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师尊是魔头(55)
寒靳调转方向飞了个直线。净月剑不断突破自己的最高速度,一路破开云雾,终于在南阳湾与平京海的交界与小白羊汇合。
海面寂静无声,月光洒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一幅被固定的山水画,可没一个人愿意停留欣赏,而在寒净看来,月光劈开海面留下的参差不齐的波光犹如不知名巨兽的巨口,伺机吞噬他的一切。
“前面前面!”目之所及之处刚刚出现净月剑月光下浅浅清晖的剑身,小船般大小的白色神兽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他四肢踏着虚空急速奔跑,背上驮着一个陷进卷毛里的身影,“你飞得快,就前面三百里左右的地方,快!”
寒靳立刻调转成与小白羊一致的方向,刷的冲了出去。
苍穹布满了璀璨的星,净月剑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眨眼间飞过了墨蓝色的海面,气流涌动翻搅着水面,拖起一道数十米高的水做的尾巴。
净月剑在急剧的高速下已经难以保持稳定,防风结界已经在这样极速的移动下失去了作用,咸腥的海风直接糊了满脸,吹散了束好的冠发,寒靳把寒净挡在身后,替他卸去了大部分的风力。
两个人,长发被风吹成了一道直线,像两个疯子一样,疯狂的追逐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追上的目标。
幸好,剑修的剑还是这个世界最快的速度,在星罗棋布的苍穹下,突然间出现了一个仿佛错觉般的小点。净月剑发出悲鸣,努力做出最后的冲刺,一贯性子软弱可欺的寒净此时却心中怒火难平,右掌一抓,抓起滔天的水浪,用力投掷出去。
在海面上,水灵充沛,水之术法施展起来事半功倍,数十米的水浪如同一堵高墙拍出,柔软的浪尖中涌出一只晶莹剔透的龙首,冰龙从水墙中破墙而出,现出尖锐锋利的五爪和鳞片,越过净月剑抓向天边的黑点。
月光清楚的指引着冰龙的方向,眼见离天边的黑点越来越近,海面倏然炸裂,大片水浪猛然升起,冰龙全速追击,避之不及,被冲天的水浪懒腰斩为两段。
寒净怒极,双手一抬,大乘修士磅礴的灵力灌注于海,水花翻滚接住空中坠落的两段冰龙,冰龙遇水再活,头尾重生,长尾一甩,引着升起的水柱狠狠撞上面前的水墙。
龙吟阵阵,两只红色的蛟龙从水墙后探出头,发出示警之声。
这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全速追赶占的的一点优势已经被消耗殆尽,小白羊从后方追上,瞪着两只蛟龙愤怒咆哮:“不要拦路!滚开!”
两条蛟龙一左一右,将寒净召唤的冰龙团团包围。
小白羊对月昂首,月华落在他圆润的双耳之间,像一颗种子落入适宜的泥土,一只月色朦胧的角钻出卷曲浓密的毛发,眨眼间已经长得粗壮结实。小白羊矮身屈腿,四蹄借无形之力弹起,光角聚起月光和星河的力量,将墨蓝色的海面照出澄净的蓝。
“你们去追福旺,我来对付这两只不长眼的蠢货!”神兽圆圆的蓝色眼睛瞪着两条拦路的蛟龙,甩了甩身子,体型再次暴涨两倍。
神兽身上的众从:已经完全被卷毛淹没了!
但是大家都这么认真,小妖精不能这个时候拆台!
众从窝进卷毛里,尽量减少存在感。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总是力所能及。
寒靳再次带着寒净玩命追赶,两条蛟龙刚往寒靳身边追赶,就被巨大的神兽一爪子拍了过来:“两条大蚯蚓,也敢跟老子做对!”
天边的小点已经进入了平京海,目之所及,再也没有陆地的存在。
寒净高高抬起右手,无数冰箭破海而出,空气被这千百只冰箭撼动,发生了短暂的扭曲。
风声呼啸,寒靳收起净月剑,拉着寒净踏着冰箭追着天边的身影而去。
身后光属性神兽的圣光照亮了天空,寒靳渐渐接近了那个乘着一只毛笔法器逃跑的身影。
福旺的哭声也已隐约可闻。
师尊
冰箭急速划破海浪,发出刺耳的嗡鸣,寒靳轻轻捏了一下寒净的手心,松开拉着寒净的手,净月剑在手中抡出一道完美的半弧,挑起磅礴的雷电之力,向前方的毛笔法器砸去。
神兽之光将天地照的如同白昼,万千冰箭充斥广阔的空间,幽蓝的电光肉眼可见,无垠海面翻滚沸腾,毛笔法器在这震天撼地的力量面前如同随时颠覆的小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天地之力打翻海底。
然而这看似气势磅礴稳操胜券的追击,却在触到毛笔笔头的那一刻就雨散风停难以为继,任他外面如何惊天动地,在毛笔法器的结界里,一切安静的像是世外桃源。
等级的压制,让人遗憾而愤怒。毛笔笔尖前被冰箭撞击而荡起的结界光芒的涟漪让寒净几乎丧失理智,直接人在空中拍出一掌,以蛮力破开结界。
然而,蛮力并不总是能即刻生效,而自始至终,坐在毛笔上的人一直带着福旺笔直前进,甚至不屑于回头看一眼身后追逐之人的努力。
寒靳手腕一转,净月剑缩为三寸长的匕首大小,一剑刺在了结界上,把结界捅了个窟窿。
结界就像是一只完整的气泡,只要出现了一个窟窿,整个结界随之破碎,福旺被扔在劫持者面前的毛笔笔杆上,他被捆成了一只粽子,本来哭得撕心裂肺,听到寒净寒靳的声音反而安静下来,满怀仇恨的瞪着把自己带走的人。
寒净看着坐在毛笔上背对着自己的人,一直匆忙追赶,此时才算是看清对方的背影,寒净愣了一下,伸出去的手慢了半拍,一柄锋利雪白的长剑已经越过他刺向劫持者的后背。
劫持者虽然背对着寒靳,可对方行事大胆有恃无恐,寒靳不敢大意,这一剑用上了十成的力量,净月剑雪白的剑身已被雷电环绕,空中炸开的霹雳之声为寒靳卖力助威呐喊。
端坐在毛笔上的人动也不动,寒靳越发警惕,眼见剑锋已经吹断劫持者的几丝长发,下一秒就是劫持者的脖子,寒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是越发冷静。
一只素白略有些婴儿肥的手握住寒靳的剑锋,手从后方来,寒靳没有提防,也从未想过提防。
净月剑气势汹汹,那只手即便蕴含了冰霜之力,依然瞬间便血肉模糊,手指几乎被尽数削掉。
寒靳脑子里是一片空白,那一个瞬间,他什么办法都没有,什么疑问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右臂已经断了。仓促之中无法收力,那一刻思维停滞的他下意识的选择是折断了自己的手臂。由丹田流往右手的灵力受阻,像是海浪撞上一堵高墙,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反噬了自己的来处。
寒靳喉咙一甜,可他顾不得口中的鲜血,用完好的左手捉住那只还握着剑锋的嫩手的手腕,召回了净月剑。
那只手的手指几乎已经是靠一点表皮在勉强保持着手指的完整性,虽然大乘修士的肉身自愈能力极强,可净月剑上的雷电与烈火之力与手的主人的灵力恰好相克,阻碍了手指的自愈。寒靳皱眉低声道:“忍着点。”低头舔了舔那只手上的伤口。
雷火之力回收,那只手很快生长出新的筋络,白嫩的皮肤。
“靳儿,你自己治伤。”寒净低着头,从乾坤袋取出一只药瓶塞进寒靳左手。他和寒靳灵力共通,虽然寒靳丹田受到自身灵力的冲击,可寒净可以源源不断的把自身的灵力供给给寒靳,只要服用止血生骨的丹药,不出一时三刻,就能恢复自如。
他走到寒靳面前,夹在寒靳与劫持者之间,既是保护寒靳的姿态,也是保护敌人的姿态。
寒靳不明所以,然而这个人如果能够让寒净用一只手的代价救下,寒靳自然不舍得再让寒净因自己再次受伤。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都不得不支持寒净的做法。
寒净看着那个背影,那个背影坐的笔直,但挺拔的腰背掩盖不了矮小的身材,寒净看着他,双膝跪地,双掌交错,额头点地,拜了下去:“师尊。”
寒靳愣了一下。
坐着的人没有说话。
寒净伏在巨大的毛笔的笔杆上,一动不动。
云销雨霁,冰箭归海,神兽的光芒渐渐消散,坐着的人终于叹了口气。
“你何必追来?”重归黑夜并没有影响除了福旺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的视线,那人转过身来,看上去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男童,却是身份最高的长者。他看着寒净,面无表情,眼中却有无限的疼爱与怀念,“手还疼吗?”
寒净动作未变,额头点地,道:“不疼。”声音却没什么活力,似乎是痛的失去了朝气。
玉成真人面无表情瞥一眼寒净身后的寒靳,仅是极快的一瞥,若不是寒靳一直注意着他,一定会错过那一道视线。
“净宝,你回去吧。”玉成真人嗓音稚嫩,语气却带着自然而然的命令与沉稳,“福旺我带着,你放心。”
寒净抬起头:“师尊为何要带走福旺?不仅福旺的事,徒儿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师尊。”
寒玉道:“我还有事,下次见面,你尽可问我。”
寒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寒玉,一贯清澈的眼睛居然也有了复杂的情绪:“师尊有什么事不能带徒儿一起?难道福旺一个小孩子比徒儿还能为师尊分忧解难吗?”
寒玉本是面无表情的脸色沉了下来,脸蛋虽然稚嫩,可在他冷冰冰的视线下居然十分有压迫感:“你是不是不肯听为师的话了?”
寒净固执的看着寒玉,不说话也不肯离去。
寒玉皱了皱眉,疾言厉色道:“你这是准备忤逆为师了?”
寒净低下头不说话。
寒玉:“……”
这下寒靳也看出来了,如果寒净铁了心不肯退步,寒玉对这个唯一的徒弟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寒靳本还在担心寒玉会突然发难的心也难得稍微放松了一些。
寒玉的确是对寒净一点办法都没有,疾言厉色的模样变成了难以察觉的无奈,明明一张孩童的脸,却像是哄三岁孩子一样:“净宝,你这样很不懂事,为师要生气了。”
寒净看着他不说话。
寒玉:……”
寒玉瞪了寒靳一眼。
寒靳:“???”你徒弟不听话不从自身找原因,瞪我干嘛?
福旺从寒玉身前的笔杆上使劲探出头来,看到寒靳忙大声呼喊:“师娘!师娘!”
寒玉又瞪了寒靳一眼。
寒靳:“……”这次可以理解了。
寒玉终于不愿再同倔劲上来的寒净纠缠,转身拎起福旺的衣领就从毛笔上跳了下去。寒净一声不吭的跟着跳,寒净一跳寒靳当然想也不想的跟着跳。飞奔过来的小白羊就看到毛笔上一个接一个跳成了一排,不禁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冲过去就要抢寒玉手里的福旺。然而寒玉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挥掌,就将小白羊的冲势抵消了。
小白羊怒吼一声,还想再抓,寒净已经在半空中大喊一声:“他是我师尊,不要打!”制止了小白羊的再次进攻。
小白羊仍然保持着画舫般大小的体型,对寒净怒吼:“你不是说你师尊是大乘吗?!这他妈哪里像是大乘修为了!”
寒玉提着福旺落在海面上,足尖踏着海水却如履平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来。
“传送符!寒净你师尊要跑了啊!”小白羊大叫一声,冲上去伸爪就要捞,然而寒玉速度更快,海面上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寒玉和福旺就失去了踪影。
小白羊愤愤一拍水面,溅起巨型的浪花:“福旺还是被他带走了!”
寒净与寒靳都落在了水面上,沉默的看着寒玉消失的地方。寒净心里有一百个问题想要问寒玉,可寒玉就是不肯正面答复,而且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寒净看着空荡荡的海面,茫然无措。寒靳轻轻握住他的手,手指揉了揉寒净新生出来的肌肤,低声安慰:“至少现在知道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