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422)
鸣寒和周决立即跳入车中,特种车朝海边飞驰而去,陆天双向扑向梁岳泽。
陈争在直升机上架着狙击枪,此时海风大作,直升机晃动得非常厉害。
这架直升机不是武装直升机,没有装备机枪,是李东池临时抢来的,虽然靠速度硬吃前面的悍马是迟早的事,却无法像武装直升机那样进行火力压制。
陈争已经看见码头上等待的游艇,没有时间了,梁岳泽一旦上了游艇,追击就将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暴风袭来,驾驶员猛然将直升机拉高,陈争咬牙稳住重心,李东池着急地喊道:“加速!不能让他们跑了!”
下方的荒地,特种车流星一般射向海边,但和那辆完好无损的改装悍马相比,特种车伤痕累累,即便速度提到最高,也难以追上。
鸣寒钻出顶窗,周决打开窗户,同时朝改装悍马射击。子弹迸射在车身,火光四溅,却没能拖慢它冲向码头的脚步。
改装悍马在码头停下,里面的人迅速下车,两人端着机枪扫射,一人护着梁岳泽跳上游艇,游艇里早就有雇佣兵等待,启动的同时子弹齐发,两枚火箭弹拖着火龙朝直升机射来!
陈争瞳孔一缩,李东池扑向驾驶座,直升机向左边狂倾,仿佛即将坠毁。火箭弹从直升机右边擦过,坠地点起狼烟。
“陈警官!”李东池高声喊道。
陈争却仿佛失神,注视着飞快逃窜的游艇,那游艇上站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刚才梁岳泽离开改装悍马,上到游艇上时,正是这个人从旁护佐。
是韩渠!失踪的韩渠!
韩渠还是和梁岳泽站到了一边?陈争脊椎上冲起巨大的凉意,但又很快被喷涌的愤怒压了下去。他紧紧盯着游艇,眼中怒火丛生,“追!”
李东池和文悟都有些不解,文悟没有看清韩渠,李东池扭头道:“我们现在只有这一架直升机,后援的武装直升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赶到,对方游艇上有火箭弹!陈警官,你确定我们现在追?”
游艇在咆哮的灰海中震荡,几乎被浪涛淹没,陈争紧盯不放,厉声道:“追!”
特种车被迫停在海边,气流从上空席卷而过,鸣寒眼看着那普通的治安直升机从头上掠过,眼神顿时一沉。他想追过去,但此处没有第二架直升机,更没有第二搜游艇。
游艇上的人似乎也没想到区区治安直升机敢脱离陆地,追到海面上来,火箭弹仿佛水中的鱼雷,破浪而起,直刺直升机而去!
鸣寒心脏悬到了嗓子眼,立马钻回车中,扛起所剩不多的单兵火箭炮,火龙呼啸,冲向浪涛中的那一叶扁舟。
李东池虽然出身显贵,如今又身居高位,却是实打实从战火中锻炼出来的,特种兵的功课他一项不少,更是开过武装直升机。火箭弹的呼啸声几乎擦着舱门、旋翼嘶吼而过,尾部的火星都已经在窗上灼烧,但他硬是拧身右倒,避开了一次次威胁。
陈争半个身子悬在舱门外,瞄准游艇,文悟在另一侧舱门外高速射击,一名扛着火箭筒的雇佣兵倒在甲板上,鲜血顿时染红夹板。陈争的狙击枪却没有动静,韩渠和梁岳泽都在游艇里,看不到人。
“李队长!距离太远了!”文悟一边换弹匣一边喊道:“再近一点!”
“再近就他妈是送死!”话虽这么说,但李东池咬着牙提速,旋翼搅碎了迎面而来的狂风,直升机像失去归途的箭,冲向游艇。
就在这时,五发火箭弹奔袭而来,李东池大喊“遭了”,紧急拉高,三枚火箭弹险而又险从下方掠过,直升机向右边急转,躲过第四枚,但正好撞到了第五枚的弹道上!
“轰——”明亮得几近白色的火光在李东池的视野中炸开,吞噬了天下海上的一切景象,急速膨胀的气流将直升机冲击得几乎坠海,李东池在短暂的震惊后猛转方向,无数爆裂的炸弹碎片冲向直升机,仿佛万千子弹落下。
岸边,鸣寒已是浑身冷汗,肩上还扛着刚完成发射的单兵火箭炮支架。两道火龙在空中相撞,火球的烈焰如同巨日,险些将直升机吞没,此时爆炸的冲击波散去,火球化作黑色浓云,铺天盖地。若不是这精准的一发,机动性能较差的直升机很可能无法躲过最后一枚火箭弹,机毁人亡。
鸣寒心跳极快,眼看游艇上的人再次准备火箭弹,喝道:“掩护直升机!”
“是!”周决架起重机枪,子弹在爆涌的火舌中疯狂射向游艇。
又一辆特种车赶了过来,岸边火力齐发,游艇此时本该选择夺路而逃,只要再开出一段距离,别说重机枪,就是射程800米的反器材重狙,都拿它没有办法。
然而天上还有一架直升机穷追不舍。为了打退直升机,游艇不得不放慢速度,不断射出火箭炮,而来自岸边的火力掩护打乱了火箭炮的节奏,直升机从黑云中冲出,像是从深海中浮现的潜艇,舱门两侧的两把枪对准游艇。
鸣寒看见挂在舱门旁的陈争,心顿时像是悬到了直升机的位置。
这时,狂啸的海风和巨浪挡住了游艇的去路,那看似单薄的舱体像翻板一样沉浮,好几次都几乎翻船。
游艇开不动,直升机却在加速靠近,来自岸边的火力不绝,梁岳泽似乎已经没有退路。陈争的光学瞄准具中,游艇在被一个大浪袭击之后,夹板上多出两个人,陈争呼吸不由得一顿,那是梁岳泽和韩渠。
李东池很难让直升机保持平稳,瞄准具中,目标不停晃动。陈争看向韩渠,那一瞬间,韩渠也向他的方向看来。韩渠不可能看清他此时的表情,韩渠的面容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和上次在南山市那一面时一样,甚至和当年在洛城时一样,韩渠眼里是平静和近乎残忍的淡定,仿佛此时游艇倾覆,葬身海底也无所谓。
这一刻,陈争好似抓到了某种东西。下一瞬,韩渠竟是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韩渠想向他传达什么?陈争来不及细想,食指已经扣在扳机上。
梁岳泽也向他看了过来,前不久他们还见过面,那时梁岳泽穿着高定西装,满眼疲惫,好似扛着整个家族整个集团的人都是那般模样。
而此时,梁岳泽穿着和雇佣兵无异的作战服,和这战乱地区的武装头子没有任何区别,眼中满含杀意和丑陋的欲望,同样的皮囊,里面的灵魂早已九死一生。
风浪几乎停歇,游艇离弦之箭一般冲破岸上的火力,李东池骂着当地语,义无反顾追了上去,陈争神思一定,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把人留下来!
气流的晃动中,狙击枪口瞄准甲板上的那道身影,食指稳而缓地扣下,只听一声闷响,子弹打入梁岳泽腹部,瞄准镜中,所见似乎被拉入了慢镜头,梁岳泽面露惊讶,仓促捂住腹部,鲜血从他指间汩汩涌出,一名雇佣兵冲上前扶住梁岳泽,韩渠又看了直升机一眼,蹲下查看梁岳泽的情况。
梁岳泽朝着直升机伸出手,眼睛大睁,脸色迅速苍白下去,雪白的夹板顷刻被鲜血染红。头领的受伤仿佛让整个游艇方寸大乱,一个大浪打来,游艇翻倒,顿时消失在灰烬般的海中。
李东池讶然,“翻了?”
陈争也盯着游艇消失的位置,心跳如雷,直升机抵近盘旋,气浪分开海浪,十几秒后,游艇的地板浮出水面,像一片无所依的落叶,在浪尖晃动。
围绕着游艇,海水逐渐被染成暗红,又一道浪打来,血水被冲散,海水又变回灰烬般的颜色。海水将游艇推向远处,陈争盯着下方,指骨泛白。
“增援一时半刻来不了,我们也没有蛙人装备,下不去。”李东池将驾驶权还给驾驶员,和文悟一起将陈争拉进舱内,“腹部中弹,又坠海,梁岳泽应该活不下来了,其他人活下去的概率也不大。”
陈争仍旧看着海面,轻声道:“我总觉得他想说什么。”
李东池不太理解,“这重要吗?”
陈争看看他,点头。
治安直升机经不住折腾,必须尽快回到岸上。巨大的旋翼声音中,海面正在迅速远去,游艇地板颠簸,几乎看不见。直到降落,陈争还看着那一处。梁岳泽最后想对他说什么?韩渠那个摇头又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