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诡务司(86)
屈突宜闻言,双眉一挑,目露疑惑:“罗景留下了话,吩咐你转达给我们?”
楚听莲语气微顿,斟酌了一下方道:“这位长官莫怪,罗景大师的原话是转告给李司丞一人知道。但我想,李司丞也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与各位分享,不如就让我在此一起说了——”
“他托我转告李司丞——这几日他只是暂时离开,请各位不用费神寻他,找不到的。
“待到李司丞窥破郑司丞一案的真相,他就会再次现身的。”
第 47 章
“待我窥破郑司丞一案的真相?罗景大师真的这么说?”
李好问寻思:自己怎么总是被这位带着跑?
他好不容易在“放生鱼脍案”中找到了关于罗景的踪迹, 现在却发现又被对方带回到了郑兴朋那件“屏风杀人案”上。
提起郑兴朋时,楚听莲脸色黯淡,但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好问皱紧了眉头, 思索一阵,又问:“他只是说这些?你们中可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背景来历, 可有人知道他在长安城中有什么别的住处?”
如今楚听莲在倚云楼中最有权威, 闻言举起双手,击掌三次, 立时将在楼内各处忙碌着打扫修葺的各人都召唤而来,聚在大厅中。楚听莲又将李好问的问题问了一遍。
当被问及罗景的背景来历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大师来自西边,我听他提到过,万里迢迢来到长安,是走了当年玄奘法师走过的路。”
“罗景大师精通好几种乐器, 不止有箜篌。”
“大师精通梵文和佛经,我听过他与来宾说佛偈, 别人都说不过他……”
“……”
倚云楼众人七嘴八舌, 李好问心中, 罗景的形象也渐渐丰满, 也与他的想象渐渐重合。
“你们谁见过罗景修饰自己,”屈突宜从旁开口,“有人替他梳过头发, 他头上那两个角角似的螺髻是那位巧手娘子帮忙梳的吗?”
听见这话, 包括楚听莲在内,倚云楼内的舞姬们相互看看, 都是忍俊不禁,吃吃地笑起来。
最后还是楚听莲作答:“大伙儿都提出过为罗景大师修整一下形象, 为他束一个长安城里时兴的发式,以衬托他那张好看的面孔。可是大家好话说尽,大师只是不许,说他的发式天生就长成那样,不能动的。”
这番话听在李好问耳中,更加确认了一些事。
他点点头,谢过了倚云楼中一众娘子与小厮们。倚云楼众人则大多感激李好问,毕竟上次有他出手相助,才最终打败了那大青面。而且李好问那飞檐走壁的英姿,众人虽大多曾经昏昏睡去,但多少也都有些印象。
如今见到李好问如此谦和有礼,倚云楼的人对李好问的好感度顿时又向上飙了几分。长此以往,只怕李好问的人气很快就会超过罗景的。
诡务司一行人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便要告辞。
楚听莲见一行人要离开,忙凑近至李好问身边,低声询问,想知道郑兴朋的案子是否有进展。
李好问没有就此多说什么,但他很好奇:这楚听莲究竟是因为此前在报上“捏造”了一篇报道“自炒”而心存愧疚呢,还是真的很期盼郑兴朋的案子能够水落石出,大仇得报。
据他观察,楚听莲伤感多过愧疚,很有可能是因为后者。
正当诡务司三人想要离开的时候,忽有一人叫门:“诡务司过来查案,倚云楼一干人等,速速开门配合。”
倚云楼内的人顿时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诡务司的人来了一拨之后,外面又来了第二拨。
而作为正主,李好问听出了叶小楼的声音,有点儿想笑。
但屈突宜却叫了一名小厮过来,嘱咐他不要说穿,而是将叶小楼等一行人先放进来。
只见叶小楼依旧穿着他那身流外官的土黄色公服,手里抱着障刀,带着几名不良人,大摇大摆地入内,开口便道:“我等虽是长安县的不良帅,但是受诡务司之托,前来查问前任诡务司司丞郑兴朋一案的其余线索的。楚凤魁速速上前!”
就听李好问清嗓子似的,在倚云楼内咳嗽了几声。
叶小楼是万万没想到,他狐假虎威前来查案,那用来借威的“虎”,却已经在倚云楼中了。这名长安县的不良帅顿时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可他那些手下们就跟在身后,此刻叶小楼别无他法,只能硬撑,于是厚着脸皮打了一声招呼:“李司丞,你也在啊!”
李好问并没有直接揭穿叶小楼的话,只是道:“我们刚刚就昨晚的案子问了楚娘子,关于郑司丞的案子,你有什么就问吧!”
“昨晚的案子?”
叶小楼着实没想通,昨晚发生在崇贤坊的案子和倚云楼又有什么关系。
但他同样感激李好问没有戳穿他。
于是叶小楼转向楚听莲,正欲开口,突然就哑了。
李好问等人都觉得好奇,向叶小楼看去,却见到他一张脸被瘪得通红,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好问听见身后那个名叫“范南”的长安县不良人小声道:“我们叶帅,上次见楚凤魁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原来如此啊!——李好问回想起上次叶小楼与楚听莲见面时的情形,心里大致有数。
谁知范南这句话叫叶小楼听去,这位长安县不良帅便黑着脸转过头来,伸指朝范南点点:“你来问!”
范南无奈只得上前,冲楚听莲拱了拱手,道:“楚娘子,奉我们叶帅之命我来问点往事。”
叶小楼在范南身后低哼一声。
楚听莲也不抬头看叶小楼,但对范南很客气。
她的记忆力绝好,范南问的是郑兴朋以前到倚云楼来的经历。她都对答如流,能将在什么日子、什么时辰见到郑兴朋,甚至连郑兴朋与什么人同来,穿着什么都记起来。据她所说,郑兴朋过来倚云楼,多半是观舞,也曾有一两次推杯手谈,倒是从没有留下宿夜过。
据她所记,郑兴朋有时会在倚云楼请客,也有时候会与友人同来。郑兴朋的友人,除了秘书省和诡务司中的同僚之外,还有一位小个子,面白、皮肤细嫩的年轻郎君,曾经与郑兴朋一道,来过倚云楼两次。
叶小楼在背后捅捅范南:“问问她,怎么就对郑司丞这么关照的?”
楚听莲听见了这话,冷声道:“郑司丞是听莲的客人,听莲对到楼里来的客人一视同仁,这是行规……”
叶小楼却继续捅范南:“她难道还能将与每位恩客会面的日子都记得这般清楚?肯定有隐情。”
范南苦着脸,似乎想说:“叶帅,您怎么想问,干嘛不自己问啊?”
而李好问在旁叹了一口气,也很想对叶小楼说一句:“你够了。”
在他看来,楚听莲对郑兴朋有情,一望而知。
偏偏叶小楼对此穷追不舍,非催着范南逼问楚听莲为何对这位恩客如此关注,竟能记得这许多细节。以至于楚听莲最后失去了耐心,白眼一翻,呛声道:“小女子我天赋异禀,就是能记得住,叶帅可以了吗?”
李好问只得劝这个情商不行的家伙见好就收。
岂料,叶小楼竟然反过来对他道:“李司丞现在是不知道外头舆论如何吗?眼看诡务司上一任司丞遇害身亡的案子也要变为悬案。诡务司不嫌害臊,我叶小楼都还嫌害臊呢!”
还没等李好问回应,屈突宜已经负着双手,慢慢过来,反问:“谁说郑司丞一案会变成悬案的?”
叶小楼扁扁嘴,做了个鄙夷的表情,反问:“司里各位,难道都没有看今日的《长安消息》?”
李好问心道:这哪里有时间?
刚刚处理了崇贤坊那只能够造梦的大蛤蜊,然后就是吴家的事和安置张嫂,随后还要追索那罗景身上的谜团,李好问忙得脚不曾沾地,连家中的妈妈和妹妹都没有工夫打个照面,哪有心思悠悠闲闲地坐在司内,喝着茶看今天出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