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雨(27)
他很快掐断电话，转身往回走。
严静去了洗手间，病房外没有人。
他探头往里瞧了瞧，正要拧动门把进去，就听到了病房里严老太太的话。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听清。
“小钧，妈知道当年那件事伤了你的心，但是你知道我和你爸爸都只是想让你和那个孩子分开，可是哪里想得到他会出了意外，就那么……就那么没了。你心里难过，我们也不觉得高兴。这么些年来，一想到那件事我们也后悔，可是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们吗？当初知道你喜欢上的是个男孩，你爸爸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时间跳过午夜十二点，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停止的迹象。
吱呀一声，常家昱转过头，看到严钧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他将手臂从窗台处放下，走过去说：“奶奶还好吗？”
说话间，他的目光在严钧的面容上徘徊几许，男人的眼角微微泛红，神情却没有明显的变化。
严钧低低地嗯了一声：“暂时没有问题，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常家昱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严钧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家。”
常家昱将话咽了下去，点头说好。
车子沿着回去的路往前行驶，常家昱坐在副驾驶上轻轻侧过头，偷偷瞄了眼严钧的面庞，很快又收回了视线看向车窗外漆黑的马路。
他没想到严钧的初恋是那样一个故事，现在知晓了，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严钧没有隐瞒自己感情上的事情，常家昱一直知道有个人曾经和对方在一起过，但他没多想也没多问。
他在病房外听了几句便走开了，没多停留。虽然是碰巧听到那段对话，但毕竟是严钧的私事，他不曾对自己说，现在依稀知道了个大概，就更不会主动去揭对方的伤疤。
只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严钧第一次喜欢的人是同性，那时候他跟严钧告白，对方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这条路不好走，常家昱潜意识里以为他没有和同性发生过感情上的牵连。
但如今一想，也是，正是因为第一次的经历那么惨痛，所以他才会那样劝告自己不要走上和他一样的路。
严老太太的几句话里只是碎片化的信息，常家昱从短暂的聆听中获取到的不多，只大约了解到严钧出了柜，但他和初恋情人的感情并不被承认，后来阴差阳错地发生了什么事，导致那个人不幸离世，连锁反应也使得严钧和父母的关系近乎决裂，这几年才有些破冰。
想到死亡，常家昱的心里有些闷闷的。他想，那时候的严钧是怎么熬过来的？
“到家了，下车吧。”
严钧的提醒让常家昱回过神来，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李嫂已经睡下了，常家昱简单地冲了个澡，等头发干了也躺在了床上，严钧进来跟他说了晚安。
卧室门关上，脚步声渐远，常家昱睁着眼东想西想，过了很久才闭上眼睛入睡。
严老太太住院观察了一周的时间，确定没有大碍才出了院。或许是因为那一次谈话，母子俩的关系有所改善，常家昱也跟着严钧去老人那边坐了几次。他时不时也会想起那天听到的事情，但始终守口如瓶，没有向严钧求证。
时间一天天地往前推移，很快便到了中考成绩揭晓的前夕，而能查成绩再过一周便是常家昱的生日。
他不那么看重形式感，也不讨惊喜，查成绩之前就按捺不住问了严钧。
“我生日能得到什么礼物呀？”
问这话的时候，他就坐在严钧的身旁，眼睛清亮，脸上是掩不住的期待。
严钧笑道：“这么迫不及待？”
“当然，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特别有纪念意义。”
“那我先保密，给你一个惊喜。”
常家昱立刻直起身体，从背后抱住严钧，大半个身体都挂在对方身上，手臂绕到身前摸了摸男人的脸，又假模假样地轻夹住严钧的脖子，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一耸一耸地说：“我现在就想知道。”
严钧抚上吊在自己脖子下的手臂，握住常家昱的手：“你这样，我都有点担心礼物太平庸了。”
常家昱笑了一声，在他耳边轻声说：“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听他情话低柔，严钧心中一跳，偏头凝视着他的眼眸，情生意动，在少年唇上轻轻舔舐啃咬。
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嘴唇上漾开，常家昱咕哝了一声，搂着严钧的腰回应他的吻，把自己的舌头送到对方口中。
一吻作罢，心跳得异常快。
严钧揽着他的腰，手指摩挲着那白皙的面颊，常家昱觉得有点痒，使劲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像只猫一样。
严钧又捧起他的脸，落下了细细碎碎的吻。
高考成绩揭晓，常家昱的成绩比平时水准高出了一截，算是超常发挥，名次在全省排在第三千名左右。
他回到家，吃饭的时候常镇丰很高兴，说：“你想报什么大学，跟爸爸说一声就好，我不干涉，想去哪儿都可以，但是也别报得太随意了。”
常家昱咽下口中的米饭，咬了咬筷子尖，说：“我想考B大。”
常镇丰愣了愣：“B大？不出省？”
常家昱点头，又夹了笋片放到嘴里：“我想离家近一点。”
B大名列双一流大学中，但是并非顶尖的，以常家昱的成绩还能够去更好的大学。
常镇丰又道：“再考虑考虑，有些更好的大学虽然在外省，但是条件更好的话对你的发展比较有帮助。”
常家昱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我就想留在这边，反正也差不多嘛。”
在这一点上，常家昱挺坚持，常镇丰也没有多问，只说想好再报志愿，稳妥一些更好。
如果要去其他省市，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天天能够见到严钧了，常家昱不想忍受那样的相思之苦，只想留在B市。
严钧自然也猜得到他的想法，说他出差不少，还是可以经常见到，常家昱被说得烦了就捂住耳朵不听，严钧拿他没有办法，心中又感动又无奈，只得作罢。
常家昱最后还是在志愿上填下了B大，考虑之后选了物理与应用数学专业，他挺喜欢跟公式和科学理论打交道。
报完专业算是彻底歇下来了，常家昱一边继续当咸鱼一边期待着生日的到来。
这一天晚上，严钧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说会回来晚一些，让他不要等。
常家昱就窝在房间里看电脑，喝着酸奶查了查专业方面的事情。
B大的物理系是王牌专业，这一点常家昱填报志愿的时候就清楚，现在的话主要是了解一些课程方面的信息。
夏天天热，常家昱不习惯将食物一类的东西扔在卧室的垃圾桶里，他喝完酸奶就跳下床，趿拉着拖鞋去扔奶盒，顺便从一楼的茶几上拿了几颗坚果丢进嘴里。
他慢悠悠地上楼，要进卧室的时候突然看到走廊尽头有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常家昱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块亮片，大约是李嫂清理走廊的时候没看见留下的。
他正要转身，视线一瞥，看到面前的房间门并没有锁。
准确来说，是挂了锁，但并没有扣上最后一道防线。
常家昱用手摸了摸后颈，这是放杂物的房间，平时没什么人进去，基本上也不开，但他看着那半开的门锁，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用手拿掉锁，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日，休息一天。
从下周一开始早上九点更新，如果没来得及更就推迟到晚上九点，如果都没更，那就是这一天请假，一般会在文案上说的，这样感觉也比较方便O(∩_∩)O~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一股带着淡淡潮意的气息涌入鼻尖，常家昱吸了吸鼻子，看着漆黑的房间，抬手摸上了一旁的墙壁。
咔哒一声，灯打开，白亮的光照在房间里，常家昱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在进房间之前，常家昱以为这里是杂物间，放的是些没什么用处的物品，也可能是一些清洁用品。
但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格调朴素柔和的房间，带着那么些怀旧风，洁白如月光的吊灯罩轻轻转动，让人怀疑下一瞬就有轻柔的音乐声响起。
南边摆放着书柜与桌椅，常家昱走过去，看到上面放置着零零碎碎的东西。他用手揩了揩桌面，拿到眼前一看。
没有什么灰尘，这里应该常有人打扫。
他再抬头的时候就望见了斜靠在墙壁上的相框，这一望，常家昱怔了怔，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伸手将相框拿到面前，常家昱细细地看着裱在框中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有两个人并肩而立，其中一个不用怀疑，就是严钧本人，而另一个人……
看着也太像关循了。
或许说，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就是他，关循的右眼上有颗痣，这张照片上也有。
只是这也太让人想不明白了，关循和严钧认识的话，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迹象表明，他们对话的时候也都只是以刚认识的朋友的身份。
常家昱皱了皱眉，随手翻过相框。
照片的右下角写了一行小字：关循，严钧，于B大宛云湖。
真的是他？！
常家昱心中惊愕不已，他们真的认识，但是为什么——
对了！
他这时才想起了，关循在聊天的时候提起过，他曾经遭遇过一场车祸，也是因为那次意外，很多事情记得不大清楚了。
所以，那些被丢失的人和事中就有他和严钧的过往。
意识到这一种可能性之后，常家昱平白感受到一种虚无缥缈的不安定感。
就好像在事实上面有一层雾蒙着，让他看不清切。
严钧之前说，这是一个杂物间。可他偶然闯入其中，却发现并非如此。
很显然，这里是陈列旧物，也是陈列记忆的场所。
而让人能够将多年前的东西细心保留，专门辟出一个地方来放置这些旧物，那个人对于严钧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要么是能够推心置腹的莫逆之交，要么是……
常家昱将相框放回了原处。
桌子上还摆放着其他东西，但是他没有动，环视了两圈后走出了房间，关上灯，将门阖上。
晚上十一点半，严钧将车子停在门口。
在玄关处换了鞋，他走到沙发旁，意外地看到坐在那里的常家昱。
严钧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抬手松了松领带，还没发问，常家昱已经倾身过来，帮他解开了最上面的扣子。
严钧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抱住他的腰温声道：“怎么还不睡？”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严钧牵了牵嘴角，俯首在他眉心亲了一下：“以后早点睡，我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
常家昱抬头看他：“忙什么？”
严钧微微一怔：“公司的事情。”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情绪和以往不大一样，严钧矮身坐下，贴在常家昱耳畔问：“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常家昱顿了顿，想着那张照片，缓了缓道，“我进了二楼的那个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