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宇宙(40)
“你少哄我了,”我想把手抽出来,没能成功,索性爱牵牵,“你当心把我惹急眼,我吐你一车。”
林朝诀还是抿着笑,唇角温柔地弯着,一点不在意我的威胁。
他问:“玩得开心么,今晚?”
我倚在座椅里,舒服得根本不像话,回味片刻才说:“还行。”
今晚喝了颜色漂亮的鸡尾酒;吃了凌霈泽从街角那家小酒馆端过来的超大份牛腩火锅,说是伊晓曾在那里打过零工,受过老板很多照顾;还摸到了大狗,一岁就能长这么大,如果小金毛还活着的话,现在也该和旺仔一样乖巧爱撒娇,两狗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后来就被小饼干叫到后巷去了,有一个带着高帽的大厨来跟我确认订单内容,顺带递给我们一人一串儿香辣烤鱿鱼。
我掏出手机想要找找看有没有周倍加的照片,边吃边问大厨:“啊,就是你吗?你负责此次行动?”
“不是我,我只是个传话的。”大厨笑道,“不用找照片了,他能精准定位的。你只用告诉我你的需求就可以了。”
要说今晚唯一的遗憾,就是我都豁出去了,在饭桌上打开天窗问凌霈泽我的“公关费”到底多少钱。结果凌霈泽卖起关子,嘴巴拉拉链道:“这不能说,我可是收了林诀的封口费。”
晚上八点二十了。
今晚有月亮,入冬的月亮没有夏天那么活泼,看起来冷冷清清。
“你是和爸妈吵架了吗?”我懒着语调问。
“嗯?怎么突然——又在猜我为什么来筒子楼么?”林朝诀失笑,他松开我的手,把方向盘打了好大一圈,或者几圈,调头驶入到生态公园里。
我有点耍酒疯,心里难受得紧巴巴:“我想知道!你他妈的就不能告诉我吗!”
车停了,林朝诀熄火拔钥匙,车里安静得只能用死寂形容。
我攥着安全带,脑仁嗡嗡响:“告不告诉我啊?”
林朝诀好像叹了口气,一句话没说先下了车,绕到副驾把我也抱下来,趁着天地昏暗就这样把我压在车门上亲了亲。
“是,你没猜错。”林朝诀摸摸我被酒精烧着的脸颊,“我和家里闹了一些不愉快,谈不上吵架,但是的确还没有找到比较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先各自都冷静一下。”
我抬起手搂到他脖子上,心里痛快不少。
但也无语,就这么一句话的事情,至于憋我这么久吗!存心的吧!
见我眼里飞刀,林朝诀把我打横一抱,往湖边木椅走去。
他主动继续道,终于不像个非要人挤一挤才有料的牙膏:“我算是出来避难的。一年的时间,怎么都够他们理清纠纷了。”
杨柳只剩下光秃秃的细条垂在湖面上,没有风,水波不兴,倒映着一轮明月。
椅子还没坐热,我又站起来跳到围栏石柱边,伏在上头看水里的游鱼。
“我以为你是和家里坦白性向,但是他们都接受不了... ...但好像又不是这么简单...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林朝诀站到我身旁来,问:“要喂鱼么?我去买包饲料。”
我伸脖子看看,小卖部就在不远处,于是点头道:“那你去吧。”
不愉快。
算不上吵架。
避难。
等他们理清纠纷。
我望着林朝诀挺拔的身影,脑补出一部《私生子》的狗血大剧。不管这个私生子是林朝诀本人,还是被认回林家的别人,好像都还蛮合理的。
那我就要说了,林朝诀这么个好大儿都被气得离家出走了,居然都还没有当爸当妈的来哄一哄?像话吗?就这么把他晾在筒子楼里不闻不问?
哦,也有可能这就是为毛林朝诀来筒子楼的原因:爹妈找不着。
不是,那也可以去医院找啊,去医院守着总能把人守到吧!
... ...唉,算了,我操的这个心屁用没有。
其实再仔细品品林朝诀说的这几句话,空泛无实,什么具体的内容都没有告诉我... ...或许是家丑不想外扬吧,心里有好大的苦衷。
我一直看着小卖部的方向,林朝诀站到报亭前面了,排队在几个小朋友身后。
轮到他了,他拿起一袋鱼饲料,扫码付款。
他折身回来了,他今晚说喜欢我。
我单手抱着石柱,把他看到跟前来,他递给我两袋饲料:“面包碎和米虫,要哪个?”
我毫不犹豫地选了面包碎。
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上大学后,坐飞机出国,落地后第一件事就是跟爸妈出柜了。”林朝诀慢悠悠撒着米虫,“他们应该不会追到国外来捉拿我,只能在视频里对着我干瞪眼。”
我想象那画面,“嘁”他道:“还说我鸡贼。”
林朝诀轻轻笑起来:“他们俩都是大学教授,见多识广,不跟我计较。可以说是没有为难我也没有为难他们自己,算是心态良好地接受了。”
“真好啊。”我听着觉得很羡慕,感叹道,“你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这么会投胎。”
“嗯,反了。”
“怎么反了?”
林朝诀天女散花似的把米虫全都撒下去,把玩着空袋子说道:“我上辈子应该是个屠夫,手起刀落不知道积累了多少杀孽,所以这辈子做兽医救治小动物。”
我被他说得直乐,想象林朝诀手握砍刀杀鱼杀猪的模样,还是很帅,和如今穿着白大褂冷静温柔的模样相比,各有千秋。
“对了,你近视么?”我回忆道,“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戴着黑框的大眼镜,嫩得像个实习生。”
林朝诀被我逗笑:“保护眼睛的,看电脑看书的时候会戴。”
抢食儿的鱼群把湖水搅乱,月色荡漾,波光粼粼。
面包碎倒空了,我的夜生活该要结束了。
“我要回去写试卷了。”我把双手都举到头顶上去,抻一个长长的懒腰,“你知道吗,写卷子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我希望我拿起笔时是今天,放下笔就能到高考结束。”
林朝诀抱住我的腰,把我锁在他怀里,我就顺势圈住他的脖子,叫他:“林诀,要是哪天他们处理完纠纷了,比如下个月,或者过年——过年总要阖家团圆吧?他们要你回去,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林朝诀压着我的后背,又往上摸,给我把兜帽戴好。
“不走,”他低下头来和我接吻,边吻边承诺道,“我哪儿都不去,放心吧。”
回到筒子楼时已经九点多了,还没到九点半。
林朝诀把大宝贝停在距离筒子楼五分钟脚程的一处停车场里,一晚上十块。
于是我拄着拐杖和他一起走回来,上楼还是他抱,抱到七楼时我心头一跳,说:“开门看地上,有惊喜。”
林朝诀不撒手了,还捂着我家铁门锁眼儿,非要问:“什么惊喜?”
“你看就知道了!起开!”
“不起。”
然后我家门从里面打开了,我爷爷的脸露出来:“你们回来了,外头冷不冷?”
林朝诀无法,跟我爷问了好,掏出钥匙捅自己家的门。
“小宝,你先进去,”我爷站到走廊里来,用眼神示意我听话,“我跟小林说两句话。”
想也知道老头子要说什么。
我不乐意在走廊上拉扯,索性进屋了。
先换鞋,再上个厕所,再换上居家服。
我把拐杖靠墙放,自己单腿跳到客厅来,等着我爷怀柔完林朝诀再回来教训我。
突然想起奶奶。
要是奶奶还活着就好了,如果裴行勇杀妻没有让她一下子气绝,我爷爷应该也不会把老房子卖了。老两口现在还能有个伴儿,坐在鸟语花香的小院儿里烤火乘凉。
要是奶奶还活着,她肯定不会让老头子顶风冒雨地去扫公园,扫大街,得拿鞋底子抽他。
我笑起来,我爷开门回来就看我一个人坐在小板凳儿里傻乐,问我:“咋个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