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欢(77)
哭笑疯魔,可也没办法洒脱,他要开诚布公,坦诚相待,他要知道李崇为何这么做。
现在不能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会懂。
哦,唐欢冷笑了一声,这样的语气,多么委屈、忍辱负重。
我懒得懂,唐欢偏过了头,看向蹲在一旁的糖醋排骨,要么他现在说,要么他现在走。
胳膊上李崇的手在微微颤抖,他陷入了沉默,唐欢嗤笑,却听得李三大吼,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哈哈哈哈,大笑着狠拍了李崇的肩膀。唐欢注视那血红的手印,泯灭了心痛,满心恶毒,阴阳怪气的他反问道,为了我?
是挑衅,是嘲弄,无视他痛楚的眼神,唐欢捏住李崇的下巴,在李景扑过来之前,他死命掐揪,冷冷讥讽,强奸有理,为爱犯罪,受害者有错,旁人是由头,两兄弟神逻辑,一家子神经病,他佩服。
话音刚落,天灵盖被狠狠击中,李三一巴掌拍的他头晕目眩,耳鸣不休。连人带轮椅翻倒,唐欢摔的生痛,手肘撑地,他看向李崇道出心愿说出诅咒,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他怎不去捐肾,割一个给李衡,好过他四处发情,夜夜笙歌。
他不信他的爱,除非他救LEO。
李景的巴掌再次扇上他的脸,唐欢毫不闪躲——被打的两眼发黑,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依旧昂起头,看李崇被他气到发抖。他本是半蹲着抱着他的,他一退开,他没站稳,正屈膝半跪的往地上扑。
男儿膝下有黄金,高高在上的李老板,怕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
那个姿势让唐欢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那么多的怪话和狠话,丧心病狂的质问和要求,他只是想恶心李崇。恶心到他不再“爱”,那他唐欢便可得救,不再萌生那羞耻低贱的念头——只要他爱我,一切皆可忍受。
李崇是否恶心,唐欢不清楚,他只知道李景被他彻底的激怒,他破口大骂,像被引燃的火药桶。
爱信不信!
去你妈的!
突袭而来的一阵风,唐欢看清了李景的脚背,看清了排骨仔反扑的身形,却无法阻拦,无力闪躲,他听到狗吠人声,他看到蓝色的天空。
青色的树冠,矮小的植株,一晃而过,归于虚无。
盯着天花板,唐欢抬起了一只手,颤巍巍的,他往后脑勺摸,意识迷糊间他感觉那里扎进了尖锐的石头,也许是在梦境,他感到鲜血直流,淌出了殷红的血海,令他窒息让他淹没。
肋骨移位,但脑袋并没有受到重创,半立的糖葫芦减缓了后摔冲击力度,这是姜扬宽慰他的,因为唐欢总怀疑自己摔破了头——脑仁会时不时的疼痛,像是炸裂开一条缝,渗透进阴凉的风。
病榻上的唐欢并不记恨李景,他连李崇都不肯去想了。
直到他看到微博头条,李衡终战胜了病魔,他说以后会专心做Signe du lion,而新的主唱已有人选,是THE VOICE终战里《未完成的歌》的编曲,盯着那几个字唐欢眼花手抖。拇指触碰到链接地址,病房里回响的音乐,最熟悉不过,是他自己的声音,在广州录制那个版本,是莫渊转给李衡那首。
梦想成真,却没有喜悦和满足,恐惧像细微而冰凉的虫,顺着脊骨蠕动上他的后背,缓缓地钻进全身的毛孔,扎进肉,销了骨,噬了髓,撕扯不断,难以祛除。
不会的,唐欢覆下了手机屏幕,合上眼,他告诉自己这是场美梦般的噩梦,只要再睡一觉,一切会回复当初——他捏着两块带肉的骨头逗弄两条狗。
没有强奸没有背叛,没有嘲讽没有诅咒,更没有此刻的忐忑惶恐——战胜病魔的LEO,是因凭了什么!
不会的,唐欢安慰着自己,他不信他为了一句赌咒去自残,为所谓爱情的证明,他唐欢,何德何能。李家二少,SAMI的李总,三十几岁的人,哪有这么笨,这么蠢。
若无其事的,唐欢捋了捋枕头边,他合眼午睡,可那念头却似阴凉的水,无处而生的落在心头,带着滴水穿石不眠不休的劲儿。
寒意在胸膛里生了根,顺着流遍了全身,唐欢裹着棉被惊醒,梦里一无所有,只是彻骨的冰凉,心慌疲乏的,唐欢用了一点热牛奶,决定忘记这自我高看的揣测。
毕竟,姜扬神色从容没有异状,李景也没有来找他拼命——若李崇真捐了肾,李家三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的分析理智而冷静,可面前奶杯里溅起乳白波纹,那是他没忍住的眼泪。
哭不是因为痛苦悲伤,而是惶恐忧心。
唐欢被愁哭了,平生第一次,他心虚慌乱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肿着一双熊猫眼,恬着一张青白脸,无意识的扯挠着床单,唐欢硬着头皮问起李崇。
第93章 初终
而后者没给出明确的答复,李崇的近况姜扬并不清楚。
稳住心神,唐欢的追问几乎带了点质疑的意味,他是家庭医生,怎能不清楚,李崇当时可是带着伤的。
难道姜扬只送他来医院正骨,却仍由李崇趴草坪吗?
焦躁的拽住姜扬的胳膊,唐欢神色尴尬,他懂姜扬自有难处,可他打过电话,发了短信,李崇没回音,他实在是怕。
姜扬保持低首的姿势,仍由唐欢扯着他的手腕,仿佛他的举动在意料之内,情理之中。姜扬的平静让唐欢彻底的惊慌了,语无伦次的,他叨叨起晨间的梦。
梦里李崇被送往医院,本该缝合的伤口却被割开个大洞——曾亦华趁他无力反抗,拿走他一个肾给李衡。那梦是如此连贯,而结果和现实吻合。
这不会是真的!
含着眼泪,唐欢看向姜扬,李崇的沉默只出于厌弃,李衡的新肾曾另有所属,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解释得通——他还能由着李家的姜医生照顾,李三没来揍他。
可一个李崇讨厌憎恶的人,SAMI怎会容忍他成为新的Lion,怎会让他平安的疗伤,哽咽着,唐欢心慌意乱的紧攥着姜扬,渴望一个肯定的回答,李崇毫发无伤,这就够了!
他不会捐,那些怪话狠话,他不会往心里去,他喜欢乔,不会在意他发疯耍横。是这样的吗,一定是这样的!
哐当一声,门开了,是李三冲到了床前,唐欢泪汪汪的盯着对方,他希望得到彻头彻尾的嘲笑和奚落——李崇为他去捐肾?脸大如盆,美得他!
李景阴着一张脸,咬牙切齿,他真得跟着李衡混出个名堂,否则怎对得起李崇挨那一刀。
思想骤然停滞,视线越发模糊,那是惊雷劈开了头颅,是烈火焚过了五脏六腑,李崇竟真的割掉了一个肾,他真成了新Lion,他要求的“爱”竟被这般覆水难收的证明了!
唐欢痛苦,李景却心满意足,他看他的眼泪,源源不竭,听他的哀嚎,断断续续。早知如此,何必嘴炮,如此暗想着,李家三少悄无声息的撤退了。出门右转,再右转,李景推开房门,里面是他那挨过刀的二哥,带着耳机看IPAD。
李三知道他在看什么,听什么,却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一分钟前,监控里唐欢手足无措的追问姜扬,他便面沉如水,若有所思了。
李景看他取下耳塞,端起手边的营养补血粥,细致安静的慢用,他喝的如此的专心,连姜扬进屋也没有抬头。
他情况不太好。
让他嚎,愤愤然的,李景敲打了筷子,十分委屈,他也哭过呢。
那天李崇厥过去了,淌了一肚子的血,人还昏着,曾亦华就把人弄走,人走楼空,想保护的,想报复的,想撒气的,想迁怒的,一个都没给他留。
李景急的挠墙,接下来的消息更让他想饮血屠戮!李衡康复,莫渊来京,他们竟然打算捧唐欢出道。他害苦了李崇,竟能遂心了愿,凭什么!
就这怙恩恃宠的货!
李景恨的牙痒,却只能从言语上刺激唐欢,希望前者后知后觉的悲痛,能些许的安抚李崇——悔恨越多,伤心越多,证明感情更多。
不要再刺激他,兄长覆下了手中的IPAD,床边的弟弟只好点头如捣蒜,这个时候,他哥还想着念着隔壁那家伙!
这灌了什么迷魂汤,真他妈操蛋!
回家路上,“言情天后”久久不能释怀,揉着奶糖纸,李三喋喋不休——他预感李唐二人迟早又破镜重圆、重归于好。
戳了姜扬的胳膊,李景很委屈,这可好了,他枉做恶人,别看现在两人隔着堵墙壁治疗,过两天又得睡上一床!
你说是不是。
目视前方的交通灯,姜扬聆听着沉默,这样的问题他无法回答。
正如前夜,凌晨三点,李衡抓着他的手,在昏暗的夜色里颤抖,似乎用那不能目视的双眼凝视他,仿佛是含着笑意又带着泪光。
送离了李景的姜扬,再次回到李崇的房间,房间的主人背靠着一卷羊毛毯冥想,光脚丫子正踩着那方IPAD。姜扬自作主张推起轮椅,说房间里憋着精气神不好恢复,推他出去透透气。
转角路过隔壁房门,姜扬停下来掏兜里的手机看信息,又见那半抬起的胳膊,复又回收,稳稳落向轮椅把手。
姜扬无声的陪着李崇看日落,昏暗天色中掠过丛林的寒鸦,在寻找可栖息的树。
嚎累哭疲的唐欢也穿梭在密林,在茫茫迷雾里找寻李崇。唐欢依稀知晓这只是一场梦,可前方的背影,又让他忍不住追索。步履沉重,呼声喑哑,隐隐绰绰的身形,消失又出现在殷红雾霭中。
等我,别走。
唐欢不住呼喊,终于在他精疲力竭时,对方放慢了脚步,而浓重的雾色逐渐稀薄,那轮廓越发清楚,面容却始终模糊,唐欢只听的自己砰砰的心跳,似乎有两个不该出现的字跳跃在舌尖,即将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而下一秒,灵魂归位,正有人抚摸他的脸,自额头到鼻梁,从嘴角到耳廓,指尖抖动,触感却温柔。这是真实,还是一场梦中梦!
管他娘的真假,管他是不是梦!
唐欢攥住那袖口,死也不松手,得寸进尺的,他用另一只手搂上了对方的后背,恨不能用伤病之躯抱个满怀,可那瞬间僵直的反应让唐欢慌乱无措,他该装睡的——梦中乍起的架势,竟惊到了李崇。
别走,别走。
唐欢狂乱的捉住李崇的手,死命的往自己脸上蹭,他要摸,就让他摸个够!
这次若放走李崇,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偷摸摸的来瞧他唐欢,还被抓了现行,那么高傲的李老板,受此委屈经此伤害,不被哄到家,怎么留得住!
不住亲吻李崇的掌心,唐欢颠三倒四解释,捐肾给李衡是气话,不是他的本心,那是被嫉火愤怒烧红了眼,他错了,是他对不起李崇!
唐欢喊的声嘶力竭,眼泪横流,李崇却不知可否,甚至神色恍惚,连他看向他的眼神,在夜色里也仿佛失去了焦点——像听枯燥的谎言,看小丑无聊的表演。
他的手臂在往后缩,他不想听,他想走!不该如此的!
不唱歌,再也不想李衡!从今往后,李衡是好是坏,是生是死,他都不在乎!
唐欢惶恐,害怕这样的表白叫人厌烦,可眼泪簌簌,仿佛身体里还有一个他,在伤心绝望的恸哭,那感觉欢愉又痛苦,似寒潮侵袭热浪卷席,一半在死亡一半在生苏。
不在乎,李崇一字一顿,带着疑惑。
不在乎,唐欢控制住哭腔,坚定的说,仿佛是怕对方听不真切,他重复强调着,他爱他,只爱他。
在重复的誓言里,唐欢终于盼到了更多的回应——他的指头勾勒他的眉眼,目光描绘他泪容,眼神相触时,唐欢似乎也看到李崇瞳孔里闪烁的波光,而下一秒,是紧紧的相拥,热烈得叫他窒息。
他在耳畔的话语,带着狂乱的气息,李崇正用坚定到异样的声调表述,他也爱他,只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