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精灵扬起嘴角，淡金色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身后是残酷而喧嚣的战场，美得像一幅画，又像极了一个不知世事的年轻神明或是天使。
　　任哪个不知情的人看到他，都不会猜到这幅能被克拉克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的肩膀上，扛起了什么样的重担。
　　克拉克心里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我也愿意做你的前哨站，”他在心里说道，“永远。”
　　—
　　希瑞尔让渡了组队面板的管理权，然后把事情扔给了海姆达尔去跟所有人解释，马不停蹄地带着超人潜入了世界树连接的赫尔海姆。
　　反正海姆达尔老神在在的站在彩虹桥上，闲着也是闲着。
　　第一次踏上从仙宫来到冥界，两人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差距。
　　在这里，没有月亮与太阳，头顶上冷清地挂着几颗稀疏又黯淡的星星，呼进身体中的空气泛着股腐朽的棺木味道。
　　一眼望去，凭借精灵那虽然比不上克拉克但绝对比常人敏锐的视觉，竟然只能看到一片又一片浓郁的灰色雾气，前路渺茫。
　　希腊神话中，生者的世界通向死者的冥界要经过一条名叫阿克伦的冥河。
　　东方神话中，通向地狱的亡者也要渡过忘川河。
　　但是真实的赫尔海姆，连一滴流动的水都没有，寂静无比，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死去了一样。
　　希瑞尔手里并没有赫尔海姆和尼福尔海姆的地图，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的位置，只能在一片茫茫迷雾中，向前跋涉而去。
　　克拉克同他肩并着肩，一直贴得很近，不知道是这种环境让他不安，还是觉得出生于森林与阳光之中的精灵会感到害怕。
　　“你能感觉到吗？”
　　希瑞尔向前走着，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克拉克遥遥头：“在这里我的视力也受限了，看不到一百米之外的东西。”
　　希瑞尔喉结滚动，这里的味道让他几欲作呕，却还是忍住了。他攥着手里的法杖，说道：“我能闻出来，这里的雾气中包裹的能量……就是亡灵之力。”
　　克拉克转头看了一眼希瑞尔，紧接着伸出手来，握住了那支漆木法杖的上端，将他朝自己这边带了带，避免了像个瞎子一样的精灵一脚踩进坑里。
　　“谢谢，”希瑞尔想要使出漂浮术，却感到向来轻盈的身体像披着一层厚重的雾水，居然飞不起来了，由于环境特殊而陷入焦躁的精灵咬了咬后槽牙，问道，“走着太慢了，你还可以飞吗？”
　　克拉克看着精灵双脚离地几厘米，却又浮不起来的样子，心中了然。
　　他轻轻弯下腰来，猩红色的披风下面是宽阔的后背。
　　“我背你吧。”
　　精灵也不见外，直接跳了上去，附在克拉克的背后，双手环着对方的脖子，两人的身躯叠在一起，连心跳的声音也慢慢变得一致。
　　在这种空旷、静谧而紧张的环境下，克拉克感受着对方清淡微凉的呼吸，托着希瑞尔的手竟然渗出了汗珠。
　　两人迅速升空，巡查起来，试图寻找隐藏在死人之国的亡灵驻军。
　　希瑞尔也没有闲着，他虽然现在看不清远处，但嗅觉还很敏感。飞着飞着，他皱了皱鼻子，在克拉克耳边说道：“去左前方大概十一点钟方向看看，那里的亡灵能量密度更高。”
　　克拉克便乖乖得调转前进的方向，向希瑞尔指出的方向飞去。
　　可是飞着飞着，希瑞尔眼看着克拉克从上空飞过了目标，无论他怎么提醒，都不再说话。他松开环住对方脖子的手，揉了揉眼睛。
　　背着他的人不再是那个长着一头黑色卷毛的青年，反而不知道时候变了个样子。那人的黑发是直而柔顺，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子。
　　希瑞尔勒住他的脖子，迫使他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他熟悉又痛恨的面孔——额头宽阔，黑发浓密，一双黑色的眼珠微微湿润，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是个很英俊又善良的青年。
　　希瑞尔的手有些发抖，不自觉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与此同时，按照既定方向飞行的克拉克背后一凉，他感觉到希瑞尔突然没了呼吸，安静地过了头，像个死人。
　　而有一只冰凉的手，静悄悄地掐住了克拉克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没想到画风突然从战场转向灵异吧


第71章 凤凰
　　克拉克心中不安,他突然想起,除了十几分钟前给他指路外,之后的希瑞尔一直没有跟他说话。
　　这对平时稍微有点话唠的精灵来说一点都不正常。
　　飞在半空中的克拉克停住了向前的惯性,反应迅速，甩开勒在他脖子上的手。然后向后一捞,架住了趴在他背后的人,转过身来。
　　四周迷雾蔓延，寂静无声，但不知道是幻听还是低音频的波动。恍惚之间,克拉克听到了一串轻柔却诡异的音乐缓缓流淌过耳膜,令人心旌摇曳。
　　被这种环境搞得有点紧张的克拉克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突然发现,一直被他背在身后的居然不是希瑞尔,而是——
　　毁灭日！
　　克拉克心中一惊，身体立马做出反应，几乎是本能地挥出了拳头,向着毁灭日的脸上砸去。
　　那是被莱克斯·卢瑟改造的佐德将军,和克拉克一样来自氪星,几乎只有氪石才能杀死它。与超人经历过的其他危机不同,毁灭日是除了达克赛德以外，第一个能在单体战斗力上与他匹敌的致命威胁。
　　拳头破开音障，发出了一连串巨大的爆裂声，眼看着马上就要砸上毁灭日那张丑陋而畸形的脸庞。
　　但克拉克却在即将把对方的脸砸成肉饼的前一刻,突兀地收住了拳头，
　　他漂浮在原地，一只手还扯着对方的衣领，胸口上下起伏，神色复杂地问道：“希瑞尔……是你吗？”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答。
　　只有一柄闪烁着白色华光的魔法元素剑，静静地停在克拉克身后，直指他的后心，锋利的剑尖距离他的皮肤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对方也想对他下手，却和克拉克一样，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没有痛下杀手。
　　而在希瑞尔的视角，只是看到海因希里的拳头稳稳悬在他的鼻尖处，那张令人痛恨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与担忧。
　　穿着战士铠甲的迷途军军团长张开嘴巴，说了点什么。
　　但希瑞尔却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打开系统自带的通讯频道，却发现无论是聊天记录还是团队列表，都是空荡荡的一片，根本无法发出任何讯息。
　　精灵收起光剑，望着前方那个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影子，摇了摇头，“这个地方还真是诡异……”
　　他们被剥夺了声音，就连自从来到地球开始就一直陪在希瑞尔身边的系统也联系不上了。
　　希瑞尔能够确定，现在顶着海因希里的长相站在面前的人就是克拉克，就是不知道在克拉克的眼中，自己又是什么样子。
　　聪明的精灵隐隐约约明白了点什么。
　　他们应该是见到了意识中最恐惧或者痛恨的人。
　　这里是死人之国，是亡灵的归宿。
　　如果不是亡灵之力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变异，像癌细胞一样在整个宇宙中扩散开来，这些死者会不会就像现在的他们一样，心中满是忧惧，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彷徨地徘徊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之中呢？
　　克拉克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对准自己的攻击被撤销，也反应了过来——虽然看起来是毁灭日，但面前的人其实就是他的同伴。
　　庞大的怪物长长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克拉克身后的某个位置。
　　那是希瑞尔本来想和克拉克一起去的地方。
　　克拉克想了想，最后还是伸出手去，将毁灭日形象的希瑞尔背到了背后。他还没有忘记，精灵法师现在靠自己飞不起来了。
　　背后的重量依旧轻盈，摸上去之后，手掌中的触感似乎还是精灵柔韧而修长的大腿。这种实质性的接触让他从幻觉中回到了现实，耳边不停鼓噪的音乐声也悄然退去，如同一只蛰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