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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24)

作者:骑鲸南去 时间:2019-12-18 11:14 标签: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东方玄幻

  孩子凑过来看他写的东西。
  少年把上面的三个字指给他看:“游、红、尘。从今日起,我做主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孩子眨着眼睛,似懂非懂。
  少年试探着叫他:“小红尘。”
  孩子隐约明白了,指了指自己,挑起眉毛。
  “小红尘?”
  孩子努力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少年确定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喜笑颜开,摸摸他的脑袋,以示赞许。
  小红尘把手从自己身上移开,指向了少年的胸口,戳了戳。
  少年:“作甚?”
  小红尘指指自己,又指指少年。
  “我叫……”少年明白了过来,略顿了顿,不自然地搔搔脸颊,又拿起写了“游红尘”三字的纸抖了抖,低咳一声,“我……风陵常伯宁。”
  “游红尘”的动,确是与“常伯宁”的静相对。
  自此后的四年,二人朝夕相伴,孩子捧着一颗诚心,侍奉着他的神,每一天都过得像在朝圣。
  游红尘起初学着村子里的孩子唤长辈的样子,叫少年爹亲,少年不肯,说把他喊老了,叫兄长就行。后来游红尘读了些书,开始叫少年“义父”。
  少年确实做了父亲该做的一切事情,受这一声“义父”,也不算折煞。
  他带他游遍天下,教他认字、习字、练剑、箜篌,还常带他去瓦舍看戏。
  游红尘生平看的第一部 戏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台上,梁山伯看出女扮男装的祝英台耳上有环痕,便问她为何。
  祝英台解释,“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梁山伯道:“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游红尘一边给义父剥瓜子,一边问:“义父,他为什么不敢看观音?”
  少年摇着小扇,答:“因为他对祝英台有情。”
  游红尘问:“有情,又为什么不敢看?我对义父也有情,我愿意天天看着义父。”
  少年哭笑不得,拿扇子敲他的脑袋:“傻小子,你与我的情分怎能和这相提并论。”
  游红尘想想也是。
  普天之下,游红尘不信佛,不信鬼,不信神,只信义父。
  他想,梁山伯与祝英台,怕是也没有这样深厚的情谊。
  到后来,游红尘与义父分离,被寒山寺老僧捡回佛堂,看到泥金塑彩的佛像时,他孤寂无依的心中只涌出阵阵不可遏制的厌恶。
  任何彩漆金身之物,都会令他想起昔日山中经历。
  他自己作为祭品、在山中被圈·禁度日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回想起来,只觉心惊欲呕。
  他就这样一路避视着满堂佛像,直至走到一尊佛像前。
  他看到了一只在檀香薄雾中,向前探出的佛手。
  一声清越的佛铃恰在此时响起。
  刹那间,他如遭雷击,眼前只见与义父初遇那日,他朝自己伸出手来,问自己愿不愿意同他走,而自己将食指放入他掌心,从此便一步踏入红尘。
  游红尘仰视那只庄严的佛手,一时看得痴了。
  老僧见他怔忡,唱喏一声,道:“这是地藏菩萨,以悲愿力,救临堕者、已堕者出无间地狱。”
  游红尘肩膀颤抖,口不能言,垂下目光,不敢再看。
  从此后,他在寒山寺中拜地藏最多,却鲜少敢正面看地藏一眼。
  他自觉自己应该是有了一桩心事,不愿对人坦白,也不能对神佛明说,可那究竟是什么心情,他说不清楚。
  ……
  如一的游移心思被封如故轻佻的声音打断:“大师,在想什么?”
  如一回神,只见几人已入了水胜古城的城郭,正在一家客栈正堂内。看四周的珍珠帘、金丝屏,人比花娇的老板娘,以及空气中淡淡的女人香,便晓得此处是个风雅的销金窟。
  一旁的海净已是面红耳赤,望着如一,吭吭哧哧的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封如故又问:“这里如何?”
  如一神色却并无不妥,略点一点头,竟是赞许的样子。
  楼梯上已有女子嘻嘻笑着指点着海净的小光头,海净面皮臊得通红,恨不得一头扎进地里去:“小师叔……咱们真的住在这里?佛祖会怪罪的……”
  “哎,这就不对了。”封如故满嘴胡说八道,“这分明是佛祖对你的考验,入风月之地,心仍如铁,对千娇百媚心如止水,你才能有成佛之基。”
  这一番说辞并不能叫海净安心,而一旁的罗浮春和桑落久也很不自在,齐齐盯着对方的鞋子看。
  只有如一和封如故二人平静得很。
  如一知道,这类清吟小班,汇八方来客,消息灵通,抚琴唱曲之女更是久在此地,打探消息极其方便。
  这是义父曾教他的事情。
  与义父游历时,他若是听说哪处有邪祟,定会来那地方的风月场,挑个清雅的住下,不出一日,这地方的风土人情、有何传说、谁家与人为善、谁家作孽多端,准能被他全部套来。
  相比之下,封如故那边的解释就要不正经许多:“左右都是要住下兼打听消息的,将赏钱给小二,不如资给赏心悦目的姑娘。她喜悦,我也开心。”
  罗浮春忍不住咧了咧嘴,一脸嫌弃。
  老板娘递来三枚精巧的锁匙给封如故,姿态没有半分刻意的引诱,仅凭极富风情的语调,便叫人心弦微动:“道长,一共是三间上等厢房,房中有曲本,几位想听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将一枚钥匙丢给罗浮春与桑落久,另一枚丢给海净,封如故将最后一枚丢向如一,出人意表地发出了邀请:“大师,介意与我同住吗?”
  如一垂目。
  他想了一路义父,到现在心中仍有波澜未定。
  既是义父托自己照顾好封如故,那他合该尽心尽力。
  况且,他看得出,封如故是有事与他商量。
  于是他点一点头,随着封如故上了楼,徒留海净一人握着钥匙,满面呆滞。


第18章 无端成神
  清秋馆地处水胜古城西侧,依水而建,异常清净,远离祭神大典,那悠远的唢呐此时听来茫茫远远,宛如空里传来的神音。
  如一抚窗而立。
  此地是大城,秦楼楚馆该是不少,他一时竟不知,封如故选择此处落脚,是无意为之,还是因为他窥透了自己厌憎祭神之事的心思。
  等他嗅到竹香,转头已看见封如故倚在软椅上,将烟枪平端于胸前,一页页研究起桌上的曲谱来。
  如一在心中一笑置之。
  ……他果真是想多了。
  他正望着窗外亭台水榭想着心事,一只蜻蜓便轻轻停在了他的肩上。
  如一侧目一望,只见那是一只用曲谱叠成的纸蜻蜓,被一股竹息托着,才得以栖息在他肩上。
  如一对封如故这样的小把戏颇觉无奈。
  经过早晨的误认,如一已经确认,这位云中君怕是故意时时透露出与义父相像的细节,或是做出过分亲近的举动,以戏弄他、看他窘迫为乐,贪图愉悦,从无真心。
  但那带着延胡索药香的竹烟气,又叫如一觉得,此人并非简单之辈。
  他取下肩上的纸蜻蜓,嗅到了淡淡墨香,便将蜻蜓展开,发现封如故竟然在问他正经问题:“寒山寺的僧侣不好好在寺里念经,为什么会来这里?”
  如一对他的玩世不恭有心结,将纸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确认他的确不是在开玩笑。
  别的不谈,封如故的字迹不难看,但落纸力道却是懒的,散的,是义父在教他写字时最忌讳的一种。
  “……最次的字便是这种,只占了一个‘潇洒风流’,形意皆无,不过这是手腕无力之故,你是初学,多练练便好。”
  如一抬手,轻轻按住胸口,那里藏着常伯宁请他来的那封信。
  十年过去,还是一样的铁划银钩,一样的少年意气,分毫未变。
  对比之下,优劣分明。
  如一收敛心思,将展开的“纸蜻蜓”曲谱与义父寄给自己的信放在一处,走回榻边,拿过一张白纸,提笔回他:“城中出现得失魂症的人,叫之不应,唤之不醒,犹如活尸。”
  他自从学习写字以来,便偷偷临摹义父字迹,是以笔锋锋锐得不像一个僧人。
  封如故回他:“不是病症?”
  如一写道:“回报得知,受害之人,体内三魂失一,七魄又失一,应是被人取走了。”
  “失魂者有何特殊?”
  “男女老少皆有,若说有什么特别……都是富家之人受害,其他并无特殊之处。”
  “多少人?”
  “前后共计九人。”
  “此地既有崇神传统,不该是此地的‘神’来管吗?和寒山寺有何关系?”
  “寒山寺非是前来调查的。有山中俗僧父亲受害,昏睡不醒,母亲来信叫他速返,他与寺中同乡回来省亲,一被杀于米脂山上,一被弃于清涧县街头。”……恰是构成血笔“封”字的其中两笔。
  封如故看着他写下的字,陷入沉思时,无意识地拿大拇指轻巧地刮了一下鼻侧,恰是鼻尖右侧落痣的地方。
  不知为何,见他如此动作,如一心头微微一动,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却说不出源于何方。
  二人正相对无言时,门被叩响了。
  一名素衫少女抱琵琶而入,未语先笑,露出一颗小小虎牙:“公子,小女青霓。”
  上来前,封如故特地向老板娘交代,他这一房里要嘴甜开朗、本地出身的琴女,一来能听到最正统的小曲,二来方便探听本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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