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54)

　　与此同时，广播中传来了女子温柔的声音：“前往法国巴黎，乘坐IA2048次航班的旅客们请注意，您的飞机……”
　　面包啃到一半的米糕竟很没形象地把它扔进了垃圾箱，夹着文件丢下一句话就出去了：
　　“准备登机了，我先去清点人数，柏川你随后来啊。”
　　“好。”
　　柏川应声之后就丢下手中的杂志，对浅辰说：“就送我到这吧。”
　　
　　眼见柏川站起身，开始整理外套和公文包，竟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浅辰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直到对方提着东西走出去。
　　“柏川，你等等。”浅辰的嬉皮笑脸第一次消失得这样彻底，过度的压抑终于令他失去了自控能力，“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怎么了？”柏川转过身来。
　　“这个，我不能收。”浅辰伸手在后颈上摸了摸，便开始解项链，“等我摘下来还给你。”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这东西很破坏我们哥俩儿感情。朋友就是朋友，哥们儿就是哥们儿，我们不能因为演了部gay片就变得跟女人似的……”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项链又取不下来，浅辰有些不耐烦了，“你帮我摘一下。”
　　“我不懂你的意思。”柏川迷惑地走回他的面前，“刚不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
　　“因为现在我们的关系变质了。你是我的偶像，以前我们相处原本就是不平等的，但现在的情况更糟糕。我居然会害怕和你说话时说错话，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不想再花那么多的时间去猜你在想什么了……”
　　说到后面，那种又愤怒又委屈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浅辰半晌解不开项链，最后竟垂着头，用力拽了两下：“你帮我取一下啊！”
　　已经很累了。
　　他从来不是这样容易感伤的人，却也因为柏川连续数日借助药物睡眠，吃不下饭，瘦了七八斤。
　　要放手，不是做不到。
　　只是稍微有一些痛而已……忍忍就好了。
　　
　　“小辰，”柏川温柔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你转过去，我帮你摘吧。”
　　听他这么说，心情竟莫名地更差了，但浅辰还是乖乖转了过去。
　　温热的指尖轻擦过后颈，仿佛指尖的温度也会渗入皮肤。柏川拾起项链，把浅辰好不容易半开的锁扣又扣上，然后略显惊讶地说道：“咦，这是什么？”
　　“啊？”
　　浅辰下意识回过头。
　　然后，柏川飞快凑过来，含住了他的嘴唇。
　　
　　外面的世界已和这个房间隔离开。
　　大厅中各国各地的旅客来来往往，广播里的女声一直换着语言通知各路航班。
　　
　　明显的抽气声从两人的唇与唇的间隙中传出。浅辰的第一反应是闪开，但不知为什么这种想法还未成型，脑中就已被嗡嗡声扫荡得干干净净。他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僵硬的木偶，除了站在原地发呆什么也不会。
　　直到身体被转过来，被柏川拥抱在怀中，嘴唇毫无反抗地被对方开启，迎来了绵长而温柔的深吻……
　　因为演戏的缘故和柏川接吻很多次了，但这一次，不是演戏。
　　这不是在演戏。
　　柏川吻了他。
　　柏川……在吻着自己。
　　
　　浅辰除了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会偶尔眨一下，整个人都傻掉了。
　　“本来这个想留到回来以后再做。”过了一会儿，柏川贴着他的嘴唇轻声说道，“……但是小辰，你总是诱惑我。”
　　浅辰却推开他，往柏川四周探看，好像在寻找什么：“摄像头在哪里？”
　　“摄像头？”
　　“你肯定是参加了什么奇怪的综艺节目吧。”浅辰相当得意地笑得没了眼，“这种当我是不会上第二次的，而且你今天演技发挥也很失常，一看就看穿了。”
　　自从上次在公司被Shin告白，自己面露尴尬道歉了半天却发现只是综艺节目的一个环节，那种被观众当成娱乐笑料的感觉可不是一般郁闷。
　　只是如果刚才自己那些失控的表现也被录进去了，那实在是太……
　　
　　柏川还未来得及说话，VIP房的广播中传来了通知：
　　“柏川先生，您乘坐的IA2048次前往巴黎的航班就要起飞了，请迅速前往登机口开始登机。”
　　“我要走了，一起出去吧。”
　　柏川刚拿着东西往外走，浅辰却快步跟上来说：“节目的摄影师和主持人在哪里？”
　　柏川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直接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登机口。
　　浅辰望着前方柏川的背影，其实心情早已变成了一团乱麻。
　　虽然柏川很年轻，但行为作风很多时候和大叔级巨星影帝有得一拼：敬业到变态，讨厌宣传炒作，注重个人隐私，比起塑造个人形象更注重个人作品……所以，出道以来从来没参加过任何综艺节目。
　　自己刚才会这么说，仅仅是因为觉得除此之外根本无法下台。
　　但是此时柏川的反应更让他感到担心。
　　有时候自己一紧张，就是很容易做出蠢事。
　　如果刚才他只是一直沉默，等柏川继续说下去，说不定……说不定，他一直期待的事情就会发生了。
　　
　　这时候却无论如何都勇敢不起来。
　　周围那么多人，两人就算靠近一些都会有不少话题，更不要提谈什么心事了。
　　而且，柏川也不愿意再谈了吧。
　　
　　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柏川抵达登机口。
　　助理冲过来，动作迅速地掏出柏川的护照和机票，快到连浅辰组织语言的时间都没有。
　　检票以后，柏川看向浅辰：“那我走了。”
　　“嗯。一路平安！”
　　柏川应了一声，点点头，走了进去。但刚前进了一小段距离，浅辰又在后面说道：“柏川，演唱会要加油！”
　　柏川回头朝他笑了笑：“好，你也加油。”然后挥挥手中的机票和护照，转身走向机舱的入口。
　　
　　直到他进入机舱，浅辰才从登机换票处离开，跑到巨大的落地窗门口，看着通向头等舱的长长通道里的几个人影。
　　从柏川进去到飞机起飞有接近半个小时时间，浅辰却一直站在窗口前看着那架一动不动的飞机。
　　晴空万里的秋日，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飞机一架架从跑道上奔驰，起飞，消失在云层中……
　　
　　机舱内。
　　“亲爱的乘客您好，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关闭手机、笔记本电脑等电子移动设备……”
　　柏川最后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按住关闭键几秒，但在它关机前又放弃了。他打开短信箱，正想发短信，空姐却走过来温言细语地说道：“柏先生，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关闭手机。”
　　“……好。”柏川关掉了手机。
　　
　　机场内。
　　看着落地窗外的庞大飞机开始滑行，浅辰禁不住跟着移动，却莫名地在跟了两步以后转身走向出口。
　　究竟是什么让自己变得这样胆小又敏感？
　　就算看见他乘坐的飞机起飞，都觉得感伤。
　　自以为很好笑地开了一些玩笑，却让看是试探的吻就这样化作泡影。
　　而柏川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中间或许会回国，但按照演唱会的密集程度，根本没时间和自己见面……回来以后，大概又是什么都不剩了吧。
　　明明想让自己轻松才发泄一般对柏川抱怨，结果又把事情搞砸了……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
　　浅辰兴奋地掏出手机，却看见上面闪烁着三个大字“杨玉环”，然后非常非常失望地接了电话：
　　“喂……”
　　“今天天气挺好，我们小浅的心情却不好？”杨英赫的声音清脆动听得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还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的house混音版《叫我国王》么，因为销量实在太好，我们打算趁热打铁迅速推出这个版本的单曲。”
　　“是吗？”浅辰突然来了精神，“怎么操作呢？”
　　“你只需要重新把□部分唱一唱，然后混音部分交给小林他们就可以了。这个版会加长至7分钟，添加一部分英文Rap，名字的话，就叫《叫我国王II》，目标是横扫全国Club酒吧。”
　　“那我什么时候来比较好？”
　　“今天晚上。”
　　“啊？”
　　“今天晚上你没通告，所以直接来吧。”
　　居然如此笃定自己没通告，看样子装嫩老男人又和黎遥狼狈为奸，把自己当猪肉交易了。杨英赫他真该改名叫扒皮。
　　“我知道了……”
　　
　　知道杨英赫从来没把艺人当人看过，但不知道他可以在发狠的时候这样狠。
　　小林凉成也不是人，居然在和杨英赫聊天的时候提到浅辰在MV音乐盛典上的表演，于是杨英赫灵机一动，决定重新加工编排为这支单曲录一个舞蹈版的MV，并且当天就让浅辰又重新跳了几次舞……
　　完成工作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过了。浅辰趴在床上连手指都无法挪动。
　　或许真是因为疲惫过头，头疼得不得了却如何也睡不着。
　　然后，整个脑子除了柏川，还是柏川。
　　自己在机场的表现真是糟糕透顶，不仅接吻的时候呆得像头猪，还提什么综艺节目……真的搞砸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又响了。
　　
　　“贵妃娘娘，你饶了我吧！！”浅辰对着床头的手机咆哮一声，拿过手机却看见上面是奇怪的号码，“……喂？”
　　“还没睡？”
　　一听到这个声音，浅辰几乎整个人都从床上弹起来：“没有，我刚回来。你到巴黎了？”
　　“嗯，刚下飞机，还在戴高乐，现在准备回家。”电话那一头的杂音很大，“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到了。你先休息，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别！”浅辰立即说道，“你先回家，等弄好了再打电话给我。”
　　“可是那会很晚——”
　　“没事，你打过来响了两声如果没人接，那就明天打好了。”
　　“好。”
　　
　　浅辰抱着手机睡着了。
　　到第二天早上七点被闹钟吵醒，他才猛地坐起来看手机。但是，没有一个未接电话。
　　有些郁闷，可一想到柏川很忙也就看开了些——不管怎么说，他没有生自己的气。
　　
　　身体还是像散架一样难受，浅辰又倒在床头沉睡过去。
　　一个小时后，手机铃声响了。
　　“喂喂。”浅辰以惊人之速按了接听键，“你到家了？”
　　“小辰，我这都凌晨了。”
　　“对哦……那你忙完了？”
　　“嗯。”柏川那一边环境很安静，所以他的声音变得特别清晰，“昨天晚上睡好了没？”
　　“很好啊，你知道我的，我一旦睡去就没人叫得起来，睡眠质量特别好。倒是你，飞了这么久好像根本不累……还是说你已经睡起来了？”
　　“我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