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97)

    他在清云真人蹙眉的短暂时机中，转眼看向那熟悉的人影, 他看见顾承安在升入金光内时陡然化为蛟龙，在这之后便宛如一道闪电往上攀越, 龙吟声隐隐掺进了些许痛苦, 而这痛苦，是蛇妖化龙的必经之路。
    只要顾承安能够挺过这道天堑难关，便能化为真龙, 步入大乘之境！
    正在这时，方才被清云真人一掌击落的断崖之下忽然发出阵阵声响，不等众人将视线转投过去, 只听那被压在断崖之下的玄曜怒吼一声, 将身上巨大岩石终于击碎, 他脸上满是狰狞, 却也不敢再和清云真人作对。但当他的目光转向那直通天际的金光时，不由脸色剧变！
    “化龙！”
    他立刻对清云真人喊道：“蛇妖化龙必定大乘！趁他如今还未化形完全，杀了他！”
    清云真人望向陵平山, 立刻有数道流光由各个山顶御风过去，纷纷严阵以待。这是明知不可敌、而敌之。
    悠悠一声叹息又在天地之间响起。
    清云真人自然不可能任由顾承安化龙，他正要上前将这只在金光中痛苦翻滚着的蛟龙解决，却被沈清石在半空横跨一步，正拦住他上前的路。
    “真人，还请赐教。”
    清云真人的目光在他嘴边血迹一掠而过，冷冷道：“你天赋绝佳，再过千年我绝不是你对手，可如今，我杀你，便如同你杀玄曜。”
    沈清石单手并指，钧元剑顺应主人心意而动，剑尖直指面前强敌！
    清云真人见他心意已决，便也掐住手诀，“罢了，我原本是想放你一命，既然你执意找死，也好，结礼道侣，是该同生共死。”他说到这，眼神愈发平和，“你道心稳固，确实与常人不同，是个修道奇才，只可惜，你也动了凡心。”
    “动心，并非易事，并非好事。”
    最后一句说完，清云真人身体一颤，沈清石眼神微凝，猛然急退！
    “晚了。”
    清云真人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手中掐的法诀轻轻往前一点，不起眼一道灰白色灵气看似飘然飞来，实则眨眼便到了沈清石的要害之前！
    沈清石反应及时，立即举剑格挡，却还是被这灰白灵力震得双臂一麻。
    清云真人叹道：“你进境至大乘时日太短，再给你月余功夫，恐怕不止如此。可惜——”
    他的话没有说话，一掌已印在沈清石丹田处。
    沈清石的元婴化身还在陵平山为顾承安护法，此时被清云真人狠狠击在要害，体内灵力顿时随之翻涌起来，他握剑的手一紧，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未干痕迹再次滑落。
    清云真人掐诀瞬间，沈清石反手一掌借力飞退出去，人刚停稳就抬手按在胸口，又吐出一口血来。他明白清云真人一定在大乘期稳固许久，以他实则只有半步大乘的修为硬碰硬，结果除了一个输字别无可能。
    然而此时顾承安正在化龙，他已经暴露在人妖两界的面前。玄曜自知已经得不到神兽血脉，必定是想除之而后快，清云真人尽管不全然与玄曜为伍，却也想将人妖两界所有生灵尽数除清，也必定会对已经算是个威胁的顾承安下狠手。
    当人间再无能入大乘之境的修者，以清云真人如今说辞，势必不会放过任何人。
    到时，人间被毁，万剑宗自然不可幸免。
    “……”
    沈清石因受伤而粗|重的呼吸只有片刻，之后他咽下口中腥甜，单手握剑，对清云真人道：“还请真人赐教。”
    执剑长老的脸总带着令人难以接近的冷漠，就算已经受了内伤，他的神情依旧不变。而他的冷漠与清云真人的冷硬不同，那是天生适合无情道的面相，也是天生不该为尘事烦忧的面相。
    偏偏，他能为某一件事去死。
    清云真人忽然不想杀了这个他以为是只为了道侣而死的男人，他说：“只要你离开这里，从此不再出现在我眼前，我可以答应饶你一命。”
    任谁都无法从此时的沈清石脸上看出他正在克制剧痛，连语气都是往日的低沉平淡：“我不劝真人，真人也不必劝我。”
    清云真人先是一怔，然后不再说话了。
    两人对话之后，气氛倏地紧绷！
    须臾，一金一灰两道流光骤然升起，两者由南至北、由左至右交缠，在天上地下众人只觉眼花缭乱之间轰天裂地斗法，直教人看得目不暇接。
    玄曜趁此时机往陵平而去！
    他虽说内伤颇重，却也是场中如今修为最高之人，陵平山上只有一个合体初期的尹慕知，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至于其他分神之境的修者，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所以飞身上山时他根本不屑去掩藏形迹，不仅如此，还握住手中□□往山顶地面狠狠一撞，哈哈大笑道：“尔等谁敢与本王一战！”
    尹慕知狭长丹凤眼内一抹厉色闪过，他拔出细剑出鞘，正要上前一步，却被身旁柳时维一把拉住了手腕：“小师弟！”
    “师兄是为万剑宗而战，我亦是！”尹慕知看向柳时维，“师兄是抱着必死之心，我亦如此！”
    柳时维眼底泛着苦涩，他笑道：“你忘了，你不是一个人，我与掌门师兄，与师弟师妹，都是该为了万剑宗而生、而死，既然如今我们遭遇师父当年曾经历过的浩劫，为了万剑宗，也不该让你一人去与玄曜拼杀。”
    一旁苍月真人也道：“不错。万剑宗自万万年之前，便以斩妖为道，你我修道之人，遑论生死。”
    站在众人身前的玄曜猖狂讥笑：“斩妖为道？那便让本王来见识见识你万剑宗的道吧！”
    说着，他脚下一跺飞身冲了过来！
    苍月真人深吸口气：“结剑阵！”
    “是，师兄！”
    天地两个战场打得胶着，所幸在清云真人召来那红甲妖物后，九大宗派的第二批弟子终于赶到，暂解了燃眉之急，只是修真界中合体期修者总共没有几个，能与玄曜交手的更是寥寥，诸多修者眼见万剑宗以掌门苍月真人为首结出的剑阵堪堪挡住了玄曜，心中皆是松下一口气。
    可当他们的目光再转向天上两团流光之时，浓浓忧虑却又缓缓涌起。
    两团流光之中，金色一团耀眼夺目，灰白一团黯淡无光，但任谁都能看得清楚，金色流光正处于下风。
    沈清石确实处于下风。
    他月白色的前襟已经被鲜血染红，不复往日整洁，他同样被血色染红的薄唇微抿，眉头也因忍痛而皱起，然执剑长老的眼神一如往日对剑道之坚定。
    清云真人看着沈清石，就像是见到一把敛去锋芒、剑意逼人的剑。
    这把剑已经成器，可惜——
    清云真人在心中说出了今日不由自主想要说出的第三个可惜。
    在下一刻，他手腕翻转，再起一掌，当胸推至沈清石胸前。
    这一掌看似毫无力道——
    沈清石因数条经脉断裂而痛苦，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甚至眼前一黑。
    “我……”
    不复清越的嗓音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他又呛咳一声，月白身影在空中十分惹眼，众人都看见他手中一直紧握的本命灵剑突然在他站稳后直直从高空坠落。
    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因为只有没了灵力支撑的灵剑，才会如此。但钧元剑出世至今，修真界中尚且没有人见过它脱手而落的模样。
    今日他们见到了。
    紧接着，在众人紧张而焦炙的目光之中，沈清石忽而一晃。
    他也直直坠落下去。
    “师兄！”
    “吼——！”
    尹慕知站在剑阵首位，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动！他脖颈根根青筋鼓起，眼中赤红，一口牙用出几乎咬碎的力道才控制住不顾一切去接下那道身影的冲动！
    “滴哒”
    眼底有热流悄然滚落，却不是泪。
    尹慕知勉强恢复一些神智，才发现落在他脸上的，的确不是泪，而是大滴大滴的龙血。他抬眼望去，只见那本该继续往上攀越的蛟龙此时正一遍又一遍徒劳地狠狠撞向金柱！
    “吼——”
    漫天飘落的血滴，便是从蛟龙头顶滑落。
    那双硕大龙眼之中也有血泪滚落，龙自口中不住发出阵阵悲恸滚雷般龙吟。
    清云真人看向它，再看向几乎已经断绝生机、还在坠落的沈清石，他瘦削脸上神情微动，在虚空抬脚往前迈出一步，下一刻便出现在金光之前。
    “师叔！”
    安泽余不顾重伤之躯御风而起接住沈清石，险些被一同砸落在地，他见清云真人果真对沈清石下了杀手，怒中含悲，正要再出声，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清云，”来人道，“你怎会，至此？”
    顾承安见到来人，终于止住动作，他仰天怒吼一声，最后再看一眼被安泽余揽入怀中的沈清石，鼻翼嗡动，而后抬起前爪在光柱上借力，狠狠往云层深处飞去！
一百〇九、 震天而起
    出声之人驾鹤而来, 他臂弯中有一柄拂尘，银白如夜色中的雪, 说话时他倏然起身，脚尖在鹤背上轻轻一点便飞身落至安泽余身前。他抬手在沈清石鼻前一探，又手指下滑, 在沾染着血迹的前襟之上连点数次！
    安泽余面带急色开口：“师父——”
    长松真人抬手示意他噤声。
    安泽余仔细打量长松真人神色，却无法看清对方究竟是何等心情, 可既然师父没有和他细谈的意愿，就算他再着急也是无用。
    长松真人在地面停留也不过片刻罢了, 说到底，哪怕沈清石今日真的命丧于此, 他也无法只顾沈清石, 而不顾天下人，所以只在安泽余耳边嘱咐一句，长松真人便一挥拂尘, 来到了清云真人的面前。
    “你可知你今日所做之事，不论是非成败，都将背负万古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