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师尊是魔头(61)
“这个世界上,纯粹的恶是很少的。”寒靳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略有些失神的大眼睛,“不要因为一小部分人就改变自己。”
寒净目光清明了些,点了点头:“师尊时常教导我,要保护比我弱小的人,是为人的担当。可是,师尊没有说过,如果我要保护的人是我的敌人,或者我要保护的两个人互相是对方的敌人,我该怎么办。”
小时候那些绝对的话在进入真实的世界之后开始变得模糊,会使以此为信条长大的人暂时陷入迷茫,迷茫中每个人却总能找到自己的路,不管那路是不是原来那条,总得走一走。
所以修士常说无论如何要道心稳固,因为当你离开师门,踏入真正的世界,才会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山里的人可以千百年不变,可凡俗可以一天改变一个山里的人。
寒净的道心是身边的每个人都幸福快乐,小时候这件事看起来很容易,只要自己乖巧听话,大家看起来就很高兴。可是长大之后,原本可以轻易达成的事却变难了,就连师尊都抢了徒弟就跑,找都找不到了。
而寒净自己,也越来越觉得快乐是一件很短暂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有很多事情充斥着他的脑海,似乎烦恼更多一些。
寒靳抬起手,食指抚上寒净眉间:“寒净,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幸福很快乐。不管你要走什么样的路,你就是你,我相信你不会变成另一个人,你也要相信我永远都会相信你。”
寒净怔怔地看着寒靳,寒靳的眼睛里有一弯月亮,月亮里是自己的脸。
“靳儿……”寒净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抱住寒靳。
月光下一头气宇轩昂的神兽走过来,两只蓝色的大眼睛狐疑的看着两人:“你们俩干嘛呢?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寒靳:“……”
本来还担心寒净会接受不了,觉得自己过于残暴,爽完了之后才灰溜溜的来找主人的神兽发现主人好像并没有特别生气,立刻转变老父亲心理,抬起一只巨大的爪子对寒靳咆哮:“有我在,你们休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
寒靳简直服了他了:“哪来的大庭广众!”
小白羊看了看满地的残骸:“……那不管,我说是大庭广众就是大庭广众!”
寒靳:“……”刚才为什么要救这只羊?自己多半是失心疯了吧刚刚!
老父亲小白羊又转向寒净,想要教育寒净两句不能这么不矜持之类的话,却发现寒净看着自己的爪子。虽然神兽的毛发有自洁功能,可小白羊依然觉得寒净仿佛是在看上面的血渍,身高小山包气势比天高的小白羊立刻蔫了。
巴掌大的小羊蹭了蹭寒净的衣角,蓝色的大眼睛无辜又可爱。
寒净弯腰抱起羊,撸了撸羊毛:“小白羊,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替我做一切我不敢做的事,愿意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不计较我不能及时救你。
寒靳一直是温柔的,可嚣张跋扈的神兽,也有自己的温柔。
羊哭给你看
小白羊觉得自己安全了,不会被寒净说教了,立刻开始得瑟了。方才除了布阵的人之外,还有几个和褚夜他们一波的人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热闹,小白羊开始大杀四方的时候这些人已经慌乱逃窜,方才顾不上他们,如今小白羊想起来,觉得得擦擦屁股:“不能让他们这么走了,不然你魔头的名声就更响亮了。”
寒净于心不忍:“算了吧,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坏了。”
“坏了不是才更应该弥补吗?”小白羊暴躁的教育主人,“我说你,也去拯救个世界什么的,明明是天底下最傻的老好人,却一直被人骂,你能忍,我不能忍!”
寒净自己也很想洗刷一下自己的冤屈:“拯救世界……怎么拯救?”
小白羊:“……”
小白羊的某个思路突然被点亮了:“要不我们雇一个人去满世界大脑异常,然后由你出面代表天道拯救世界。”
寒净:“……”这就有点扯了!
有小白羊胡言乱语转移寒净的注意力,暂时忽略面前的事,寒靳也一把背起寒净,在寒净惊讶的目光中加入讨论:“打打杀杀多不好,看过戏吗,才子一支笔,穿的足够广,黑的就能传成白的,何况咱们本来就很白,要我说,找个才子,写个好本子,全世界发,自己花钱找人唱,不要十年,这个事就搞定了。”
寒净安安稳稳地趴在寒靳背上,巴掌大的小白羊安安稳稳的蹲在寒净背上:“又不是每个人都听戏,我就不爱听戏。”
寒靳道:“大部分人还是爱听戏的,一传十 十传百知道吗?只要写的好看,曲折,离奇,有的是人看,还是得看写本子的人的本事。”
说到本子……
三个人脑海里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个人:“众从!”
要说看本子写本子,众从这个文字成精、人世经历丰富的小妖精再合适没有了。
“等拿了这鞭子就去找他。”小白羊小爪一拍,就算是拍板了,“他戏足,戏真的很足。”
其他两人自然毫无疑义,众从是他们唯一认识的戏很足的人了。
而看似被遗忘的逃跑的人,在海边正在经历的幻境心性考验,寒净毫无所觉。
没了本就应该相安无事却莫名其妙跑来挑事的邻居,岛上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之后也有几波人来到这里,小白羊这次提前放出威压,吓跑了两波人,又因为毫不掩饰自己的原形被人想起主人是谁,凭寒净的恶名吓跑了四波人,最后还剩六波胆子大的留了下来,一起等群岛经过。
海上的日子算不清楚,要等的岛不来,栖身的岛又小的不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开始还各过各的,后来免不了有所交集,互相也混了个脸熟。留下的这些人都是名门大派,寒净虽然名声不行,寒靳名声是有保障的,渐渐也有人来走动,慢慢也就开始相互邀约。
寒净寒靳毫不掩饰,两人道侣之名很快传遍小岛,大多数人觉得霞蔚宗的事与己无关,也有人暗地嘲笑,气得小白羊把寒靳骂了一顿,把嘲笑寒净寒靳的人打了一顿,生了两份气,自己都快爆炸了。
寒靳:“……”这货脾气太爆,完全没有自己这个正主发挥的余地!
寒净则在意识到小白羊生什么气之后,神奇的下定了决定,要和寒靳行道侣之礼。
小白羊:“……”什么操作?
寒靳:“……”什……什么操作?
寒净自己却很认真:“我知道我年纪比你大,却没有你成熟稳重又可靠,你如果反悔了我现在还可以答应,你认真考虑一下。”
寒靳:“……”
寒靳觉得自己在做梦,又怕寒净是不是在做梦,小心翼翼的问:“怎么突然就想……你想清楚了?”
寒净认真道:“我想清楚了,这样又是师徒又是道侣的成何体统,索性昭告天下,就做道侣,不做师徒了,也就没人会嘲笑你了。”
寒靳总算反应过来,这是寒净心疼自己了,寒靳本想劝他不必因为寒靳的感受勉强自己,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是决不允许寒净身边有其他人的,寒净只能是自己的道侣,既然如此,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何不顺水推舟先确立名分。
念头一出,寒靳觉得整个人都快飘到天上去了,看天看地看海看鱼哪哪都好看的不得了,尤其是寒净,本就端庄素雅的脸更加让人移不开视线了。
“那我们就先结礼,回去再补仪式,”寒靳激动的浑身都在抖,手在抖脚在抖声音也在抖,要不是寒净还在地面上,他应该已经上天了,“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你愿不愿意……礼成之后就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小白羊扑过来抱住寒净大腿哭嚎:“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寒净你再想一想啊,你为了我想一想啊,你为了福旺想一想啊!!!”
寒靳:“……”寒靳今天心情好,寒靳不想这个时候当着寒净的面和羊吵架!会破坏自己在寒净心里完美的形象!
寒净把小白羊抱进怀里,看着小白羊水汪汪蓝莹莹的大眼睛,握住小白羊颤巍巍的右爪,眼神坚定:“小白羊,我已经决定了,我以前让靳儿受了很多委屈,如今不能再继续让他受委屈了。”
小白羊脸上的白毛湿漉漉的,圆眼睛里满是泪水,嗲声嗲气软绵绵地问:“他受什么委屈了!”
寒靳低头看着寒净,寒净低头看着小白羊:“那三百年里,为了我,他受了不少委屈,我都知道的。把他带回家之后,我们只相处了十多年,十多年里,我没有照顾好他,十多年后,一直是他照顾我,我知道,是很辛苦的。”
寒靳心里像是落下了一片羽毛,白色的,发着光的,轻轻压在心上,痒的难耐。
“那是他应该的!”小白羊垂死挣扎,卖萌卖惨齐上阵,“我要对你很好啊,我不好吗?我小时候比他可怜多了,他有你照顾,我谁都没有!好不容易跟你签了契约,你还要找一个我不喜欢的道侣,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寒靳生的一张白皙俊朗的脸,此刻脸上的笑容却要多狰狞有多狰狞:“你放心,我会和寒净一起好好照顾你的。”
小白羊立刻抬着小爪指着寒靳叫:“你看他你看他,寒净,他威胁我!”
寒净抬头看过去,寒靳脸上的表情瞬间换成春天般的温暖:“寒净,你别听他胡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照顾羊,照顾福旺的。”
小白羊:“……”虚伪的人类!
最后一波挣扎没有效果,小白羊只能接受现实,擦干毛毛,亦步亦趋的跟着寒净寒靳,以防这俩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伤风败俗!
岛上人虽然不多,但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寒净寒靳之间的关系,虽然这次只是结礼,但寒靳觉得激动的心情必须需要旁观者,挨个跑去通知了所有的邻居,收获了一堆真心或假意的恭喜,高高兴兴的从乾坤袋里找出两件红色的灵宝鲛绡,自己裁裁剪剪做了两件红色的外衫,又把竹屋里里外外布置了一番,挂上了红灯笼,铺上了红地毯,换上了红被套,贴上了红双喜。虽然是匆促结礼,日子还是要算一算的,刚好有报喜门的修士也在,寒靳请人算了日子,报喜门的人挑了一个最近的没什么大错的日子,报了喜,得了寒靳的谢礼。
日子就在两天后,虽然不是什么黄道吉日,可没什么忌讳就算是好日子了,寒靳整天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活像是捡了什么神器级别的宝贝,还不止捡了一个,大概是捡了七八个才能笑成这样。
寒净本来是心疼他才说出要结为道侣的话,如今看寒靳这神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发毛。
徒……道侣可能是要疯了,这可怎么办?
岛上就这么点人,大多还都不需要吃喝,寒靳却每天仿佛很忙的样子,一天要看八百遍灯笼有没有被海风吹歪,搞得觉得行礼这种事不就是念两句誓言交换一下灵识互相在元婴上刻下对方的名字的寒净都开始坐立难安,紧张到不敢看寒靳。
两个人的角色突然就掉了个个,仿佛寒靳才是那个提出要行道侣之礼的人。
在寒靳的极度亢奋,寒净的极度紧张,小白羊的极度沮丧中,报喜门算的日子终于到了。
寒靳头天晚上已经到岸边小白羊经常晒太阳晒月亮的礁石上暂住了,寒净自己躺在床上抱着羊也睡不着。天刚蒙蒙亮,寒靳看着时辰,哆哆嗦嗦地敲响了竹屋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