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71)

    他又问：“那为何要让我去查，师兄不是一问便知吗？”他并不情愿去做这件事, 即便这件事实际上他早已心中有数，却又不想将真相告知沈清石, “何必让我去做, 费时又费力。”
    沈清石又看他一眼。
    “你的话愈发多了。”
    尹慕知一凛，多年同门，即便千年不见, 他也依旧听出对方说出这句话时一定心情奇差，于是不再推脱，满口答应下来：“师兄哪里的话, 我做就是了, 回宗之后我立刻着手去办, 定然不会辜负师兄所托。”
    沈清石这才将视线转至天行阁府门。
    天行阁所处位置十分险峻, 是群山之中最高峰，山势陡峭，非修真之人无法登顶, 故此被偶然得见此地有御剑而行的凡人称作天行群山，在此开宗立派的天行阁祖师也是因此得名。
    面前的玄色府门高耸入云，天行阁三字石碑也有两丈高，气势逼人。
    沈清石并非第一次来到天行阁，但还是如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般，叩响了重逾千斤的铜环。
    尹慕知在等人开门的时候说：“师兄先来了天行阁，是怀疑其中的哪位？”
    沈清石不答，转而说：“一会儿入宗后，你不必注意罗盘动静，问你想问的，我会借机在各处探看，到时你务必将人拖住。”
    尹慕知剑眉一挑：“师兄要做什么？”
    沈清石道：“天行阁有一处地方，我非去不可。”
    闻言，尹慕知不再细问，他抬手握住腰间剑柄，摸索两个来回才说：“师兄大可放手去做。”
    沈清石注意到他手上的小动作，补充一句：“问你该问的，不要做你不该做的。”
    “……”
    尹慕知嘴角一拉，握住剑柄的手松开后无处安放，他弹了弹手指，才抱胸说：“我心里有数，你就别啰嗦了。”
    两人对话至此，府门大开，沈清石一眼望进门内，绕过罗列的奇峰和造型精美的重重宫殿，看见了峰顶集结着整装准备出发的天行阁弟子，台上人头攒动，喧闹声隔着这么远也听得见。
    沈清石眉头微蹙，他与尹慕知对视一眼，而后两柄长剑同时出鞘飞向两人脚下，一同往峰顶飞了过去。
    开门的人不是萧启，但当府门打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出现在天行阁前的时候，萧启同样皱起了粗重的眉。
    落地后，沈清石注意到天行阁阁主身后背着一把宽刀，是他在修真界中成名法宝——盘龙刀，这把刀是天行阁中传承法宝，原名追风刀，因在龙血当中浸泡，是以法宝蕴含了一丝龙族精气，用之舞动如风、隐有龙吟相伴，寻常法宝在盘龙刀下走不过三五招就耗损的厉害，若不是这柄长刀原本品阶不高，此时该是修真界中与钧元剑等齐名的神兵宝器。
    “清石老弟，”萧启说话时声若洪钟，语气却不如以往热络，“还有尹师弟，两位师弟在此时来我天行阁，不知所为何事？”
    他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实则已经猜出了两人的来意，却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料想到沈清石会来的这样快。
    沈清石先是看一眼交头接耳的众多弟子，才回道：“萧阁主是准备在这个时机，与广云宗大战一场吗？”
    萧启脸色陡然难看起来：“难道清石老弟也认为，我天行阁人微言轻，便是该被广云宗那群狗贼泼下这样一盆脏水还要该笑脸相迎吗！”
    尹慕知不动声色观察台下众人神情，半数以上弟子满目愤慨，其余弟子均一脸茫然。
    站在弟子们左首处是一群身穿青灰色道袍的修者，眉眼沧桑，是千年前的人妖大战后便退居天行阁一角养伤的前辈长老，而站在弟子们右首处的，是与萧启同辈的师兄弟。二者看样子意见不一，脸色都说不上好。
    “今时不同往日，萧阁主，”尹慕知见沈清石一直没有开口，观察之后开口说，“若十大宗派尚且不能放下各自心中嫌隙，那人间与妖界之战，恐怕不必开始，便已然落败了。”
    萧启嘴角僵硬，冷笑一声：“若我连天行阁名声都护不住，枉为阁主！”
    尹慕知正要再说些什么，余光就看见沈清石单手掐住一个法诀，指尖灵力忽隐忽现，像是万剑宗中灵力罩之一，隐身诀。
    这是，在为什么遮掩踪迹？
    也不需要思考太久，尹慕知已经猜到了沈清石此时正在做什么，但既然罗盘显露出的踪迹已经被师兄牢牢掩盖，那么就一定是连他也无法探知一二的了。
    没过多久，沈清石收了法诀，他脸上云淡风轻，一如来时冷峻，对萧启道：“萧阁主一意孤行，我与师弟也没什么好说，既然如此，我二人也不便在贵派久留，就此别过。”说完他深深看一眼萧启，“人妖大战在即，萧阁主还是莫要因小失大为好。”
    说完这一句，他不再多言，转脸对尹慕知微微颔首，两人拔地而起，直冲天际，转瞬间消失在众人眼中。
    沈清石来的突然，去的果断，但这也一向都是执剑长老的作风，萧启看着他的背影，眉间刻痕久久不散，他忽地回首看一眼不知名处，才回头道：“随我前往幻幽山脉，为我天行阁讨回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寥寥几句劝说被淹没在了群情激奋之中，引不起多少人的重视。
    “……”
    已经离开天行阁的尹慕知直到此时才开口问：“师兄，你想看的地方，已经看过了？”
    沈清石道：“不必再看了。”
    尹慕知骤然转脸看向他，当他把心中猜测说出口时，不由眯起双眸：“萧启，是妖？”
    “……”
    即便来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沈清石却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真的会如他想的这样发展。
    与顾承安不同，更与早被乾府、万剑宗得知身份的华天不同，萧启如果是妖，他一定会在修真界中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以此迎接即将来到人间的玄曜。而今日来了天行阁一趟所见，对方也果然有了这样的打算。
    尹慕知在沈清石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嗤笑道：“以往倒不清楚，人间竟处处是妖。玄意阁阁主是妖，天行阁阁主也是妖，不如我们再去一趟凌月阁，说不定也能小有收获。”
    沈清石不理会他的讥讽，自顾自静心回想。
    他在天行阁中铺开的神识被异物所阻，可想而知果然是有些端倪，萧启今日说话字字带着急切，仿佛与广云宗有了不共戴天之仇，况且在人妖之战前夕率宗门中的弟子与同为十大宗派的广云宗一战，大敌当前还自乱阵脚，本就不是君子所为。
    如此兴师动众，让他不得不深思。
    按照尹慕知所说，玄曜半年内便会来犯，此时，就正是使修真界大乱的最好时机，萧启如果真是妖界中人，会这么做也有迹可循。
    可是——
    沈清石记起人妖大战时萧启在战场大杀四方的模样，便很难将这样一个人和妖族奸细对等，所以他在从岐剑山出发来到天行阁的路上，反反复复将自己的猜测推翻了无数遍。
    他反复在心中问过自己。
    萧启怎么可能是妖？
    萧启刀刃上巻过的妖血，比他也少不了多少，天行阁上上下下众多弟子，唯独萧启，是他绝不愿意就此盖棺定论之人。
    尹慕知突然问：“师兄，先回宗商议？”
    “回宗。”沈清石目不斜视，话落后指间法诀往前一点，御剑速度比来时快了一倍不止。
    尹慕知见他无心闲聊，也随之掐诀跟上了。
    一路无话，两人很快落到了岐剑山顶，此时天色昏暗，山顶除了狂风再无动静，沈清石闪身进了定玄殿，才发现柳时维与苍月真人都在。
    “清石，”苍月真人话说一半看出沈清石行色匆匆，下意识问道，“天行阁出事了？”
    尹慕知接口回说：“萧启是妖。”
    他先抛出一个重头戏将两人惊得长身而起，还没回过神来，就听他又说，“萧启集结了天行阁弟子，去找广云宗的麻烦去了。”
    苍月真人满脸惊愕，反问的还是上一句：“萧启是妖？”他看向沈清石，“小师弟说的是真的？”
    沈清石说：“按罗盘所示，萧启确实是妖。”
    “不好！”苍月真人拧眉道，“他打的，竟是这样的主意！”
    沈清石与尹慕知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苍月真人的弦外之音，想必宗外又传来了什么消息，此事定与天行阁脱不了干系。
    念及之前离宗时尹慕知说的话，沈清石问：“幻幽山脉中的弟子如今怎么样了？”
    苍月真人闻言便知他已经了解过一二，也省得将前言再说一次，只重重长叹一声，再道：“有万剑宗的弟子，也喝了天行阁的药汤，据逸飞口信所言，他神志不清、修为倒退，举止不像是中了迷幻药物，倒像——”
    尹慕知最听不得别人吞吞吐吐，急声问：“倒像什么？”
    苍月真人看一眼沈清石，后者果然猜出稍许，坦然答道：“像是如今被收入乾府密室的那人。”
    “不错。”
    苍月真人面容肃穆，眉头紧锁，“我原本以为是有妖族混入了天行阁中借机做下此等恶毒之事，却没想到，竟是萧启属意。现在想来，幻幽山脉中布下疗伤点是萧启提出，准备疗伤所用的，也是天行阁，却原来他早就有所图谋，只是无人发觉罢了。”
    柳时维这时添了一句：“所幸广云宗此番无意中做了一次好事，否则幻幽山脉的弟子，一定无一幸免。”
    尹慕知忽然皮笑肉不笑地说：“蠢货就是蠢货。”
    “……”
    他这句话像是在说广云宗，可语气里的嘲讽又不像是那么简单，柳时维咬了咬牙，又不说话了。
    苍月真人这时说：“好了，我立刻将这消息传给长松真人，待有了结果之后再行决断。”说完他想了想又说，“你们两个先回去歇息，暂时不要出宗，或许就在不久的哪一日，玄曜还未踏入人间，就有一场恶战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