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40)

　　柏川没有回话，手指顺着他的发缓缓往下滑，捧住了他的下颚。然后他垂下头，在浅辰的嘴唇上又擦了一下，鼻尖与他的鼻尖也轻轻磨蹭了一下。
　　浅辰怔忪地睁大了眼。
　　柏川回头看看外面，低声说道：“拍完了，出去吧。”
　　然后松开他，转身走出了电话亭。
　　
　　十分钟后。
　　繁复的建筑旁，雨后湿润的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庄重名车中，偶有张扬的敞篷跑车放着震撼街道的摇滚乐飞驰而过。
　　灰色的天空，鲜红格子的电话亭。
　　浅辰依然蹲在这小小的空间中，头脑混乱地回想着最后那个吻。
　　
　　英国天气相当潮湿，浅辰淋了几乎一天的雨却没有擦干头发，回去脱了衣服倒头就在床上睡下。后来被助理叫起来，一颗脑袋沉重得就像灌了铅一样。
　　“啊……已经开拍了吗？”浅辰吸了吸鼻子，说出来的声音模模糊糊的。
　　“不是，该吃饭了。”助理担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吧？”
　　“我一会儿去……”话都没说完，他又软绵绵地倒入被子里。
　　
　　当天晚上，浅辰烧到了三十八度九。




Chapter 31

　　“虽然同性恋是两个同性在一起，但也有一个比较像男的，一个比较像女的。在男同志里，男的那个呢，称为一号，女的那个称为零号……”
　　听着羽森在一旁解释自己全部了解的内容，浅辰头晕脑胀得几乎倒在地上。
　　他们要拍摄的是冬天晚上的场景，但英国夏天几乎没有黑夜，于是只好等到半夜十二点过。
　　“为什么要叫一号零号？” 柏川问道。
　　“这种问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注意观察这两个数字大概就能明白了。”
　　柏川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点点头：“知道了。”然后又想了一会儿说道：“挺形象的。”
　　“剧本中设定肖洋是一号，习教授是零号，所以在演的时候，柏川你记得要稍微女性化一些……”
　　“这个不大合适。”柏川微微颦眉，“浅辰比我矮，如果我扮成女人的话看上去会很奇怪的。”
　　羽森立即解释道：“不是叫你扮成女人，只是稍微女性化一些。”
　　“我也没比你矮很多，不就七公分而已么，穿个内增高就差不多了。”浅辰烧得眼睛都花了，但还是努力表现得很正常，“何况我本来就比你男人点。你太斯文了。”
　　“你比我男人？”
　　“七公分？”
　　柏川和羽森两人同时说道，然后羽森惊讶地看向浅辰：“你只比柏川矮七公分？”
　　“我178，他185，不是七公分么？”
　　“你们站起来我看看。”
　　他们俩站起来，羽森稍微对比了一下，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说道：“真的没有矮太多，但为什么从远处看去就像一米九和一米七五……”
　　“这样说太过分了吧！那是因为他骨架比我大，肩膀比我宽，腿——也没见长到哪里去。”
　　“既然这样，确实是有点不合适。”羽森用力一拍掌，“好，就听柏川的，浅辰你演零号！”
　　“喂喂，导演——”浅辰炸毛了。
　　“啧啧，柏川的比例真好，不当模特可惜了。”羽森像是根本听不见他说话，一直打量柏川的身材，“下面一幕飙车的情景，浅辰你演的时候记得多点诱惑，少点野性。”
　　
　　接下来的一幕发生在Soho区。
　　Soho是整个欧洲乃至全世界夜生活最丰富也是最混乱的地方。以Leicester Square为中心，四周有出名的鸽子广场、英国最大的唐人街、红灯区、影剧院还有稀奇古怪的gay bar……还有那些灯红酒绿五光十色，high到天亮才罢休的俱乐部都凝聚在这里。
　　这里的影剧院经常会有国际明星前来参加电影首映，这里的酒吧也吸引了世界各国的游客前来观光。
　　在这个区域里，甚至会经常有英文都不会说的外国老太太询问路人：“where, Soho?”
　　
　　以浅辰的话来说，这是个晚上充满了大腿和□的世界。
　　英国是女权兴起的地方，这也在某种程度上象征了女人的强势与开放。可能也与岛国的压抑有关，白日的端庄一到晚上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街的超短裙和半边丰盈的胸部，还有白生生踩着10cm高跟鞋的腿，就算是到寒冬腊月零下几度也不例外。
　　很多时候会有七八个英国女人勾肩搭背高歌一曲，可能过了几分钟这些女人就会喝醉了在路边摇摇欲坠破口大骂；也有女人裙子短到露出一点臀部，然后一堆色心大起的男人追着她跑三四条街……
　　新潮，性感，糜烂，大胆……与白日的雍容华贵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肖洋是留学生中最典型的公子哥儿。白天是乖乖好学生，一到周末就跟着一堆朋友泡吧飙车把妹乱花钱。
　　这一晚浅辰一共要拍四幕，都是与肖洋糜烂的夜生活有关。这四幕在电影里是的不同段落，但会连拍节选下来等回国后再进行剪辑。
　　第一幕是在跟一堆美眉飙车时偶遇习彦博。
　　演员身上最新的名牌道具都是剧组临时赶去Selfridges买的。看着导演为了拍几个纨绔子弟泡吧就砸了十万英镑，浅辰一颗心都在滴血，更不敢表现出半点不舒服的样子了。
　　但火气还是有的。
　　在工作人员们都装置跑车上的稳定架时，浅辰绕到穿上咖啡色衬衫、系深棕色领带的柏川面前，一脸不悦地说：“你为什么要跟导演提意见？这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导演如果觉得不适合是不会采用的。”柏川一脸云淡风轻。
　　“他当然会听你的，你大牌啊。”
　　“你的外形确实不适合演一号，问谁都一样。”
　　浅辰被烧糊涂了，包着口中的热气愤怒道：“我不适合你适合？你个女人脸。”
　　“你才比较像女人吧。”柏川板着脸小声说道，“最起码我不搞同性恋。”
　　“我同性恋怎么了？我可从来没被人——”说到这，浅辰脑中迅速闪过某日早上宾馆的四个套套，顿时感觉脑神经像烧焦了一样走人了。
　　
　　导演一叫Action，数架全方位拍摄摄影机就拍下了狂奔出去的跑车。
　　架在车门上的摄影机打在微微醉酒眼角带笑的脸上，清晰地纪录下了他每一个表情，还有窗外英国帅哥美女、活色生香的伦敦之夜。
　　“接下来去哪里玩？”表演很到位了，但浅辰第一次开右边驾驶的车心里却是悬的。
　　浅辰把手中的烟往窗外抖了抖，旁边的女配抢过他的烟支叼在自己口中：“肖洋，平时看你很听你们老师的话，怎么今天这么不乖，敢喝酒开车，还在车上抽烟，小心被吊销驾照。”
　　“我又不是小学生了，为什么要听老师的话？”
　　“习教授呀，你不是很崇拜他么。”
　　“习彦博啊。”浅辰往靠背上一靠，带有醉意的眼中有转瞬即逝的脆弱，然后放了新烟在口中，一边点打火机一边挑眉笑了笑，“他算什么，去。”
　　话音刚落，他的眼睛却猛地睁大，来了个急刹车，把后面的人都吓得惊叫起来。他把烟摘下来，在方向盘中间掐灭：“女人都趴下趴下！”
　　然后他打开门，冲下车跑到站在路边的柏川面前：“老师！”
　　和朋友站在一起的柏川回过头，不冷不热地微笑道：“晚上也出来玩？”
　　“嗯，我跟几个兄弟在开车，无聊呢。”
　　柏川点点头，点了一根烟，然后递了盒子给他。他连连摆手：“我不抽烟的。”
　　“是么。那你们去玩吧。”柏川眼睛微眯着，朝着无人的方向淡淡地吐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的面部神情自然到让浅辰突然有一种“这人三十七八岁”的错觉。
　　“哦……”看了他好一会儿，浅辰才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这时导演打了板。
　　“可以了，一次通过。准备下一幕吧。”
　　浅辰抬头瞪了一眼柏川，捂着沉重的脑袋转身就走。
　　
　　第二幕是肖洋和一个英国gay在酒吧前面调情，习彦博看见出来质问的剧情。
　　为了使情节看上去更逼真，导演特地挑选了一个英国帅gay来演这个龙套。浅辰让柏川把自己所有的英文台词都录下来，然后完全照着他的方式和音调背下台词，竟一次就过了。
　　
　　然后是习彦博出来阻止的三人戏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柏川已换了套衣服，走过来吃惊地看了看那个英国男人，“这是同性恋酒吧啊，你在做什么？”
　　“所以呢？”
　　柏川冷漠的眼中透出淡淡的愤怒。他抬头对那个男人说道：“I’ m sorry but he’s my student. He’s gonna be 16 next month.”
　　男人愕然：“You just told me you were 19.”
　　“I AM 19!”
　　男人看看浅辰，又看看柏川，最后选择了相信柏川：“Jesus Christ … I don’t wanna go to jail mate. See ya!”
　　
　　导演又打了板。
　　“很好！浅辰的英文居然比我想的好。准备下一幕！”
　　
　　拍完这一幕，浅辰觉得体力已经快透支了。在其他人都在忙来忙去的时候，他一个人靠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闭目养神。
　　这时，一个动听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Hey … Are you alright?”
　　浅辰晃晃脑袋，抬起头。
　　由于背英文的时候相当紧张，他甚至没有留意这个英国男人的外貌。此时看去，确实五官英俊又有韵味。不过外国人都是高鼻梁大眼睛小脸白皮肤，他觉得他们长得都一个样。
　　浅辰迅速站起来以示礼貌：“Yea yea yea, I’m fine.”最怕跟老外说英文了。
　　“I think you’re pretty fit(1).”
　　“哈哈哈哈。”听不懂。
　　不过真和柏川说的一样，正宗的英腔所有的“t”都省略了，所以念起来是断开的。
　　“Is this the first time you come to England? I might have seen you somewhere else.”
　　浅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面对现实：“No English, no English.”
　　“Your English sounded quite good while you were acting. You even had a very strong British accent. I thought you could speak English .”
　　“A little, a little.”
　　“OK. Listen to me.”英国男人用湛蓝的眼睛望着他，认真而缓慢地说道，“You are very very lovely, and cute.”
　　浅辰总算听懂了一点点，立刻抓抓脑袋：“Thank you.”
　　“My pleasure.”男人轻轻一笑，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Well … May I have your number, if it’s possible?”
　　“Yea yea yea.”
　　浅辰刚伸手想接他的手机，一只手就伸在了男人面前：“Nice to meet you.”
　　男人怔了怔，抬眼看见了站在浅辰旁边的柏川，立即受宠若惊地和他握手：“Nice to meet you too!”
　　“It is the first time he comes to London. I guess he likes it.”柏川微微笑着，态度自信却相当有涵养，“Are you living here?”
　　“Yes, but I’m from south of England. I moved here alone when I was 16.”
　　“London is sort of multiculturalism, do you think it’s too much hassle to work here?(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