长办公室的门,他脚还没抬就愣在原地。
“郑董?”
郑志卿盯着冷晋,胸口缓慢而沉重地起伏了一下,同时将龙头手杖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TBC
第54章
病房有位归阮思平管床的患者输液后感到心慌, 可阮思平还没来, 安兴便拜托何羽白过去帮忙看一眼。何羽白到病房看了看患者的资料,七十一岁, 有心脏病史, 于是调慢了输液速度, 很快对方就不再嚷嚷心慌了。
家属给了他一大袋砂糖橘, 何羽白推辞半天未果,无奈只得收下。他把橘子拿到护士站分给姑娘们, 只留了几个揣在兜里,等着冷晋从院长办公室下来和对方一起分享。
路过主任办公室,何羽白歪歪头——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都上去半小时了还没下来。
稍早之前。
冷晋抱着胳膊绷着表情,站在办公桌旁边看季贤礼电脑上的监控视频:ICU病房外的走廊上, 他跟何羽白抱在一起,啃得不亦乐乎。
这份视频被发到院内医疗道德办公室的主管那。办公室主任是个老顽固, 对他人生活作风不检极为鄙视。他一大早就跑到老季同志这这告状, 愤慨地控诉冷晋严重违反院内规定:其一,同病区不许谈恋爱;其二, 医护人员在院内公开场合不许有亲密举动;其三, 冷晋身为病区主任带头违反规定,实在是太不把管理条例放在眼里了!
季贤礼本想把这件事压下去, 可谁知道这视频不但办公室主任那有,他一打开邮箱也看见了。再一看收件人, 院里所有的高层人手一份, 连董事长的邮箱也有。没等他给冷晋打好预防针, 郑志卿不请自来,还带着根平时根本不用的手杖出现在办公室里。
老季同志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冷晋,你小子这把算是摔动物园狮虎山里去了。
看完视频,冷晋咽了口唾沫,等着听董事长发落。按理说这种事可大可小,平时就算被上级逮着了也顶多是提点两句完事,没人真的会因为这个让当事人换病区。但鉴于他啃的对象是董事长的亲生儿子,恐怕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房间里的空气近乎凝固,除了呼吸声再没其他动静。大约过了五分钟,郑志卿语调平和,但却明显是咬着牙根问他:“冷主任,你跟何大夫,在谈朋友?”
冷晋不确定如果应下来的话,腿还是不是自己的。他从进门起就瞧见董事长攥着的那根手杖了——通体油黑发亮,镀金龙头闪着刺眼的光芒,那弯钩样的龙牙逼真得极富攻击性。
但这种时候绝不能怂,怂就不是个男人了。
“是,郑董。”冷晋说着,在办公桌下面拽了拽老季同志的袖子,示意对方等下要是董事长跟他玩命,帮忙做个好人。
季贤礼面不改色地抽回胳膊——你自己捅的马蜂窝,我特么才不跟你一起挨叮。
郑志卿面色一沉,缓缓站起身。他没拄着手杖,而是拎在手里冲冷晋走过去。离着对方还有一臂左右的距离,他停下脚步,将手杖重重顿在地板之上。
手杖底部包裹着的金属撞出“哐”的一声响,那动静打在冷晋紧张的神经上犹如一记重炮。
“那么,想必羽白也已经告诉你,他是我儿子了?”
郑志卿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但气势对冷晋来说无异于泰山压顶。以及他本来就比冷晋高一点,现在被头顶日光灯照出来的影子完完全全地压在了冷晋的身上。
无论内心有多澎湃,冷晋还是视死如归地说:“是。”
眼瞧郑志卿抬起拎着拐杖的手,季贤礼下意识地往后拽了冷晋一把——他可是亲眼见过郑志卿发火的样子。
那是何权还怀着羽煌羽辉的时候,有一天急诊,赶上个怀着孕误把安眠药当营养药吃了的。何权要求洗胃家属不答应,只好催吐。吐来吐去也吐不达标,人还折腾得萎靡不振。
好半天老公才来,还喝高了,一看媳妇怀着孕还被折腾得要死要活,立马跟何权发起了飚,扑上去就要揍何权。何权那会都三十周了还是双胞胎,身形笨拙根本躲不开,被对方一下子推到了诊疗床边上。季贤礼是跟郑志卿一起从电梯里出来,眼瞧见何权吃亏,他刚抬脚就感觉旁边刮过一阵风,紧跟着那混球就从诊疗室里飞了出来。
他是被郑志卿扔出来的,摔地上还往出滑行了一段距离。再然后就是少儿不宜的暴力现场了,要不是急诊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大夫们一拥而上拽住郑志卿,那混球真会被郑志卿当场揍死。
那混球刚开始还叫嚣着要告郑志卿,等酒醒了一听自己干的烂事,屁都没敢放一个。
打那次起老季同志算是知道了,郑专务平时看着一副儒雅相,揍起人来那可真是拳皇附体。虽然现在从专务晋级到董事长了,脾气可能还是那脾气。
更何况今儿个还带着“凶器”。
郑志卿抓着手杖,用龙头抵在冷晋的肩窝处稍稍施压。
冷晋也不躲,就让他那么压着——被打一顿无所谓,要是犯怂被老丈人瞧不起了,将来可永无抬头之日。
郑志卿说:“冷晋,羽白从小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么?”
冷晋稍稍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在一定程度上他能体谅郑志卿的心情,程毅就是他一手带大的,区别在于他用不着担心那熊孩子吃什么亏。
“好,既然是羽白的选择,我不会横加干涉,但你给老子记着——”
龙头手杖应声横扫向季贤礼的办公桌,屏幕上定格着冷晋与何羽白热吻画面的笔记本电脑被大力扫到了地板之上。这突如其来的惊变使得季贤礼猛然起身,紧张地盯住郑志卿。
郑志卿再次用龙头抵住冷晋的肩膀:“你敢让他掉一滴眼泪,我就打断你一根骨头。”
重压及威胁之下,冷晋的表情丝毫未动。他屏气凝神,平静地接受对方的审视。郑志卿在用眼神攻击他,但并没从他的眼睛里找出一丝一毫的心虚。
有种。郑志卿心说。他转头看向季贤礼:“季院长,抱歉,待会让后勤给你送台新电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