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38)
“生你养你这么大，居然去搞同性恋！是不是神经病又犯了？和男人同居还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给我滚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了！我和你妈从此再没有你这个儿子！真是太恶心了——”
浅辰脸色苍白地握着听筒，冷汗一滴滴从额上滑落。听到最后一句时，他紧紧闭上了眼。
这时，浅妈妈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你在做什么啊，辰儿他现在压力已经很大了，你想逼死他是不是！”
电话被抢过来，母亲温柔的声音也随着传来：“儿子你别难过，不要理你爸，不管你做什么，妈妈都会一直支持你。你现在要挺过去，保持理智，知道吗？”
浅辰握着电话的手更加用力了。但他也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父亲的吼声却又一次响起：“我逼他？！就是因为从小让你这样惯着宠着，才会让他变成了变态——”
再听不进去。浅辰放下了电话。
片刻过后，电话铃声又响起来。
但是，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和人沟通了。浅辰抱着软垫蜷缩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闪烁的快门光，等待铃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
铃声停止了，但又在几秒后重新响起来。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响了半个小时，电话那一头的人固执得像是会永远打下去，直到他接听为止。
浅辰终于走过去接起了电话，但也只是拿着听筒没有说话。
“小辰？”
听到柏川的声音，浅辰的手指微微颤抖，迅速闭上眼睛。但还是没有止住，泪水夺眶而出。
“是我。”他哽咽着说道。
“对不起，我刚才听说这个消息。这种炒作是媒体惯用的手腕，不过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快……我已经叫人去处理了。”说到这，柏川似乎察觉了电话这边的异样，“……你哭了？”
浅辰说不出话。
还没等他回答，柏川又继续说：“在家里等我。我马上来。”
浅辰用袖子擦擦眼泪。
“……是真的。”
“什么？”
“不是炒作。新闻报道的都是真的。”说到这，他咬了咬牙，“源风是我的情人，我和他正在同居。”
接下来，电话那一头是长久的沉默。
除了窗外的闪光一直没有停过，好像时钟都停止转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但你讨厌同性恋，我开不了口，真的不希望失去你这个朋友……”
而柏川只是喃喃说道：“你和源风在同居。”
“是。”
“那昨天晚上你是跟他在一起？”
“是。”
“这段时间都是？”
“柏川，我不是那种整天在外面乱找男人的娘娘腔，只爱过他一个男人而已。我们是很正常的恋爱关系，而且在一起一年多了。我认识你的时候刚好和他分手，最近才和好，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够了。”柏川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不想听了。”
“真的对不起……”
但是，话音未落，话筒里就只剩下了忙音。
浅辰和黎遥通了一个下午的电话，决定先静观其变。因为这次绯闻的幕后主使很可能真是为了达到宣传效果的制片方。等从伦敦回来以后如果情况没有好转再想其他对策。到时候如果无法协调，他们也可以用电影造势当借口挡回绯闻。
之后浅辰打了几个电话给柏川，对方手机都关机，于是只好在家中等待金龙奖的颁奖典礼。
在电视上看着一行人又哭又笑地拿走一个个奖项，镜头却始终没有打在柏川的身上，浅辰开始感到不安。
直到颁发最佳男主角奖、主持人宣布柏川获奖后，米糕走上了颁奖台。主持人说道：“遗憾的是，柏川因为工作上的原因要提前赶到伦敦，目前人在飞机上，无法亲自参加颁奖典礼。所以这个奖项由他的经纪人高云泽先生为他领取。”
话音刚落，全场便开始议论纷纷。
《红莲》开拍前夕，浅辰和源风的同性恋传闻才刚出来，柏川就错过了重要的金龙奖颁奖典礼，这肯定不是巧合。
是以此为借口推掉这个通告，还是绯闻主角是他朋友、他借此逃避记者追问？
浅辰坐在电视机前面，惊讶又失落地盯着有些隐隐焦虑的米糕，一直到主持人为《死徒5》颁发最佳电影奖却依然不见柏川身影，到典礼结束……
他不理解。
外界，家人，朋友的反应，他早就猜到了。毕竟以前被曝光同性恋的男明星，无一不是遭到严厉的抨击和工作上的巨大挫败。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柏川的反应竟会是这样的。
柏川是理性的人，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传闻主动推掉通告。但自己真的这样令他讨厌，以至于他一秒也不愿多呆就先飞去了伦敦？
还是说，他发现了什么……？
开始回想自己和柏川相处的每一个片段，每一个细节，浅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眼最是会暴露情绪的东西。
很多时候他莫名长时间凝视柏川时，柏川发现了便会用一种微妙的神色回望他。或许那时候柏川并没想到更深一层，顶多觉得奇怪，但同性恋的绯闻爆出来以后，柏川不可能不去回想自己对他的态度……
柏川……一定会认为自己喜欢他吧。
浅辰把头埋入膝中，黑亮的短发零散地落出来。
是否同性恋在别人的眼中，就是如此不堪入目？
他和源风不过是因为互相喜欢才在一起，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也没有让全世界的人都来支持他们……
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柏川……他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就算如此忍耐，控制，也会让对方觉得反感吗……
事情却在第二日有了巨大转机。
皇天召开了大型记者招待会，并且由董事长李言亲自出马澄清了这一谣言：源风一天前不过是去浅辰家里做客，浅辰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被人借位拍成了亲吻，整个绯闻是赞助方为了提高电影票房的炒作。
当记者问他为什么要为浅辰这个非皇天艺人解释时，李言说：“原本这两个演员都与皇天毫无关系，但已有不少人猜测这是皇天为给电影造势故意制造的绯闻。我想说的是，《红莲》是皇天传媒集团今年的重量级电影，它的主演、导演、剧本还有巨额投资原本就是票房的保证，我们不需要通过这种低级的炒作方式提高票房。”
“那浅辰和源风私底下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呢？”又有记者问道。
“这个问题我不感兴趣，所以不作回答。”
这时，皇天经纪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笑道：“我一直觉得性取向这种东西是可以看出来的。男同志多少都会有点奶油气或者娘娘腔，源风我不予评价，但你们觉得浅辰像吗？因为演了个司马迁就被认成同性恋，这不也间接说明他演技好么。看来羽森的眼光还是一样好啊，哈哈。”
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浅辰顿时变成了浴火重生的凤凰，激动得在房里蹿来蹿去——原来柏川虽然表现得冷酷，实际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兴奋的情绪发泄完了以后，他又试着打电话给柏川，可对方手机还是关机。
然后他打电话给源风。
“宝贝儿你看到新闻了吗？现在我们都没事了！太好了啊呀！”
但是，电话那一头却没有声音。
“喂，喂喂……源风？”
“我……受不了了。”源风的声音细微得几乎消失，“小浅，我接下来两个月的通告都被cancel了。”
浅辰立刻警觉起来：“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要急，先告诉我怎么了。皇天不是才出来澄清吗？”
“我已经三十了……从十九岁开始，就一直想要成为优秀的电影演员。可是演了十多年的电视剧，依然在原地踏步……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但是，又这样消失了……”源风的声音听上去很绝望，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小浅，重新在一起……真的是对的吗？”
浅辰顿时哑然。
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劝柏川与展倩和好。但柏川的回答是：因为某一个理由分手的情侣，就算复合了，也会再次因为同样的理由分手。既然说了再见，就不要再吃回头草了。
“我也不知道。”他眼中的神采渐渐暗了下去。
下午，浅辰终于明白了源风表现如此失常的原因。
上网查剧组通知的时候，他看见了一条标有鲜红大字的电子邮件。第一行赫然写着刺目的标题：“FW：源风竟是借潜规则上位的同性恋，与某知名大导演艳照曝光！！”
把鼠标往下一拉，被压缩过但依然不堪入目的五十多张照片呈现在浅辰眼前。
每一张几乎都有他的爱人，尽管遮住了关键部位，但躺在床上妩媚依偎在一个男人身边的模样，已再熟悉不过……
浅辰捂着嘴，冲到洗手间去狂呕起来。
接下来，源风的手机也关机了。
但与柏川不同，他天天被狗仔队包围，被报刊刊登，二十四小时的紧盯让他完全没有隐私可言。有的时候甚至被追到厕所里去，记者们依然软磨硬泡地各种方法逼他回答。
后来几日与他和他的经纪人都联系不上，而出国取景的日子也随之到来。
浅辰随着整个剧组一起乘上了专机。
经过十一个小时的折磨，终于顶着两个黑眼圈抵达英国伦敦Heathrow机场。除了看见满机场的英语标识、不同肤色装束的外国人来来往往，浅辰几乎还没机会在外面逛逛就直接被塞入专车中。
伦敦夏季的白天特别长。上车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但天还没有黑尽。
坐在车中看向外面的世界，从高空俯视简单有致的城市竟是满目的奢华。百年来这座城市的建筑没有太大变化，许多房子上都写有“18XX”的修建年代。
笼罩在半透明夜色中的城市贵气而繁荣，和中世纪英国哥特式电影中的伦敦没有太大区别。就连鲜红的巴士和电话亭，复古大气的黑色出租车，红色的地铁站圆形标志……都呈现着古典的气息。
“只有两个星期，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坚持一下明天就要开工了。等拍完了当期不紧可以再多玩两天。”坐在前排的羽森说道，“柏川已经在宾馆等我们了。”
从那次挂断电话后，浅辰还没和柏川说过话。
因为时间很赶，浅辰只背了在国外需要用到的台词，但看过剧本以后他对故事剧情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刚从预科升到大一的肖洋在大学里认识了教授习彦博，并且对他暗生情愫。经过接近一年的暗恋，肖洋终于鼓起勇气向教授告白，但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后来肖洋开始吸毒，被习彦博发现后教训了一顿一怒之下出走加逃课，在习彦博找到他以后二人一吻以示真情，于是开始同居生活……
“阿辰，飞过以后精神状况不好，刚好适合演瘾君子。明天你和柏川的第一场对手戏就是吻戏，回去以后和他沟通一下，早点进入状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