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15)
车子在马路上飞驰起来。坐在副驾驶的赵起梁为钱臣递上崭新的一套衣衫,钱臣不紧不慢地换上衣服,左右嗅了两下问:“没有闻到血腥气了吧?”
“没有,老大。”
“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在这里,老大。”赵起梁举起手中系着丝带蝴蝶结的粉红色小笼子,里面一只奶茶色的滚圆仓鼠正在里面沉醉于刨木屑。
半小时后车速终于慢了下来,驶进幽静的独立别墅苑区。钱臣下了车,接过那个系蝴蝶结的粉红色仓鼠笼子,一个大男人拎着这么个可爱的东西多少有点别扭,但钱臣依旧神态自若地朝别墅大门走去。
他在门口站定,朝门上带有节奏地轻敲几下。按理来说颇有训练的佣人们此刻应该早就开门迎接了,但门依然紧闭着。钱臣又保持节奏敲了一次,门才小小地打开一条缝儿——矮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通过门缝往外看。
钱臣低头温柔地叫了一声:“茵茵,是我。”门这才被完全打开,一个梳单揪童花头的小女孩儿扑上来抱住了钱臣的腿,仰头朝他露出缺了颗牙的稚嫩笑脸。
钱臣弯腰单手抱起她走进门去。
“小钱先生,茵茵一个下午都在等您呢!”旁边的佣人徐姨想接过钱臣另一只手提的仓鼠笼,钱臣摇摇头。他问茵茵:“是真的吗?茵茵一个下午都在等我吗?”茵茵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睛很明亮显然是高兴的,但她却只是用力点头没有说话。
“我准备了礼物给茵茵,”钱臣在桌边把她放下来,将系着蝴蝶结的仓鼠笼晃悠在茵茵眼前,“喜欢吗?”茵茵立即被笼子里滚圆可爱的仓鼠吸引住了目光,想伸手去接。钱臣故意把笼子提高了点:“我在问你呢,喜欢吗?”
茵茵顿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喜欢。”钱臣这才把仓鼠笼子放到她的小手里:“要说话才对啊。”茵茵接了笼子,又朝钱臣弯弯手示意他蹲下身子,而后在他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力气之大简直快嘬住钱臣的颊肉了,还留下圈口水印。
钱臣也不嫌弃,反而爽朗笑了起来。
这时门又开了,茵茵放下笼子跑过去。钱臣也立即收敛起笑声,暗下清清嗓子维持住严肃的面貌。
“茵茵听见爸爸回来了是吗?”进来的男人亲昵地抱住了茵茵,茵茵“嗯”了一声,露出标志性的小缺牙笑脸。她抓住男人的手,又朝钱臣指了指。
钱臣站直了身子与男人对视,即使不愿意承认,这个好似被镜面映出同样脸孔的男人便是他的双胞胎哥哥,钱君。
兄弟二人除了钱君戴眼镜且举止更斯文些以外,身高、体格、面貌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钱君一边朝他走来一边摘掉腕表:“只有跟茵茵有关的事,你才肯过来。”钱臣岿然不动冷硬地说:“我想去哪就去哪。”两人不谁也不怯谁地对视。钱茵茵站在他们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方才还有笑脸现在却全然不见了,仿佛有点被吓到朝徐姨跑去。
“既然钱先生回来了,小钱先生也到了,那现在就上菜可以吗?”徐姨眼明心亮,适时地打破了兄弟二人间这份剑拔弩张的气氛。
钱君目光一转,眼神随即柔和了下来:“当然可以。今天是我们茵茵四岁的生日,要好好庆祝一下。”说罢也不看钱臣,径直向餐桌去了。
钱茵茵过来牵钱臣的手,钱臣还不至于到跟小孩儿过不去的地步。任由她牵着来到餐桌边坐下。钱臣沉着气,今晚给钱茵茵庆生,总不能表现得太难看。
菜肴很是精致丰盛,钱茵茵也拿装着果汁的玩具小杯和爸爸叔叔碰杯。钱臣默不作声地吃饭,奇怪,满桌的菜中有一道格格不入的包子。
“茵茵是不是很喜欢爸爸上次给你买的包子?今天也买了。”钱君给钱茵茵夹了一个,钱茵茵咬一口又看向钱臣,指指自己的碗里又指指钱臣的碗。意思是让他也吃一个。钱茵茵知道叔叔跟她一样,都喜欢吃豆沙包。爸爸上次买的豆沙包很好吃,所以也想让叔叔尝到。
钱臣没有在晚餐吃包子的习惯,刚想说“没事,你吃”,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钱茵茵碗里的豆沙包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向内旋的三个褶汇成一个小尖儿。
那分明是茹宏图才会这么包的手法!
钱臣顿时怒从心起,瞪着钱君:“你去缇花街了?!”
作者有话说:
是哥哥哒!
第16章
面对钱臣的质问,钱君抬眸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眼下没有什么是比平平稳稳给女儿钱茵茵过完四岁生日更重要的事。
吃晚饭后又给钱茵茵摆上蛋糕唱了生日歌。钱茵茵闭眼许了愿,她睁开眼睛后抱着妈妈的相片窝在钱君怀里,显得没那么高兴。
钱臣看着她那副可怜模样,原本心里有对钱君的气现在也不好发作了。他不是不认识钱茵茵的母亲,刚被钱家在马来寻到回国时钱君才刚结婚。这个叫袁青郁的女人在钱臣看来有些过分热情,她一直致力于修复兄弟二人并不和睦的关系,多少让钱臣觉得厌烦。
可当袁青郁生下茵茵不过一年便因病不治离世后,钱臣竟突然发觉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影响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刻。
他十岁时赌气离家出走结果被拐去马来,从养尊处优的钱家小少爷沦落到街头乞儿,靠偷靠抢靠在帮派里当打手才不至于被饿死,记忆中的亲情早就被残酷严苛的帮派生活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回国时父母也已去世,兄弟俩居然是靠着袁青郁这个外人的努力才勉强粘合。钱臣尊重袁青郁,是她让自己没有多少记忆可言的家庭生活最终增加了些许温暖的色彩。
“以后……爸爸会爱你,叔叔也会爱你。”这是袁青郁当着钱臣的面对襁褓中的女儿说过的话。除了亲生父亲之外,她也在弥留之际把女儿托付给了这个男人。所以即使后来钱臣和钱君再怎么针锋相对,却对钱茵茵依旧格外爱护也是由此。
钱臣不忍看钱茵茵伤心,借口到露台上透气便出去抽烟。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钱君也出来了。他向钱臣要了根烟,才抽一口就连连咳嗽:“品味还是那么差,这种味重货也抽得下去。”“嫌弃就别抽!”钱臣早就习惯了这款马来的烟,其他的还嫌不够劲。
“你去缇花街到底想干什么?”他没给钱君岔开话题的机会,续接餐桌上钱君没回答的问题。“你怎么肯定我去缇花街了,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他妈不是在茹宏图那里买的包子?!”
钱君从眼镜后意味深长地睨了弟弟一眼:“卖包子的地方那么多,你又怎么确定我是在缇花街买的包子。”“那个就是他做的,三个褶的豆沙包,其他地方都没有!”钱臣斩钉截铁地说。
“噢……你连卖的什么包子都记得一清二楚。很熟吗?跟那个小茹老板。”钱臣隐隐觉得自己踩进了什么暗坑,谨慎地回答:“认识而已。”
“就是认识?”钱君摁灭了手中的烟,“我看你挺激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除了那个李帝如之外你还有了别的新欢。不过他那件事过去也好几年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
“钱君!”钱臣沉声直呼兄长的姓名,显然是被戳中不愿为人知的痛处,“我们当初就分好了,背后这些灰色的事情我来做,你在明面当好钱氏的执掌者。你要是不想干净的身份受到影响,那就别来管缇花街的事。”
钱君冷笑:“好,不扯别的,就是缇花街这块地的事情。你当初承诺过两年就拿下来,现在两年又两年,四年过去了还是丁点儿动静都没有。你不觉得你应该负起责任?作为企业执掌者的我就算去实地勘察情况又有什么问题?”
“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什么事还是什么人?!”
钱臣被他堵得竟一时语塞,最后居然只能硬着头皮丢下一句:“反正你别插手,我自己会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