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30)
“姨奶奶?哪个姨奶奶”茹宏图的记忆中没有这号亲戚,宁婶一看他的神情生怕他起疑,又立即道:“嗐,那是你没见过。我和你妈不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吗?我见过那老太太,老早就做了寡妇,有个儿子在外地打工也成家了不常回去。你妈人好,就留下照看她了。放心,肯定很快就能回来。”
“噢,好!”听宁婶说得那么具体,茹宏图便不再有疑。他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始在家里翻翻找找。
见茹宏图进了里屋,钱臣才开口向宁婶问:“所以茹宏图他妈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宁婶对钱臣这个黑老大本来没好气的,但看在茹宏图跟他去的这段时间里看起来还不错,才勉强接话:“哪儿有什么消息,离家都十四年了。这么大个儿子也不管不问。”
“她这辈子过得那么不好,都是因为嫁了个不靠谱的男人。当初我们一起从村里出来在电子厂打工,就是和我一样找个流水线上的小工,不也在城里扎根过得好好儿的?”
钱臣没想再继续听宁婶扯以前的旧事,知道茹宏图他妈真没消息就够了。便转向另一个他想知道的事:“茹宏图受伤之后,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有没有具体地点,他身边有什么人?”宁婶回忆道:“我们见到茹宏图就是在医院里了,距离他被收治已经过去两天。因为身上没有手机,甚至连个可以联系的亲属都没有。最后医院联系到公安局才查到缇花街来的。”
“我和老宁去医院认人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头呀脸啊都伤得包成了球。我就想这小子不会还在混道上吧,否则谁还能和他有仇把人揍得那么狠。”
“至于是谁把他送来的么?当班的护士说是一对拾荒的老夫妻,蹬个破三轮把人送来就走了,估计是身上没钱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有用信息不多,但钱臣还是默默记下,就问了哪个医院和具体日期。最后还掏钱给宁婶:“让你们破费。以后茹宏图的事,我会管的。”
宁婶也不跟他客气,收了钱带点讥屑和埋怨说:“你要管他的事?那感情好,茹宏图这小子看钱和看命似的,在床上昏迷的时候,嘴里也时常喊着‘钱……钱……’的。真不知道,钱真有那么重要吗?”说完,她在门边朝茹宏图喊了声:“婶子先回了,你自己拿好家里钥匙!”
徒留听完她一番话呆坐在椅子上的钱臣,和兴冲冲从房间里出来的茹宏图。茹宏图手里捧着个铁盒,眉开眼笑神秘兮兮地对钱臣说:“我就知道我没记错,这里是我藏的宝贝。”
“阿臣,都给你。”茹宏图在钱臣面前打开了盒子,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沓百元大钞,看数量少说也有几千块钱——都是茹宏图攒下来的,钱臣每次来会给他的钱,他一分都没用好好地收了起来。即使忘记了钱的来源,却仍把它当做宝贝。
宁婶不是说茹宏图很喜欢钱吗?在奄奄一息的时候都念叨着,那更应该把这些都好好藏起来才是。
钱臣看着这一沓钱,突然意识到茹宏图可能在病床上喊的“钱”。
是他。
作者有话说:
修狗太爱啦!
第32章
“不是说很喜欢钱吗?为什么不自己收着……”钱臣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他以为这些钱是茹宏图起早贪黑卖包子一点点攒下来的,怎么这么轻易就拿出来说要给他。
茹宏图捧着铁盒子认真说:“因为阿臣对我很好,帮我治伤还收留我、给我饭吃。我不知道怎么样能回报你,最近为了我应该花了不少钱吧,所以这些都给你。”钱臣看起来当然不是缺钱的样子,可茹宏图实在没有其他东西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给他了。
钱臣垂眸看着整整齐齐的钱,心里既觉得苦涩又变得柔软。茹宏图是像什么小狗一样把自己藏的宝贝叼来帮助过他的人面前吗?钱臣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摸茹宏图的脑袋,可在临近时才陡然意识到对方的头上还有伤,缠绕着的雪白纱布让他依旧看起来不算健康。
在茹宏图的眼中钱臣的手分明朝自己伸来却在停顿刹那后又陡然转变了方向,他把盒子盖好推还给茹宏图,正色道:“听我的话,自己收好……以后万一急用呢?”
茹宏图捧着盒子没动,半晌才说:“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是我没用,一直没有想起来我们是怎么认识的。阿臣你也没有说起过……以前我们是什么关系。妈妈说过,人家对我们好别沾沾自喜以为得了便宜,到头来总是要还的。”
面对突然发问的茹宏图,钱臣一下子还真没法给出回答他们到底算什么关系。但他不想骗茹宏图,因而茹宏图看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纠结了一下,支着下巴眼睛望向别处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你以前说……喜欢我。”
“啊!”茹宏图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叹,手里的盒子都拿不稳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是这么大胆的人吗?居然敢喜欢和自己差十几岁的叔叔。”“你他……”钱臣想到现在的茹宏图是负伤状态,好不容易把国骂收了回去,“你那时就是那么说的。什么差十几岁,你现在是受伤了想不起来自己还是大人的事。”
“噢……这样。”茹宏图低头把手里的贴合摆弄来摆弄去,钱臣也扭头一直看着窗外。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阵,茹宏图忍不住嘿嘿笑着追问:“那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
与茹宏图的期待相反,彼时钱臣给出的是相当果断的回绝。可现下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来整整衣衫道:“等你康复了,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之后。我会再告诉你答案的。”
回钱臣家的路上茹宏图一直在偷偷瞄开车的钱臣。
啊……原来自己第一次见就觉得他亲近是因为喜欢他呀。茹宏图回忆方才下楼时他实在不方便,钱臣二话不说就把他抱起来稳稳当当地走下去的画面。笑容又悄悄爬上了嘴角。
钱臣虽然不说,但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要不然怎么会一直对他这么耐心和体贴?思及此,茹宏图觉得自己幸福得都要飞上天了。钱臣又非草木,怎么会感觉不到茹宏图喜悦的心情。好像这是他受伤这么就以来头一回如此开怀,钱臣见了心底也松口气。
茹宏图越想越多,认为自己说不定和钱臣还是恋人呢。上楼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茹宏图便挪得离钱臣近一些想去拉他的手,可还没碰上呢就立即缩了回来——因为电梯门打开了,门外站着人。
钱臣住的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按理来说除了住户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人回到这来。可茹宏图却看到眼前站着另一个“钱臣”。
“唉?还有一个阿臣……”茹宏图困惑的目光在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之间来回打量。钱臣脸色蓦地一凛:“你来干什么?”他之所以还能问上一句,是因为看见钱君身边跟着的小小身影,钱茵茵对他露出了笑脸。
“交给你的事情不做,电话不接,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钱君以一种玩味的眼神望着面前的二人,“原来是在这金屋藏娇。”钱臣刚想让他闭嘴,钱君就换了亲切的语调径直向茹宏图走去:“抱歉,小茹老板。我诸事繁忙,现在才有时间来探望你。身体怎么样?吃住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吗?”
“呃……都好、都好。”茹宏图被眼前这个情绪和待人态度都明显更高昂亲切的“钱臣”弄得摸不着头脑。但对方如此热络他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便也装作记忆里有这号熟人似的。
仔细看来这个戴着眼镜的“钱臣”比他熟悉的钱臣皮肤更白一点,气质更斯文些,伸过来轻轻握住自己手的掌心也更细腻。
钱臣一把攥住钱君拉着茹宏图手的那边腕子,手背上都青筋浮现,冷言冷语道:“别装好人在这套什么近乎,茹宏图受伤失忆根本不会记得你。”钱君的眉头挑动了一下,事情的确有点超出他的预料,可他依然保持微笑看着茹宏图:“那又有什么关系,就当我们重新认识一次。我是钱君,钱臣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