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60)

    沈清石心中也不会完全让这个怀疑就此消失, 他对白言的身份并没有轻信，但玉简中的秘法，应当不会有假。
    “白言如今还是承安的契约兽, 待承安回宗后, 让他去确认此法究竟属实与否吧。”
    “回宗？”苍月真人接过玉简后又是一怔, “承安出宗做什么去了？”
    沈清石对他自然不会欺瞒：“承安说他找到了蛟龙精血的下落。”
    苍月真人不得不再次讶然, 但在这讶然之中，又添了两分笑意：“承安果然福缘深厚，是地地道道的天宠之子, ”说到这他嘴边笑意微凝，才说，“若不是生在乱世，他想要白日飞升，不过早晚罢了。”
    提起顾承安，沈清石心中也油然升起几分满意。
    “即便身在乱世，我也会护他周全。”沈清石声音冷淡，“如今修真界难有比承安资质再高的人选，他必须活着。”
    苍月真人看向他。
    执剑长老目若寒星，面容冷峻，他身姿挺拔，站在定玄殿内，宛如一柄浸在玄冰之中的宝剑，锐利不可挡，是万剑宗乃至修真界不可或缺的支柱。偏偏他又性情淡泊，近千年来，唯有一个资质高绝的顾承安入得了他的法眼。
    “我自然也希望他活着。”苍月真人移开目光，随即甩袖负于身后，转身往前度过两步，“可此事说来轻巧，却谈何容易。”
    沈清石说：“天下之事没有易难，只有做得到，和做不到。”
    之前在乾府，他就已经在长松真人两次要他不参与此次人妖之战时，听出了对方话中深意。不过这也不算意外，并不仅仅是长松真人对人妖再次大战不抱期望，整个修真界中，恐怕也没有几人会认为人间能胜过妖界。毕竟玄曜的局已经不知道在人间布下了多久，也不知道妖界如今究竟已经准备到了何种地步，唯一知道的，就是妖界一出手便让休养生息了千年的乾府败下阵来。
    乾府都败了，修真界中又有哪个宗派能够比得上乾府的底蕴？
    但不论人间与妖界的实力相差几何，这场人妖之战都无法避免，若是失败，顾承安就是人间最后的火种。
    沈清石自知，想要以他如今的修为杀了玄曜或许难上加难，但在玄曜眼皮底下保全一个人的性命，便只算得上是一件难事。再者，顾承安做事稳妥，又将这难事变作了一件稍有棘手之事而已。
    苍月真人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不过还是开口提醒一句：“你有了这样的打算，还是提前告知承安为好，让他也有个准备。”
    `
    沈清石微微蹙眉：“无碍，待到了人间妖魔乱舞那一日，再告诉他不迟。”
    苍月真人忽地记起沈清石出关那一日——
    他没有再劝，只道：“承安待你向来亲厚，你闭关多年，陵平又只有他一个弟子，平日里还是多同他走动一些。”
    沈清石颔首：“在玄曜来犯人间之前，我会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于他。”
    两人交谈到这，气氛有些沉重起来，于是有了一次沉默。苍月真人在沉默时目光低垂，将视线落在了手中这枚小小的玉简上，然后他将神识没入其中，想要看看传说中的神兽传承秘法是否和传说中一样具有天地之能。
    然而，他在片刻后便又将神识从玉简中脱离出来。
    苍月真人回首看一眼沈清石，再垂首看一眼手中玉简才转过身问他：“清石，这便是玉眼白虎给你的秘法？”
    沈清石回道：“神兽传承绝无可能留下没用的秘法，此法虽说偏门，却也有可取之处，师兄若是没有闲暇研究，便将之交与小师妹吧。”
    苍月真人：“……”
    苍月真人回想起玉简中记载的内容，他怎么舍得下脸面去把这样一枚玉简递给小师妹。
    而沈清石也不再去细看他的反应，回到定玄殿要办的事已经办完，对苍月真人示意一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寝殿。这一次没了搅扰，回到寝殿后沈清石便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间，静静考虑日后该如何将浑身法诀在短时间内传授给顾承安。
    他这一坐，直坐到了第二日天色破晓。
    ‘砰砰’
    敲门两声，在脚步声临近时就已经睁开双眼的沈清石这才起身，他在起身时散开神识，看清了来人。在看清的瞬间，他脚步一顿，眉间倏然隆起，再迈出的步子快了一些，还没来到门前他就抬手挥袖，房门顺势打开，让站在门前的顾承安完全显露在沈清石的面前。
    但此时的顾承安与去时大有不同。
    尤其他脸色苍白，鼻翼嗡动，额上还留有汗渍，气息实则不匀，却硬是强撑出一副没有大碍的模样，见到沈清石的面，还弯唇笑道：“师尊，弟子幸不辱命——”
    沈清石当然不是见到他这副模样才变了脸色，不等顾承安把话说完，就长腿一跨便到了徒儿近前，然后抬手并指点向他的丹田。
    “师尊，”顾承安见沈清石神情冷沉，不由惴惴，“三师伯猜得不错，这蛟龙精血果然已经被人察觉，但他修为与我相差无几，有没有真正察觉精血的确切位置，所以我与他缠斗一番，才取了精血回来。”
    沈清石这时已经收回了手指。
    他果然看见顾承安丹田处的元婴正双手掐法诀盘坐着，化身金光黯淡，是受了重伤的迹象，不仅如此——
    “是谁教你，用自己一个境界的修为去缠斗，就只为了一滴蛟龙精血？”
    顾承安浑身僵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他没听错，师尊如今的语气是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冷硬。
    师尊他，生气了吗？
    他手里还握着柳时维给他用来装下精血的瓷瓶，这瓷瓶内的一滴精血，是他费尽了浑身力气才炼制而成，即便掉下一个境界让他疲惫不已，可他心中还是欣喜的，这滴精血若时用法得当，应当能助师尊冲击大乘之境，他如今能够帮师尊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可如今，师尊却生气了——
    手中原本被掌心温度捂得发烫的瓷瓶突然冰冷得吓人，顾承安紧紧抿唇，随着身体一并僵住的思维也给不出正确的答案让他为自己辩解。
    “你可记清了与你交手之人的相貌？”
    沈清石看着他的发顶问道，然后就见这漆黑的发顶左右晃了晃，连一个音节都不曾发出来。
    “身形呢，穿的衣物有无特征？”
    顾承安又摇了摇头，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沈清石的眸光不自觉带着淡淡的委屈：“师尊，弟子只是想取回精血，让三师伯为师尊炼出丹药，除此外没想其他。”
    沈清石看着他微红的眼眶，想要责骂的话不知为何又收了回去，转而说：“我以为你做事稳妥，却没想到竟这般冲动鲁莽，叫我以后如何放心。”
    顾承安听他语气又变回以往，胸中委屈更甚：“弟子并非鲁莽，是想为师尊尽一份心，这蛟龙精血难得师尊也是知道的，我怎么能凭白让它落入旁人手中。”
    沈清石堪堪松开的眉头又皱了皱：“你倒学会顶嘴了，若不是鲁莽，你为何连与你对手之人的相貌都看不清？”说完这一句，他才补充，“你身为万剑宗弟子，却被人逼至这般地步，我还想看一看，究竟是谁家的人，做事如此不留余地。”
    听到前一句时顾承安还面带，听到后一句时，他愣了愣才说：“师尊，师尊是想为弟子讨个公道吗？”
    沈清石睨他一眼，转回身示意他跟上，说：“分神修为被人逼退至元婴，你丢尽了我陵平的脸面，我为你讨什么公道。”
    这句话从顾承安左耳听，却很快又从右耳冒了出来，他回想师尊前几句问他的话，愈发觉得自己猜得不错，于是一扫心中郁气，往前跟了两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沈清石让他坐在蒲团上，抬右手曲起双指按在掌心，拇指扣住食指第二指节，掌心朝下虚隔三寸落在顾承安的头顶，而后左手并指打在臂弯，将源源不断灵力传入徒儿体内，助他调息。
    恍惚间，顾承安仿佛听见沈清石轻轻叹了一句：“如何让我放心的下你。”
六十八、 下山历练
    助顾承安调息过内伤之后, 沈清石在徒儿还在盘膝运功时走到了一旁桌边坐下。
    原本顾承安出宗去寻这蛟龙精血时，他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是按照顾承安所说，这精血能否取回还不能定论；二是虽然大道艰难，但他从未想过依靠外物之便提升修为。
    蛟龙精血确实难得, 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至宝，可是——
    他看一眼脸色渐渐红润的徒儿, 闭眼摇了摇头。
    顾承安还是太过年轻，不够沉稳, 更加不会明白，以他这般天资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 不仅是于他而言, 于整个修真界而言都会是一种损失。
    除此之外，记起方才顾承安红着眼眶为自己辩解的模样，沈清石眉间微微隆起。
    徒儿还是缺乏历练, 他想。不过幸而没有酿下大祸，就还有补救之法，沈清石松开眉头, 只凝神等待顾承安修为稳定下来。
    房间内的平静在两个时辰之后才被打破。
    顾承安从蒲团上起身时一眼就看见坐在不远处的沈清石, 他眼中一抹欣喜一划而过, 然后从乾坤袋中重新取出装有精血的瓷瓶, 对沈清石道：“师尊，那弟子去雾泉山请三师伯将这精血炼制成丹，助师尊一臂之力。”
    沈清石淡淡开口：“你自保尚且困难, 如今修为降至元婴，这精血你自留用吧。”
    顾承安脚步一顿，他嘴边扬起的笑意也渐渐拉平，垂首问：“师尊还是在生弟子的气吗？”说完这句话，他快步上前几步，单膝跪在沈清石膝前，仰首又道，“弟子知道错了，师尊饶了弟子这一次吧。”
    沈清石垂眸看他。
    眼前这张俊朗的脸上露出期待和不安两种神色，见沈清石看过来，他还膝行一步凑得更近，双手仿佛不经意间落在沈清石腿上，语气讨好：“日后弟子绝不会如此鲁莽，事事都听师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