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380)
办公室安静片刻,陈争摇了摇头,“不对,什么风水需要六个孩子?不一定是阮兴杰主动将他们埋在那里。”
“合作?”鸣寒道:“阮兴杰需要尸体来完成他的风水仪式,而有人需要让这六具尸体消失,双方一拍即合,又或者阮兴杰被利用,或者受到某种胁迫。其实从阮兴杰之前的经历来看,他在华国混得如鱼得水,好像没必要回老家。他之前转手手上的项目,一般是已经过了高峰期,赚够了,但转手湖天酒店的时候,湖天酒店还在上升期。”
陈争说:“那六具尸骨让他不安,他预见到了可能出现的麻烦。”
鸣寒说:“看来我们得找个理由,调查湖天酒店了。”
唐孝理说:“这好办,湖天酒店归居南市管,地方警力在调查地方企业时有优势。他们很容易就能找到理由。”
陈争思路一转,“地方企业好查,外国商人就得机动小组出手了。金孝全不能放走。”
“我们暂时限制了他的行动,他现在不能出境。”余星钟说:“不止是机动小组,刑侦局也在想办法。但你们得抓紧时间,一周内如果还是没有重大突破,人我就拿不住了。”
唐孝理笑起来,“看看我们老余,嘴上天天打退堂鼓,关键时刻是真上。”
余星钟白了他一眼,离开办公室。
事不宜迟,陈争再次前往居南市。鸣寒本想一同前去,却被卢贺鲸拦住,“湖天酒店让陈争去想办法,你留下,有别的任务。”
鸣寒向来是给什么任务执行什么任务,此时却有些着急,且不说机动小组收到的这条情报有可能是陷阱,就算不是陷阱,前方也危机重重,他怎么可能放心让陈争一个人去?
卢贺鲸说:“居南市的调查进展也许会直接影响到‘量天尺’和‘碧空教’,不然你猜为什么情报会在这时出现?梁岳泽、金孝全都在洛城,你这个机动小组的中队长,确定要跟着陈争去居南市?”
鸣寒皱眉,眼神冷下来。卢贺鲸在警界纵横数十年,气场自然是小辈们难以企及的。须臾,鸣寒正要再次开口,手却被抓住。他回过头,陈争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来,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走廊上无人,鸣寒被陈争牵着,一路走到了消防通道里。里面光线比外面暗淡,陈争一脚将隔离门踢上。
鸣寒挑了挑眉,“哥?”
“其实我也想带你去居南市,留在这边显然更危险,你已经遭遇过一次危险了,而我没在你身边。”陈争玩着鸣寒的手,渐渐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但洛城需要你,金孝全的反应已经说明他一定有问题,他现在那么嚣张,不就是认准我们手上没有证据,奈何不了他?”
“至于梁岳泽,我对他的在意超过金孝全,我无法时刻关注他,这个重担就落在你身上。还有,别忘了卜阳运现在音讯全无,G国那边随时可能传回新的消息,你得有所准备。”
鸣寒绷着的肩膀轻轻放松,目光也柔和下来。陈争说的话其实和卢贺鲸是一个意思,但陈争就是有本事安抚他,他会顶撞卢贺鲸,但不会和陈争吵架。
“哥,你以前也是这么跟你们支队的人说话吗?”鸣寒晃着陈争的手,像个讨要好处的大孩子。
陈争想了想,笑道:“当队长的,首先得学会坑蒙拐骗。”
“你这样不好。”鸣寒说:“你知不知道你有种让人愿意为你冒任何风险,甚至去死的魅力。”
陈争愣了下,用力掐住鸣寒的手心,“别说这种话。”
鸣寒点点头,“好吧,不代表你的队员,仅代表我。”
陈争抽回手,在他腰上一拍,“好了,车在下面等我,你别跟老卢闹脾气。”
鸣寒问:“为什么?”
陈争说:“还要问为什么?纪律学到哪里去了。老唐是不是每次考试都让你作弊?”
鸣寒说:“不关老唐的事。只有纪律吗?”
消防通道逼仄,灯光又暗淡,鸣寒的身影连同目光一起将陈争罩住。
鸣寒微微低下头,声音沉了些,“只有纪律吗?”
近到呼吸相触,陈争凝视着这个还是在闹脾气的大个子,索性伸手按住他的后颈。
亲吻这种事,何必试探这么半天?
陈争松开鸣寒时,看到鸣寒耳朵和脖子都红了,但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显得不那么明显。
“别跟老卢闹脾气,不止因为纪律。”陈争说:“别气咱舅,更年期的老头子也不容易。”
隔离门打开,陈争若无其事地下楼,像是刚才只是和不听话的队员随便聊了两句。鸣寒却在消防通道里多待了两分钟,出来时还下意识摸了摸嘴唇。
和陈争一同前去居南市的是文悟,还在路上,陈争就接到李疏的消息,湖天酒店目前的老板有问题,得知市局上门调查,居然带上情人跑路——当然,居南市警方已经在高速上将他拦截下来。
唐孝理说地方警方在调查地方企业时有优势,事实的确是这样。机动小组告知居南市局的情报自然不包括情报的源头,仅提到湖天酒店在修建时可能进行过违法的封建仪式,镇有尸骨。
黎志身为副局长,年轻时专门负责过清除封建迷信的活动,居南市有哪些风水先生、哪些企业至今还信风水,他一清二楚。
湖天酒店老板小钟是个富二代,本身没什么本事,厉害的是他父亲老钟,但老钟前些年患病卧床,小钟捡了落地桃子。钟家和不少风水先生都有往来,钟家父子深信其道,只是这些年没有搞出什么事来,警方也没有动他们的由头。
这次黎志仅仅提到接群众举报湖天酒店,核实酒店买尸体镇风水,小钟就吓得当即跑路,情报坐实了一半。
“人已经抓回来了,吓得话都说不清楚。”黎志指着走廊一侧的审讯室说,“陈队,你这刚到,要不要休息一下?”
陈争摇头,“黎局,辛苦你们了。”
黎志带他去审讯室,“客气,我当副局长这么多年,现在是居南市最乱的时候,但乱不是现在才开始,种子早就埋下来。我没能早些察觉,是我的失职,幸好有你们机动小组支援,不然单靠我们一个市的警力,要对付那些人,难呐!”
小钟缩头缩尾,紧张地望着陈争,“你,你又是谁?”
陈争坐下,“我们接到举报,跟你核实情况,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跑什么?你这一跑,不就显得你心虚?你们酒店下面真藏有尸体啊?”
小钟脸色惨白,“不关我的事!有问题也是我家老头子的问题!你们查他去!”
陈争笑了声,“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家老头子是什么情况,你不比我更清楚?他都中风了兄弟,我怎么查他?”
小钟搓着手,“那,那这也不是我说了算?谁他妈举报的?”
“我还能跟你说谁举报的?”陈争说:“你就当是热心群众。行了,你既然坐在这儿,该说的不该说的,你恐怕都得说了。尸体是怎么回事?”
见面前这警察气场忽然凌厉起来,小钟一个哆嗦,差点滑到桌子下面去,“我说,我说!我真是冤枉的!”
钟家世代富裕,又只有小钟这个独苗,他是在万般呵护下长大。小时候,老钟就告诉他,今后不需要他奋斗,纨绔子弟越是奋斗,家业败得越快。他每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做个守成的废物就行了。
在老钟中风之前,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花天酒地,情人不断,从不管公司和家庭。老钟出事后,他不得已接手部分事务,其中就包括湖天酒店。
这是他自己选的,他玩归玩,但并不傻,家里哪些项目赚钱,哪些亏本,他心里有数。早在湖天酒店还不归他们钟家管时,他就知道这是一家特别能赚的酒店,阮兴杰这种外国人就像嗅觉灵敏的大鱼,闻到味儿就来了,比本地人会赚钱得多。
所以阮兴杰将湖天酒店卖给老钟时,他就难掩兴奋。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管理湖天酒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