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诡务司(265)
李好问眼前立即一片模糊,刚一张口吐出一个字:“葛……”他的话就狂风被打断了。
——这下情况有点糟糕!
现如今他们没有可以用来强力突破这两处阵法的手段——李好问是有一定武力值的,但他被困在阵中,脚下既是生门也是死门,无论从何处脱困都在陷阱之中。
而李贺今天的状态不对,既不疯也不晕乎。
虽然这么说对李贺有点不大礼貌,但是平日里李贺最高强的法力确实都是在最疯最癫狂的状态下发挥出来的。
这么看来,只能死扛了。
李好问一旦拿定主意,便瞬间位移,去了李贺身边。
因为他身在死门内,如此一动,便牵动阵势,一瞬间疾风四起,数枚药杵,同时捶向李好问与李贺。
李好问忙用身体护住了李贺,同时伸手,全神贯注,以减慢那几枚药杵砸来的速度。
“咦?”
就在李好问打算带着李贺继续“位移”的时候,葛洪再次发出一声赞叹式的讶然。这位炼丹祖师爷伸手一挥,从四面八方一起砸向李好问和李贺的药杵忽然停住了去势,直接下落,横七竖八地掉在雪地里。
李好问与李贺惊魂甫定,一起抬起头。
就见葛洪已至面前,开口便问李好问:“我看你情愿护住你的同僚,纵使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先护住他人的性命。你很有义气,不像是会坑害我那徒儿的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好问:可不是吗?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就觉得腰间蹀躞带上系着的荷包在拼命跳动——那不是遮摩遮利。小红鱼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根本不愿意动弹,甚至连翻身都有点勉为其难。
此刻在荷包里乱蹦乱跳着请求出来,自然便是当初从那方士玄谷子处得来的水银人了。
李好问当即从腰带上解下荷包,打开,将小小水银人放出来。
果然,这小家伙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似的,凌空直接扑向葛洪——中年道人一伸手便借住了,这小小水银人便连比带划地蹲在葛洪手心中一通表演,指指李好问,又指指自己,接着是一通又抹脖子又打滚的武戏。
李好问很有些怀疑:小朋友,你这表演,五六百岁的老大爷能看懂吗?
岂料过了一会儿葛洪便叹道:“原来真的不是你们。”
李好问:……真能看懂?!
“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在追查玄谷身亡之事,去了些他逗留过的地方。今日刚到这龙首原附近,便感受到了徒儿的气息。但现在回想,应该是这个小家伙吧?”
“既然是一场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这位郎君,今日之事,你我就算是恩怨一笔勾销,后会有期,告辞——”
“且慢!”
李好问朗声喝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葛洪。
“刚才打了人,现在就这么一走了之就可以了?”
葛洪微感讶异,转过头来,望着李好问,似是有点儿不明白:明明这年轻人打不过自己啊!怎么现在却敢放狠话。
他哪里知道,李好问是那种,明知打不过也要靠动嘴皮子(文斗)找回场子的人——至少应该让葛洪表示表示,补偿一下诡务司的损失。
“是这样的,葛老,我等的同僚秋宇,早先曾在这里遇袭。我与这位李贺李协律郎一起赶来此地,就是为了探查他遇袭的原因。既然是一场误会,而您又如此神通,那么能否帮我们看看,同僚在此遇袭重伤的原因为何?”
说着,李好问大大方方地半转过身,将身后“五棵松”下出现的空洞指给葛洪看。经过刚才那一场较量,他对葛洪的本事已经有了大致了解,初步判断:这位很可能就是东晋那位炼丹鼻祖葛洪,至少在这件事上,对方很有可能能帮到自己。
葛洪原本皱着眉头,但此刻明显被勾起了好奇心,一对长眉挑了挑,迈步上前,竟真的开始查看那松树根处出现的黑色洞穴。
这名方士看起来很谨慎,他只是略略俯身,凭空嗅了嗅洞口的气味,随后便从衣袖中取出一枚长长的银针,伸至洞口,于土壤中挑了一点什么,取出来,在鼻端闻了闻,随后又取出一方洁净的纸张,将银针夹在纸张里,再抽出,然后仔细观察银针在纸面留下的痕迹……
很快,葛洪就给出了极为肯定的答案:“这里曾经有过一株太岁!”
李好问与李贺相互交换眼神,两人眼中都写着:“神了!”
“但这里的太岁,只是它的形,而它的魂,很多年前就被抽走了。”
李好问顿时如坠雾里:太岁不就是某种品种特殊的大蘑菇,这蘑菇还分什么“形”与“魂”?
然而葛洪仿佛一位确实不怎地的老师,根本不想着为李好问等人解答疑问,只是自顾自乐呵呵地伸出银针,继续于这洞穴中探索着什么。
“其实吧,这太岁的‘形’,只需保留一点两点菌丝,再加以时日就能慢慢长出品相很好的新品。
“可若是没有‘魂’,它就只是凡品。”
李好问顿时皱起眉:按照孔真真的说法,她处心积虑设局,甚至不惜嫁给赵生,并与对方生儿育女,就是为了借赵生的“气运”,来找到某种神异且昂贵的珍宝。
假设孔真真要找的,就是这枚太岁——可按照葛洪所说,这里慢慢长出的那一枚,明明只是凡品而已。
嗯,赵生当初取来这枚太岁之后,孔真真又与他共同生活了三年,才设局离开。不知这是不是花了些时间才知晓当初赵生找到的,只是太岁的“形”而已。
李好问想着,只觉得还有好多细节自己未能厘清。
“但是吧,”葛洪饶有兴致地道,“据说,得了这太岁的‘形’,便有机会找到那太岁的‘魂’。”
李好问小心翼翼地又问:“葛老,那‘太岁’究竟有何灵异之处,为何如此宝贵?”
葛洪听得双眼发亮,道:“只有‘形’的太岁,便已是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神物。至于那‘魂’……哦,不,我不能说,不能说!”
说着,他还摆了一个闭嘴噤声的手势,但是眉飞色舞的神情透露了他的兴奋之情。
单单是“形”已经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物了?
而那“魂”的功用,竟然不能说?这么神的吗?
李好问又与李贺对视一眼。
后者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葛洪说的这些都是典籍上从未有过记载,闻所未闻的东西。
但是李好问却得到了些许灵感,将前因后果大致想通——
原先孔真真恐怕也与自己这些人一样,并不完全清楚“太岁”的秘密。但就在最近,她方才得知,太岁的线索其实与早年间赵生挖出来的“肉灵芝”有关。
自此,孔真真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赵生身边,于是她放出消息,设局“退回”屏风,私底下却只是离开赵生,另寻去处。
但是关于秋宇之事他依旧想不通。于是他拖出秋宇出事时的历史影像,老老实实地向葛洪请教:“那您知道我的同伴为什么会遇袭吗?他自遇袭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葛洪见到那段历史影像,忍不住微惊,眯着他的老花眼将秋宇出事的前后尽数看完之后,才叹了口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李好问:“原来您并不知道什么呀?那也就是说,您可并没帮到我们什么。”
葛洪斜眼看李好问:我看你这话说得有点儿像我那些学生。
“能请您去看看我的同伴吗?”李好问摆出一副坚持到底的架势,“毕竟您亲口答应了要补偿的……”
葛洪一听这得寸进尺的言语,两条花白的眉毛顿时一扬。
可就在这时,有东西扯着他的袖口。葛洪低头一看,只见是那只小小的水银人,正挂在他袖口荡秋千。
而这小小的水银人对面,李贺正眼巴巴地望着葛洪,似乎也在出言恳求:去看看我们秋郎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