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hurm】座头鲸之歌 Lament of A Humpback Whale

第1章 陨落之王
　　奥姆，七海之主，亚特兰蒂斯之王，永远不会臣服。
　　就算被自己曾经相信的大臣和未婚妻背叛，就算自己日夜思念的母亲也不支持他，就算是被那个半截杀出的混血杂种击败、折断了父亲留给他的三叉戟、被剥夺了王的头衔和荣耀、被套上了屈辱的锁链、他也绝不会臣服。
　　至少他是这样对自己发誓的。
　　他被囚禁的房间宽敞明亮，甚至十分舒适。巨大的蚌壳床上铺着柔软的海绒被褥，如水母的长裙般飘舞的帐幔一半遮掩着窗口，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撩开，看到几只弥漫着幽蓝光线的小鱼困惑地转着圈游弋着，时不时地撞到那水晶般透明的窗户。他的视线绵延向远，看到那一重重如珊瑚如水母般的亚特兰蒂斯建筑推展开来，无数窗口透出的光点随着水流飘荡氤氲，如一片梦幻的星辰罗纱。
　　不过短短数日，这在他的治理下井井有条日趋强大的王国便换了主人。而他的臣民们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接受了。
　　奥姆不会承认自己心中的悲哀。他从小就学习帝王权术，从小就被教导着要成为最强大的帝王，不能有弱点，不能害怕，不能心软，要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和决心，如圣人一般的自律。他自问他做到了，做到了一切父王要求的，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称职的王，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为了他的国家、他的臣民有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在陆地人的威慑下战战兢兢、生活在日渐浑浊的海洋之底。可是到头来，没有人为了他的努力喝彩，相反，他们告诉他他错了，他日思夜想的母亲死而复生后回来告诉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他错了……
　　愤怒在那双如海一般深沉的蓝色中燃烧，却又被强悍的意志拦截，不能爆发。苍白的唇紧紧抿成冷硬的线条，虽然悬浮在水中背脊却仍然如鲸骨一般挺拔，就算是在不动的时候，他也如一把未出鞘的剑，散发着危险的味道。
　　亚瑟抱着手臂歪歪扭扭靠在门口，重重咳嗽了一声。
　　奥姆感觉到了有人进入屋内，也在一瞬间就能分辨出来人的气息。这些都是战士最基本的素养。可是他不想转身看见那张洋洋自得的脸。现在对方这么用力地发出声音，他也不好再继续全然无视，只是微微侧过头，冷冷地给了一个眼神。
　　亚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弟弟某些时候跟那只自以为是的臭蝙蝠一样阴沉吓人……
　　“我以为加冕之后，你至少会看上去不那么邋遢。看来我错了。”奥姆缓缓转过身来。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绷的，随时准备着战斗，即使他知道亚瑟不会在这里与他开战。毕竟他们之间胜负已定。
　　亚瑟笑起来，不同于奥姆优雅而克制的冷笑，他的笑总是带着某种海滩上浓烈粗犷的烈酒味道，弥漫着浓浓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我还以为被关起来你会收敛一点嚣张的气焰 and be a less dick，看来我也错了。”
　　奥姆冷哼一声，似乎对他失去兴趣，眼睛再次看向窗外，“你来干什么？”
　　“我说过我想跟你谈谈。”亚瑟慢慢地在房间里漂浮着，环视着弟弟的“居住环境”，“已经一个月了，我猜你大概冷静点了，所以过来看看。”
　　“你想谈什么。”虽然是询问，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仿佛是在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
　　说实话，每一次看到奥姆那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亚瑟就总想揍他几拳。可是一看到那双深蓝的眼睛和脸上坚硬却也不乏优美的轮廓，他又觉得下不去手……
　　Conflicted…
　　亚瑟自顾自在珊瑚制成的椅子上坐下，“你大概也不想一辈子被关在这儿吧？”
　　奥姆嗤笑一声，并没回答，似乎是不屑于回答这样的蠢问题。
　　亚瑟就算再蠢，也该知道他刚刚登基，不应该把刚刚被他赶下王位的自己放出去，那无异于放虎归山。
　　“听着，你杀了渔人国国王，试图侵略咸水国，挑起海洋和陆地之战，我不杀你已经是仁慈，决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把你放出去。”亚瑟把脚翘到桌上，顺手抓起来桌上一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海螺把玩起来，“而且就你目前的心态，谁知道你会不会派人暗杀我。”
　　奥姆压抑住心中被侮辱的愤怒，冷冷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咱妈很想你。”亚瑟忽然放软了些语气，另奥姆有些措手不及，“她不希望你被永远关在这儿，我也不希望。所以我想，你可以戴罪立功。”
　　想到亚特兰娜，奥姆的心隐隐作痛。自从他被关起来，亚特兰娜来看过他几次，也曾与他彻夜长谈。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自己也曾在母亲怀里哭泣过，为了那失而复得的温柔怀抱。只有在亚特兰娜面前，他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孩子，变成了当初那个困惑、害怕而无助的小王子。
　　可是母亲更爱亚瑟不是吗。她可以为了亚瑟而死，也可以为了亚瑟而生。
　　“你想让我做什么？”奥姆的声音低哑，似乎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坚不可摧。
　　“是你和我一起做什么。”亚瑟冲他咧嘴一笑。
　　……………………………………………………
　　奥姆没想到他还有机会再次骑上他的海王龙。他更加想不到，亚瑟竟然还保留着他的坐骑。
　　此时此刻，他紧跟着前方骑着另一条巨大战鲨的现任海王、他的哥哥，驰骋过空旷寒冷的深海。在他的身后，当然还有一队护卫。他的脖子上戴着一道颈环，上面闪烁着一圈深蓝的流光，而在亚瑟手中有一个控制器，只要他敢有什么小动作，亚瑟会马上按下控制器，那项圈会立刻麻痹他的全身。他憎恨这个颈环，这样的装置完全可以设计成手环或者脚环，却偏偏要像拴住海豚一样拷在他的脖子上。他怀疑亚瑟完全是为了羞辱他才让人如此设计。
　　他们的目的地是马里亚纳海沟，只因在十几天前，亚特兰蒂斯检测到海沟最深处有异常能量波动，派去巡逻的卫兵全在某一点失去联络，没有一人回来。同时蝙蝠侠也在荒原狼事件之后第一次联系了亚瑟，说神奇女侠戴安娜从亚马逊那边得到消息，她们的祭司预感到一个可怕的威胁将从海中升起。他们最初以为祭司指的威胁就是奥姆，但是在奥姆被囚禁之后，祭司却预感到了越来越浓重的威胁，与死亡之地冥王之府有关的威胁。
　　亚瑟读过希腊神话，当然知道冥王哈迪斯是谁。在得知被宙斯创造的亚马逊战士是真实存在的、火神阿瑞斯是真实存在的、以及理所应当的——海神波塞冬庇佑的亚特兰蒂斯也是真实存在的之后，哈迪斯和冥府如果也是存在或者至少存在过的，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他奇怪的是，为什么说冥府的威胁从海中来，是否又与他们检测到的能量波动以及失踪的侦察兵有关。他再三权衡，决定亲自去一趟。至于为什么要不顾众大臣阻拦带上奥姆，一者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强敌，奥姆的能力毕竟是七海之中仅次于他（甚至有可能在没有亚特兰三叉戟和卡拉森加持的情况下与他平手），是最能帮助他的人，二者……他也确实是想给奥姆一个机会。
　　他毕竟还是不希望和自己从未谋面的弟弟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又将对方关起来一辈子。
　　他仍然记得自己少年时期多么想要见到自己的弟弟，想要带着他喝酒、骑摩托、晒太阳、游泳、看星星、看海豚……而奥姆，虽然初见的时候确实混蛋了点，自大了点，疯狂了点，欠揍了点，但维科讲了一些奥姆的成长经历之后，再想起那张俊美高傲却有些苍白的面容，却也隐隐感到一点怜惜。
　　更何况你看看人类这些年干的这些个破事，真的能责怪从未上过岸的奥姆对他们有敌意么？
　　海沟就在前方，一行人放慢了速度，谨慎前行。这一带的海底十分平坦荒芜，海草海葵十分稀疏，游鱼也愈发少见，是一片罕有人迹的荒漠。不止如此，一行人都不约而同地察觉到这里的海水中有一种淡淡的腐臭气息，一种令人不安的死气在水分子间悄无声息地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