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25)
原本猜他是太忙而没时间，可又过了两日，浅辰竟看到了柏川出席柏林电影节的组照。
随着同行的有另外几个名演员、被提名的配角和人气小天后Cheryl。红地毯上的柏川精神很不错，完全不像才赶过去还没倒过时差的样子。有了数百个外国记者的包围和美人Cheryl的陪衬，他整个人更是光芒万丈，出尽了风头。
很快，柏川在德国的全英文采访也出现在网上。
整个过程他都很礼貌，口语也很神奇，没有中音里的无重音平调，没有美音里的卷舌和长短音不分，也没有英音中的做作颤音，如果不看他的脸，没人能听得出来他从哪里来。当记者问他“会不会因为别人说你太漂亮而忽略你的才能而消极”时，用的形容词是pretty，而不是handsome或者good looking，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接下去。但那自信的表情仿佛已经替他回答了：“这问题毫无意义”。
浅辰心中有些不安，但随即而来的一连串好消息冲淡了这些负面情绪。
《辞汉歌》热播期间，全国观众情绪高涨，都在津津乐道地讨论这部巨大制作的连续剧。
几家大型影视公司千万的投资成本在首播后一周内便完全收回，而且收视率在以惊人之速每日暴涨中。当然，《辞汉歌》用了很多新面孔，这些人的演技不够纯熟是连续剧的弱项，之前态度草率大牌的凌少哲也变成了争议的焦点。
不过，有了毫无争议的实力派刘正康、不断进步的美人申雅莉等大腕撑腰，还有制片方在道具、场景、台词、背景等等方面毫不吝啬的投资，这部连续剧的市场化和商业化都取得了巨大胜利。
二十五日内，《辞汉歌》播出完成，并为首播电视台赚了两个亿。不仅电视台狠捞了一把，就连跟随的广告商的收益都相当可观。
除此之外，这部连续剧还为观众带来了不少惊喜。
例如电影式的拍摄手法、华丽却不过分的电脑特技、韵味十足的西汉音乐、古典建筑和氛围的营造……还有史官司马迁。
第一第二收视率的剧集分别是20.3%和20.1%。收视率最高的当然是最后一集，但第二高的剧集却不是第一集或者倒数第二集，而是司马迁遭遇腐刑的一集。
这一点引发了不少人的讨论和深思。
也不知是观众越来越重口味，还是该演员之前八卦多多甚至牵扯天王柏川，或是这个古装连续剧新人真的有超脱寻常的爆发性演技……
反正，浅辰不仅知名度扩大，而且再次小红了一把。
从网上有人发帖说“《辞汉歌》中的少年司马迁真可爱”，到千百人跟帖赞同，到“辰辰后援会”的成立还有寄到遥翔工作室的信件卡片……虽然粉丝还是没有多过Shin，但一下从冷藏王变成家喻户晓的熟悉面孔，浅辰在拿到嘉星电视额外分红的同时幸福得连觉都睡不着了。
有了浅辰的成功，很快又有两个新人慕名加入了遥翔工作室。之后，黎遥非常担心地问了好几次“你不会跳槽去赫威吧”，浅辰拍拍他的肩，说跳槽的事谁也说不准，但赫威我不会去的，弄得黎总更加伤感了。
其实嘴上虽这么说，浅辰并没想过要去任何一家大公司。虽然小小的工作室平台较低，但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黎总对他们总是很厚道，从来不局限艺人的发展。
如果有一天真的离开，大概是自己出去创业的时候吧。
在《辞汉歌》首播期间，浅辰在黎遥的带领下去赫威集团报了道。
从来不越级办事杨英赫竟然亲自接见了他们。
进入充满古典欧洲气息的董事长办公室，首先看到的自然是坐在巨大办公桌前的男人。
难得窗外阳光明媚，厚厚的落地咖啡色窗帘却让这个办公室彻底与世隔绝了。杨英赫穿着笔挺的西装，下摆的两颗扣子随意地散着。他的亚麻短发在灯光下微微泛着淡茶色，眼角的泪痣在雪白的皮肤上竟有些触目惊心。
明明拥有一张几乎称得上是“美丽”的脸，杨董的口中却叼着一根夸张的大雪茄。见有人来了，他吸了一口烟，老气横秋地把雪茄夹在修长秀美的两指间抖了抖。
尽管如此，他那股纵横的媚气还是难以掩藏。
浅辰和黎遥刚一进入办公室，杨英赫的眼睛就迅速扫了一下墙角的沙发。
这才意识到那里还坐了一个人。浅辰怎么都不会想到，有杨英赫在的地方，凌少哲这样叼的人也会被人当成活动背景。
“二位辛苦了。专辑制作团队都已在凉成唱片等待，黎总可以放心把这孩子交给我，我会带他过去并且安排工作。”杨英赫微微一笑，也不再正眼看凌少哲。
“那真是麻烦杨董了。”黎遥平时就没什么老总架势，这会儿更弱成了个跑腿的。三两句把浅辰打发后，早早闪人了。
这时，凌少哲也站起来，走到浅辰面前冷笑道：
“你在心中一定在偷笑演戏超过我了，是吧？”
浅辰完全不明所以。凌少哲演的不是卫青么？就算自己表现很好，两个人的戏份差距根本就像是主角和配角，无法比较。
“这没什么好骄傲的。因为《辞汉歌》我从来没有用心演过。”凌少哲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自负，“我等着《叫我国王》超过我的销量，拿下今年的最佳唱片……你会做到的是吧？‘小柏川’。”
浅辰稍微僵了僵。
他看见了凌少哲身后笑容莫测的杨英赫。他以雪白的门牙咬住雪茄，看上去有些邪恶，却又有几分孩子气。
“当然没有问题。‘小天王’。”浅辰微笑着，脸上的门面充足了，但心里却完全没那么自信。
他知道，这个首张专辑就曾挑衅过柏川的凌少哲，跟演卫青的草包完全就是两个人。
浅辰在杨英赫的陪同下去凉成唱片找到了《叫我国王》的制作团队。
其实相对于世界级的作曲家Thomas，他更好奇那个创作了很多歌曲的匿名音乐人沉然。
沉然的曲风并不多变，也不曾迎合市场，甚至别具一格到任何人都能在一百首不同曲子中挑出他谱的那一支。从为天后邱婕写了一首歌引发万人洒泪后，这个完全没有一丝商业气息的神秘音乐家竟变成了大众的宠儿。
然而，不用说真名和照片，这个人甚至连性别年龄都没有公布过。
原本以为能在凉成唱片目睹沉然本尊，但浅辰只有幸听到已经完成的数首音乐和一首词《灰烬》。
小林凉成说，因为专辑的主打是《叫我国王》，是R&B和灵魂的快节奏歌曲，等发行后如果销量不错他们会继续推出House混音版的单曲，沉然写的词只收录一支作为特别篇就够了。
《灰烬》的曲子没有混音过，只是作曲家用钢琴轻轻敲出的简单音符。仅是这样，那缓慢而忧伤的基调已经让人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歌词也是沉然写的。浅辰随着琴声轻轻哼唱道：
“月色的陷阱，摇撼着降临，将思念注入血液里。
翩然的蝶翼，纯白的光影，纵使我将化作灰烬……”
当唱到“你的微笑将我悄悄推向坟前，化作灰烬”的时候，耳边简单的音律依旧未停。浅辰却莫名地想起了柏川，还有仅仅与他肩并肩走路都会令自己感到快乐的瞬间。
不过几天没见，就觉得有些寂寞了。
“看样子浅先生很喜欢这首曲子。”小林凉成凑过来看了看浅辰手中的歌词，“沉然是个很厉害的人，他总是能够唤起人们心中最绝望的爱意。在听着他的歌时，几乎人人都会想起喜欢的人。”
浅辰的双肩微微有些僵硬。他把那张纸放在桌面上，无奈地笑笑：“那像我这种脑中一片空白的人还真是蛮可悲的。”真不愧是小林，吹牛都吹得如此不切实际。
“这种情况还真的蛮少见。”
“凉成，你和沉然是一个世界的人，比较有共同话题。”杨英赫抱着双臂，一手拿着策划书，“对我来说，每个音符的单价比它们凑在一起的美感重要多了。”
小林凉成只能苦笑。
浅辰疑惑道：“杨董的老爸真是音乐家？”
“对。作为一个对艺术一窍不通的纯商人，我很佩服他。”杨英赫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烟支，“要知道，虽然传媒公司会赚钱，但真正创造价值、留下文化遗产的可是艺术家。所以，你们才是真正伟大的人。要好好干，知道吗？”
心中清楚以上是赫威式洗脑语录，毕竟在幕后操纵的人往往才是真正的大赢家，但浅辰还是不由小小膨胀了一下：“撇开别的不说，单为我自己，我也会努力。”
“那就好。”杨英赫含着烟微微笑了笑，拨拨打火机，却没打出火来，于是夹着烟揉揉浅辰的头发，“不打扰你工作了。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来找我。”
杨英赫出去以后，浅辰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突然意识到这装嫩老男人是个Gay，顿时精神抖擞地颤了一下。
原本以为短期内不会再和杨英赫见面，但一日工作结束后，浅辰不经意发现他并没有离开。
下午六点，因为过度疲倦误乘电梯去了二楼，又被同楼澎湃的钢琴音乐夺走了注意。
这么晚了竟还有人在忙，而且好像一个错音都没有……浅辰顺着音乐摸索到了根源。
黄昏，一抹红日灼烧着天边的云朵。
天地万物在这一刻都已停止了运转，惟剩琴房中疯狂激昂的曲调。
空旷的敞厅中，坐在漆黑卧式钢琴前的人竟是杨英赫。
他手指快速而用力地在黑白键盘上舞动，每一个音符都凌乱到令人寒毛直竖，像是源自地狱深处摧毁性的呐喊。
巨大钢琴迸发的是令脉搏跳动的旋律，充满极致魅力，同时也夺走了浅辰的呼吸。
分明是钢琴曲独奏，在他的手下却有了史诗交响曲的震撼力。
见过杨英赫的次数不多，但他无论他在说什么做什么，脸上的表情总是带着自信与邪气。
而此时他弹奏着钢琴，伴随着手腕的重击，节奏的跳动，连发丝与锁骨上的项链都在颤抖。
到音乐□处，他微微皱着眉，额上挂着薄薄的汗珠。像是发泄，像是垂死的挣扎，精疲力竭，消耗着生命来弹奏这一支悲怆的末日狂想曲……
一曲终了，房内突然间寂静得令人无法适应。
而杨英赫纹丝不动。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琴架旁，微垂着头，望着琴键出神。
明明只是在弹琴而已，浅辰却像是发现极大秘密一样退开了。
突然留意到这一日是情人节。
他以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装嫩老男人一定会把所有宠幸过的美少年都召集在一起，用红酒香槟进行调情，玩玩制服游戏，甚至来个群P派对……但这会儿连他最宠爱的凌少哲都不在身边，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出了公司，看着夕阳下的行人，浅辰对某变态董事长私生活的好奇也戛然而止。
独立唱片公司的马路对面是高耸入云的赫威大厦。街道上有不少卖花的小孩，临时搭建的花车，手挽手散步的情侣，女孩多半都捧着鲜花或者玩具熊……
而自己不仅后知后觉，还待在公司一整日进行唱片的录制工作，浅辰愈发觉得没有恋人的日子空虚起来是很可怕的。
于是迅速打了个车，打算回家把窗帘都拉上然后一觉睡到15日早上。
出租车窗外的金色夕阳在一丝丝被黑夜吞没，街道上亲昵的情人却越来越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