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69)
“赵哥!赵哥!”茹宏图趁乱靠近赵起梁,差点被他误认为是偷袭的要开枪。“别别别!是我!茹宏图!”茹宏图丢掉戴着的报童帽露出脸。赵起梁一把将他揪过来,确认这张有点青肿的脸确实是茹宏图。
“妈的你小子什么能耐?!居然能逃得出来!”赵起梁吃惊地说,茹宏图嘿嘿一笑,刚想道过奖过奖就是靠点小聪明。赵起梁又说:“早知道你溜得出来,钱老大启不是白自己一个人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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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臣不知道自己砍倒了第几个人,枪早就因为打空子弹而丢了。手上的刀也不知道砍卷刃换了几把,武器不必发愁他可以从倒下的敌人手中夺过来,该懊恼的是手还握不握得住刀。这是李帝如的趣味么?禁止手下使用热武器,而是用刀棍棒等冷兵器,他要在身后看着自己是如何搏杀直至渐渐筋疲力竭却永远找不到茹宏图么?
钱臣解下领带将刀缠绑在自己的右手上,这样就能防止因为脱力而握不住刀。电梯早已封死,他是从十层一路杀下来的。必须要踹开每一间房门呼喊茹宏图的名字,生怕他被李帝如狡猾地藏在任何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房间里。
“图图……”
“图图……”
没有,没有,可是哪里都没有茹宏图的身影。
他的嘴里全是血腥味,眼前也被额头留下的鲜血覆得只见一片血色,身上早已遍体鳞伤。但钱臣仍拖着步子在走,他一刻也没有回头,他知道李帝如像等待食死的秃鹫在跟着他,在目睹他何时会倒下亦或选择转身向他求和。
在前面阻拦的人变少了,任谁看到现在的钱臣都会心惊——他仿佛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纵使伤痕累累也不会放下手里的的屠刀。“人呢?你的人呢?李帝如,”钱臣嗤笑,他知道李帝如听得见,“你觉得过了这么些年我成了不必再亲自动手的老大,砍人的功夫就退步了么?嗯?!”
李帝如没有回应。义父亲口夸赞过钱臣,夸赞他的勇武如同为佛陀护法的夜叉,义父自比佛陀可钱臣不会俯首当他的座下夜叉,这个男人谁也没法掌控,就连李帝如自己。
钱臣没有等来李帝如的回答,却听见了从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是又一批人到了吗?可惜,见到茹宏图的时间得再往后拖了啊 ……
“阿臣!”钱臣举起刀的时候,来人却在他的身边撑住了他。
“我来接你了。”
作者有话说:
钱老大砍得一路火花带闪电,却没想到聪明修狗早就脱身了
第76章
透过染血的眼睛,钱臣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或许是觉得自己脱力后产生了错觉,他甚至还不太敢相信,直至伸手触到了茹宏图的面颊传来的温度才让他确信自己眼见非虚。
“阿臣,”茹宏图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乃至于说惨烈的钱臣,声音都不觉哽咽起来,“我是自己想办法跑出来的,已经在下面见到赵起梁他们了,他们正带着人往上来呢。阿臣,我们很快就安全了!”他握住钱臣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即便被他手上的血污沾染也没有放开。
“茹宏图……你没事……”分明前一刻眼里还透着凶光,现在的钱臣却看着茹宏图笑起来——无论是多年前的那一次还是现在,茹宏图是不需要自己拯救的,倒不如说想要拯救他的自己反而每每会被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男人拯救。但这一次……
“过来更近些,撑着我……”钱臣其实还有站着的余力,但他不由分说地将茹宏图拉到自己身前。“好,你放心靠着我!”茹宏图欣喜于钱臣不再自己咬牙扛着而是愿意依赖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还有其他的危险。
李帝如左手握枪稳稳地举着,他的右手被钱臣废了不假可自那之后他便开始学着左手用枪,这是他没有向钱臣透露的事。从茹宏图突然出现的那一刻起,再到钱臣拉着他靠近将他的身躯完全遮挡于自己身躯之内,李帝如就有了错愕感。
这是曾经的那个钱臣,是曾经义父夸赞的“夜叉”吗?他该不顾其他人死活,甚至不顾自身的死活厮杀到最后,否则二十一岁那年自己就不会为了守护他的背后为他挡了一枪了。
现在的钱臣,竟然会把别人护在自己身前……李帝如心中的苦涩更甚,或许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会背后放枪所以钱臣才这么做。钱臣还是深知他,却不再相信他。
李帝如此番回来也许心底早就有了相见的答案——钱臣是不会原谅他的。但自己就是固执地自我催眠着,钱臣心里还会有他、钱臣会理解他的苦衷。如果不这么自我催眠的话,那么一直被义父表面捧做光鲜的继承人背地里却是男娼痛苦将如何化解?
所以他蛰伏忍耐着伺机攫取义父的权力,却最终选择走向了背叛钱臣的路。在极端痛苦的环境中爱情与自由相比多么不值一提,是可以牺牲的东西。但当自由之后他又开始向往曾经美好的爱情来了。
原来自己是那么的贪婪又滑稽,在那个土狗一样的青年面前还装作拥有过钱臣最好的爱一样。或许他曾是有的……
望着那两个互相保护、互相扶持的背影,李帝如知道只要自己扣下扳机就能摧毁这刺眼的美好景象,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甚至于身旁的手下也在久久的踌躇中按耐不住询问是否需要由他动手。
李帝如在等,在等钱臣回头,可能会求他放过茹宏图也可能会求他一起放过他们两个。但钱臣始终没有回头,他的脚步因为受伤而拖沓,身躯却如同山峦一样阻隔了任何枪击茹宏图的可能。
他情愿用自己死换茹宏图一条命,而不是像李帝如想象的那样恳求。
马来青年暗自咬着的下唇渗出鲜血,眼泪逐渐模糊了双眼将那相偎相依的二人化作了视线里仅能看到了一片交融着红色、黑色、白色……仿佛再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没意思,走吧。”压住喉头的哽咽,李帝如故作冷酷地对下属吩咐。他没有开枪也没有让眼泪落下。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选择了权力和自由,背叛了钱臣。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后悔可言,这条路他终究会孤独地走下去。
“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是骗你的,阿臣。”最后一次唤起旧侣的昵称,李帝如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像要把这一幕刻进眼底。
因为知道这是哪怕他再为钱臣挡一千次、一万次枪也回不去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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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你小子也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你还以为自己跟在马来那时候一样是无关紧要的小卒一枚……”躺在病床上的钱臣被迫听着赵起梁的唠叨,可惜他现在想抬手把耳朵堵上都做不到,因为连手上都打了绷带。
“那现在不是还活着嘛,多躺两天又不是什么大事,”相比起自己钱臣有更在意的情况,“你之后和李帝如还有交涉?”赵起梁叹了一口气:“不然呢?你失血昏迷总得有人去得去和李帝如做个了断,而我恰好是他在场唯一的旧识。知道我们谈了什么吗……”
“我没有知道的必要,”钱臣缓慢而坚定地说,“对于早已分道扬镳的人,这次见面我已经把要说的说尽了。至于以后,他只要不来干扰我们的生活那就井水不犯河水。”
赵起梁刚想揶揄钱臣寡情,钱臣又问:“茹宏图呢?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来了。”赵起梁无奈道:“你让小弟们在外头每天寸步不离地保护他,本来他只给你一个人做包子的,现在好了小弟们见他做包子都夸他‘大嫂包子做得真香’,把他夸得心花怒放,每天都得做好多包子分下去。”
钱臣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分明是给他这个伤员专门做的包子到最后怎么所有人都有了呢?正郁闷呢,就听见病房外由远及近依次传来“大嫂好”的问候声,茹宏图容光满面地走了进来。
“哟,赵哥也在,要不要尝尝我刚蒸出来的包子?你给我的陈皮我包豆沙馅的时候才看到那是十五年的老陈皮。嗐!总感觉拿来包包子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茹宏图放下手里的保温盒招呼他。赵起梁看出钱臣因为这事有点吃味呢,赶紧退出去:“没事儿,给钱老大的吃穿用度怎么好都不为过,用完了下次我再叫人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