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充电可以续命(133)

　　张扬一直在关注着刘年，即使是非常细微的情绪变化，他也马上就察觉到了。其实张扬算不上是个细心的人，他能察觉到不仅是因为他关注刘年，更因为刘年对工友大叔的态度过于不同。
　　确切地说，是张扬能从刘年的眼里读出他对刘成光的想念，虽然他不说，但张扬就是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思念刘成光。
　　趁刘年又搬了一根钢筋进小屋，张扬才舍得暂时移开目光看向刘有鱼：“你爸爸是不是很久没回来了？”
　　“是啊。”刘有鱼蹲着抱住膝盖，还在看着小屋子等刘年出来：“好久了，我都记不清到底多久了。”
　　说到这儿，刘有鱼本来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暗了下来，耷拉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扬靠过去，揽了他的肩膀轻轻拍着问：“是不是也想爸爸了？”
　　刘有鱼不说话，听到刘年出来了，又看着他搬钢筋。他虽然想否认，想说自己一点也不想那个爱打人的爸爸，但他说不出来，因为他真的已经有点想那个很凶的爸爸了。但他不想承认，而是装作不在意地看着刘年。
　　似乎是为了加快进度，刘年现在已经开始一次搬两根钢筋了。不知道是不是搬久了没力气，一晃神，一根钢筋骤然落下，砸在了刘年的脚背上。
　　钢筋撞击脚背，发出剧烈的闷响，刘年被砸得猛然弯了腰，因为手里还拿着另一根钢筋，又不能马上放手去查看伤势，只能强忍着。
　　张扬心头猛地一揪，感同身受般地难受，难受到心慌气短，他猛地站起来正想冲出去看看刘年的伤势，却突然被身旁的刘有鱼哭着抱住，刘有鱼的力气不大，但张扬却完全挣脱不开，自从刘年被砸到的那一刻，他也跟着全身脱力。
　　刘有鱼紧紧地抱着张扬，惊恐得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张扬只能先停下缓缓，安慰地地抱了抱他。他抬头看着张扬，眼睛哭得红彤彤的，泪花还在眼眶里打转，紧紧地拽着张扬的袖子，抽泣着说：“我想爸爸，如果爸爸在的话，哥哥就不用来这里，就不会被砸到了。”
　　压抑的情绪被释放出来，刘有鱼哭得稀里哗啦，却依然倔强地咬着嘴，尽量不发出声音。
　　其实刘有鱼曾经来过一次，刘年发现了后很生气，严肃地要求他下次不许再来，并且好几天都没有搭理他。
　　所以之后的时间里，刘有鱼每次偷偷来，都会很小心地不发出声音，渐渐地就成了习惯，习惯到就算惊慌地哭也不出声。
　　张扬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一边说话一边不放心地盯着刘年所在的方向：“别怕，我在我在，我会帮哥哥的。”
　　“谢谢扬哥。”刘有鱼扑在张扬身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张扬摸了摸他的头，又安慰了一会儿他才好点，等张扬再抬头看向刘年时，刘年已经不在原地了。
　　“哥哥又开始搬那个大铁棍了。”刘有鱼不再哭，从张扬怀里出来，滴溜着眼睛看着刚把钢筋放回小屋里出来的刘年。
　　张扬闻言看去，这才注意到刘年。他的脚被砸了以后，走路明显是跛着的，步子稍微迈得大一点，就走不了，只能咬牙忍一下，停个几秒钟再继续走。
　　从小房子到钢筋堆放的地方只有不到30米的距离，刘年跛着脚走一步停一步，生生地走了快十分钟才走到堆放钢筋的地方。等刘年停下的时候，张扬甚至能听到他疼得抽气的声音。
　　只是站着休息了几分钟，刘年又开始搬钢筋了，他看到工友大叔刚好走过来，怕他发现自己的异样，所以没有马上搬起钢筋，而是又等了一会儿，等大叔走了才继续搬。
　　这次，刘年只搬了一根钢筋，但因为脚受伤了，支撑不住钢筋的重量，在搬的时候明显力不从心，连只是搬这一根都搬得费劲，好不容易稍微站住了，才走了几步，重心一歪，钢筋就砸到了地上，人也踉跄了几下，险些砸了另一只脚。
　　刚放完钢筋从小房子里出来的工友大叔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立刻搀住刘年，担心地询问：“你怎么了？砸到了？”
　　刘年不语，沉默地摇头。
　　工友大叔狐疑地看了他几眼，明显不信，他绕着刘年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他的脚背上：“走两步我看看。”
　　刘年忍痛，尽量显得正常地走了两步，却一下子被大叔看出了端倪：“脚受伤了就赶紧回家，剩下的我来，搬不完明天再说。”
　　搬不完根本没有明天再搬的道理，今天的活要今天做完才能走，工钱不按小时算也不按天算，一次的活什么干完什么时候结账，不管多少都是100块一次。
　　如果他先走了，那剩下的活都只能留给大叔干，而且干时间长也不会加钱，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刘年自然不愿意占人便宜，他倔强地走开，准备再继续搬。
　　“回家。”工友大叔的语气很严肃，也不再乐呵呵地笑了：“明天还上学呢，早点回去找个诊所看看，再擦点药。”
　　最后，实在扛不住大叔的冷脸和脚伤的疼，刘年还是先走了。
　　“走，回家了。”张扬牵着刘有鱼跟了上去，一路偷偷地跟着刘年。
　　已经是半夜，小路上早已没什么人，只剩刘年形单影只地走着。因为脚受伤，他的背不能像平时那样挺得笔直，而是微微地躬着，步子缓慢而迟钝，看起来有些莫名的辛酸。
　　这一切看在张扬眼里，更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心情，刘年受伤他也跟着难受，但这次和以前不同，不光是因为充电器让他们状态相连的缘故，张扬很清楚地明白，他这次异样的情绪，更多的来自他的心，他是真的从心底里心疼刘年。
　　在张扬眼里，刘年从来都是挺拔而坚韧的，他根本没见过这样脆弱的刘年，看着看着，心里不禁升腾起一阵酸楚，连带鼻子都变得酸酸的。
　　刘年每每因为走一步牵动脚伤而忍痛抽气，张扬的手就不自觉地握紧一分，没牵刘有鱼的那只手，手心都被掐出了指甲印，他在忍，忍着不去扶刘年。
　　“扬哥，你很紧张吗？”刘有鱼察觉到张扬的异样开口问道：“还是哪里不舒服？”
　　张扬紧紧地盯着刘年的背影，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丝毫不愿意移开目光，时刻关注着刘年的状态，如果不是怕暴露，他早就忍不住冲上去扶着刘年走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家，刘年已经疼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张扬盯了一路也紧张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目送着刘年安全地进屋，他才松口气却没跟着进去，他站在门口看着刘有鱼说：“小鱼，你先进去吧。”
　　“扬哥要回去了吗？”刘有鱼没有马上走，而是扒在门口犹豫地说：“今天不在我家睡觉吗？”
　　张扬无奈一笑，走过去捧着刘有鱼的脸蛋逗他：“如果你邀请我，我就考虑一下。”
　　“那我邀请扬哥今天在我家睡觉。”说完，刘有鱼又补了一句：“陪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刘有鱼总觉得只要张扬在，他的哥哥就能好一点。
　　“好，不过要等一下，你先进去。”
　　张扬哄了刘有鱼回家，就立刻打了车去药店买药，路上一刻也没敢耽搁，终于在药店关门之前买到了药。一路上他都在催司机加快速度，到了刘年家门口，他却拎着药在门口犹豫起来。
　　进去要怎么面对刘年，说什么做什么才显得自然不做作？这些张扬都没想好，只能颓丧地蹲在门口胡思乱想。
　　大门没关，刘年洗漱完换了干净衣服出来准备关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张扬，本来人高马大的他，现在蹲成一坨缩在门口，像一块黑漆漆的大石头。
　　看到张扬的那一刻，刘年本能地愣住，他又想起了ktv里准备表白的场景，还有张扬和张询说的那些话。他没喊张扬，却也没离开，就这样隔着大门望着他。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张扬忽然抬头看过来，刘年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两人的目光相撞，谁都没有先开口。
　　看到换了衣服的刘年，又恢复了往日的白皙模样，全然没有了在工地的那般落魄，张扬拧巴的心才得以舒展开来，连看向刘年的眼神都不自觉地嵌入了丝丝柔情，这才是他认识的刘年。刘年就应该永远白白净净的捧着书，轻松地做出大家都不会的题，身上永远干干净净，而不是在工地里被泥灰沾染，被铁锈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