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燃(35)
沈庭陌蹙眉:“我和他只是同宿舍的室友,从哪里能看出有别的感情?”
阮蔚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我当年一度以为你们俩有一腿。”
沈庭陌眉心的折痕更深:“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误解?”
阮蔚“嘁”了一声,满不在意地说:“不告诉你。”
别看阮蔚现在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当年可是为这口陈年老醋差点酸掉牙,酸进了心窝子里。
具体的情节阮蔚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Cured一场校内演出结束后,某位大一的小学妹在后台向沈庭陌表白。
大约因为对方是女孩子,沈庭陌还算客气,只是淡淡地说:“抱歉,不太合适。”
对方焦急追问:“还没有接触过,怎么能说不合适呢?”
沈庭陌似是不想继续纠缠,多说无益,丢下一句杀手锏:“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躲在音响后面吃盒饭的阮蔚不小心听完了全过程,如遭雷劈,筷子上夹的蛋饼“啪”一下掉到地上。
阮蔚在此之后拼命搜集线索,发现沈庭陌周围走得近的生物除了他自己,仅有裴允铭一个。
于是这顶帽子只能扣在裴允铭头上。
那些俗气老套的情敌梗,阮少爷还真都玩过。
故意在两人都在场时秀存在感,明里暗里占用沈庭陌的时间,将裴允铭排挤在外。
甚至一天能翻八遍裴允铭的社交账号,试图从中找出两人暧昧的证据。
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他关心则乱,也许沈庭陌只是随便找一个借口敷衍过去而已。
阮蔚对自己当年干过的蠢事懊恼不已,恨不得穿越回去揪着自己的衣领大喊:
“你醒醒,三个人凑一桌斗地主不香吗!这么离谱的三角恋,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让阮蔚依旧很不甘心的是,当年的他,连质问沈庭陌的资格也没有。
叶琛似乎回想起什么,轻声喟叹:“可惜啊,小裴单了蔡沐那么久,到毕业时也没能走到一起,只能说有缘无分。”
“咳咳……”阮蔚被一颗鱼丸噎住,咳了半晌红着眼问:“你说啥,单了那么久是什么意思?”
叶琛很是无语:“就是单恋啊,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这下轮到阮蔚尴尬了。
草,吃飞醋的原来不止是沈庭陌,他自己也把直男当成了假想敌。
他视线飘忽着扫过沈庭陌神色淡然的一张脸,喝了一口冰水压惊:
“哈,那是真没看出来,蔡沐对谁都跟弟弟一样,裴允铭那副别扭样,我还以为他嫌人家烦呢。”
叶琛扬唇一笑:“有的人单恋就是这样子,小学的时候,男生还总爱揪喜欢的女孩儿的小辫子呢,感情就是在闹别扭里闹出来的嘛。”
“那轮到男生和喜欢的男孩儿呢?”阮蔚打了个哈哈。
叶琛举起筷子在空气里夹了几下:“那当然是天天掐架,掐完回头还想着,那小子的腰挺带劲的,明天继续干呗。”
“你一个直男,挺懂的嘛,”阮蔚笑出声,在桌子的遮掩下偷偷掐了一把沈庭陌的腰。
不错,硬邦邦的,真带劲。
沈庭陌身子抖了抖,继续埋头苦吃,耳廓泛上淡红。
“对了,你们有蔡沐的联系方式吗,这丫头后来不知怎么换号码了,联系不上,”叶琛问。
阮蔚和沈庭陌同时摇头。
“哎,行吧,有缘迟早会再见,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为咱们能有幸重逢干杯。”
叶琛给沈庭陌满上酒,碰杯后一口闷掉。
等阮蔚吃饱时,装啤酒的塑料框里已经空了半件。
叶琛夹走锅底最后一颗浸满汤汁的虾滑,拍拍肚子说:“剩下的酒,咱们扛到学校里去喝?”
沈庭陌“嗯”了一声,阮蔚也说:“我都可以。”
沈庭陌叫来服务员结账,叶琛把空瓶都清点出来,躬身扛起酒框架到肩膀上,吆喝着往门外走。
阮蔚跟上刚买完单的沈庭陌,扯扯他的衣摆:“你还好吧?”
吃顿饭就能喝这么多,看这架势是准备把一整件酒都干完,阮蔚着实佩服。
沈庭陌慢半拍地回头看他,眼神有点发直,略微迟缓地开口:“没事。”
“真没喝多?别逞能哈,我怕你待会走着走着突然趴地上,我可抬不动你。”
“不会的,”沈庭陌侧眼望向阮蔚,目光像是被热熏熏的酒意融化了,变得非常柔软。
两人手臂贴着手臂,挨得极近。
阮蔚心跳不已,跟在他身旁小心观察,发现沈庭陌走路还挺稳的,确实不像酩酊大醉的状态,也就放下心来。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学校正门是进不去了,扛着箱酒,也不方便伪装成晚归的学生,门卫一个比一个精明难缠。
“要不,咱们去情人坡?”叶琛提议道。
基本上每座大学都有一个叫“情人坡”的地方。
大部分是草地,席地而坐,看书聊天,晒太阳放松均是不错的选择,也是情侣们谈恋爱的好地方。
绢大的情人坡位于西校区后山的绢姊湖畔,其后方是一个小土丘,地势由湖向丘缓慢增高,环绕着绢姊湖成一方浅浅的月牙形。
空地上有人工栽种和野生形成的草皮,学校还在周围种植了香樟和米兰等植被。
不管是晨露初萌,还是黄昏日落,都别有一番景致,绢大出来的小情侣,都或多或少在此留下过回忆。
好在西门离后山不远,沈庭陌把车扔在小吃街,和叶琛轮流扛着酒箱步行过去,绕过一片土丘就到了目的地。
隔着绢姊湖的粼粼波光,能看到对面不远处的校区宿舍,早已过了熄灯的时间,只有昏黄的路灯作为点缀。
叶琛找了片干燥的草地坐下,感叹道:
“咱们学校这么美,我大学四年也没能拐个妹子来这儿坐坐,好遗憾呐。”
沈庭陌也顺势坐下,抛给他一瓶酒:“我们不是一起来过吗?”
阮蔚拿手肘杵他一下:“你是妹子吗?”
叶琛用臼齿咬开酒瓶,喝了一口笑道:“我要是个妹子就好了,能和庭陌一起来过情人坡,这辈子也值了。”
沈庭陌唇角勾起,带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摇着头似是自嘲:“我不值得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阮蔚觉得很新奇,他极少能看到沈庭陌笑,这石头开花似的盛景,让他有些恍然。
“你没醉吧?”阮蔚在沈庭陌眼前晃动手指。
沈庭陌还是那种直直的眼神,看不出明显醉意,他抓住阮蔚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很快放开:“暂时还没有。”
阮蔚抽回手,摸摸身后的草地,在炎热的夏天,草叶还没来得及挂上夜露,于是干脆席地躺下,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肘,舒服得喟叹:
“人间不值得,下辈子绝对不来了。”
沈庭陌说的那次,阮蔚也在,所以他也算有幸和沈学长来过情人坡的天选之人。
那年的四月末,大四的准毕业生们在这里集中拍摄毕业照,阮蔚也跟着Cured的成员混进了活动现场。
沈庭陌穿着学士服,站在拥挤的人群里,高挑挺拔的身型显得格外出众。
最后一批晚樱正好处在花期,暖风带来簌簌扬扬的花瓣,白的,粉的,落在沈庭陌的帽檐和吊穗上,带着红尘里的香风,衬得他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在自由合照环节,阮蔚愣是蹭进Cured的合影里,和沈庭陌分站于取景框的两端。
一个站得笔直端秀,面色沉静,一个笑成一朵花,举着食指和中指摆出土气的V形手势,画面定格,将那一刻的他们隽永铭刻。
“喂,那张合影你还有吗?你们都没洗我的份,太不厚道了。”阮蔚戳了戳沈庭陌的腰侧,突然问道。
沈庭陌喝下一口啤酒,迟缓地偏过头看他,眼眸微眯,将酒瓶放在一旁,侧身躺下来。
“我有好好保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