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等飞升(181)
“你喜欢什么, 就叫什么, 你叫我什么,我都开心。”亭晚红了脸。
哪怕有上一世的一些相处记忆,但从本质上来说,这一世的亭晚就还是个青涩的青年。他贪婪的看着老板娘的容颜,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这次一别, 此去经年,他大概再不会轻易出现来给她添麻烦了。
老板娘也似有所感,却没有把再见真的说出口,只是好酒好肉的招待着,欢笑着,好像永远学不会难过。
“你……还是只喜欢那个人吗?”
“从小我娘就说我倔,我以前还不服气,非要和我娘理论我才不是那种牛脾气,后来想想我可不就是倔嘛。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看见棺材也不会落泪。”
他们同时开口,表达了同样的一个意思。
她心里有个人,谁也没有办法跨越。
老板娘的眼睛潋滟,唇色与眼尾一眼殷红,她说:“嗯,我爱他,一直都爱,会永远的爱下去。”
亭晚垂着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哭他真的要放手了,笑他原来还会被这样深爱。到最后,他也只是低头看着那碗酒,酒色清澈,香气扑鼻,这还是他教她酿的。他当初骗她说这酒叫美人,一直没来及告诉她酒其实叫相思。如今仔细想想,也差不多啊,自古美人和相思都是带着毒的。
“我,我……”
“接你的巨鲸来了,你该走了,把酒带上吧,但只许你一个人喝。”
离开醉生梦死的时候,老板娘没有出来送,亭晚也没有回头。只是越身上了早已经等在门外的巨鲸少年的身,听见店里的伙计迎来送往的喊:“最新的相思酒,不醉不要钱。”
……
亭晚搭乘巨鲸少年,准时和颜君陶在极瑶天汇合了。彼时,酒已经喝完了,亭晚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甚至心情和精神面貌更好了。
她知道那酒叫相思,她把相思送给了他。
巨鲸少年一见到颜君陶就开始疯狂撒娇,频繁鸣叫,聒噪的抱怨着它在太荒里遇到的种种。太阳太大了,沙子太多了,好玩的人类太少了,一趟旅行下来,承受了一个年幼的宝宝本不应该承受的热。必须陶陶亲亲才能恢复!
这和它去接亭晚时的稳重又寡言的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让亭晚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一头精分鲸。
而亭晚身边的容兮遂,正看着颜君陶在那边又是摸又是抱的安抚一头鲸,捏碎了手里的竹杯。
亭晚顶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大脑门,不得不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问容兮遂:“一头鲸的醋你也吃?”
“那头鲸拥有正常人的智商,且和君陶有一样的生命本源。”
“!!!”亭晚秒懂,因为他当年也是个特别爱吃醋的类型。但不管有没有当年,这种巨鲸真的不得不防啊,在仙界,但凡能够和人类智商扯上关系的,哪怕是一根笔也要小心。
等颜君陶安抚好了巨鲸少年,一行三人外加一头巨鲸就前往了……
钟山。
装满上古洪水的水囊,被放入了龙族的族地。但那族地却并不是如今龙族们盘踞的四海,也不是在廪君竞选时会打开的那一处秘地。而是龙族在上古时期的族地,颜君陶当年在上古的时候要被龙族接去的地方,可惜,颜君陶最终还是没能前往。
想要打开龙族的族地,需要九龙之匙。乍听这个名字,会给人一种要九把钥匙的感觉,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九龙之匙在最初制造的时候确实有九把。
分别让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里的九子所掌握。
但在上一任廪君和朴父换得水囊时,这九把钥匙就已经被重新凑齐了,它们现在都被埋在九重泉壤之下。
九重泉壤听起来和息壤好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息壤是能够无限生长、如今困住了道主的神器,而九重泉壤其实指的是拥有墓穴的地下,在九重之下。“天上有九霄,地下有九重”这种感觉。掌控轮回系统的地府都不愿意待在九重泉壤之下,可想而知那里得有多么的阴森与黑暗。
龙族的廪君可以说是很有想法了,把九龙之匙藏在这样的地方,算是一种阳谋,哪怕被人知道九龙之匙在哪里,别人也拿不到。
“我记得重泉壤的黑暗是可以被照亮的。”容兮遂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虽然如今知道的人已经很少了,但并不代表着就没有人知道了。
“是的,找到烛龙就可以了。”亭晚点点头,“但却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说动烛龙的。”
这是龙族廪君设下的第二道保险——烛龙。
烛龙是一位名声不显、神格严重被低估的上古神,甚至在不少人的印象里,因为烛龙的名字而把烛龙和龙族混为了一谈。
但事实上,烛龙是和盘古同期的人物,祖龙在烛龙面前都只能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辈。
不知道什么原因,烛龙这样身具开天辟地功德的大神,既没有和后来形成自主意识的大道斗个你死我活,也并没有飞升大荒彻底和凡尘俗事诀别。它一直安安静静的栖息在自己的老家,也就是钟山之上,过着眼睛一睁就是白天、眼睛一闭就是黑夜的生活。
后面这一句不是什么俏皮的解释,而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描述。这就是烛龙的力量之一,它睁眼便是白天,闭眼便是黑夜,它拥有可以指挥日月星辰的能力,而这只是它通天彻地之能里的其中之一。
在烛龙那么多的能力里,就包括能够照亮世间的一切黑暗。
“上一任的廪君到底是怎么说动烛龙的?”颜君陶不可思议的看着亭晚,这种连祖龙都不会放在眼里的大能,自然不可能去卖一个廪君什么面子。
“我不知道。”亭晚摇了摇头,“但我知道怎么和烛龙说,再一次让它照亮九重泉壤下的黑暗。”
一路上,容兮遂顺便的也就和颜君陶科普了不少烛龙到底有多少能力的事情。类似于它吹个气就是冬天,呼个吸就是夏天,身子有千里那么长,可以呼风唤雨,近乎于无所不能。最重要的是,对方都有这么多本事了,还特别的低调,这也是让很多人误会了它的来历的主要原因。
但颜君陶听完之后,发散的思维却是奇怪的看着容兮遂:“它只是身居开天功德,就拥有这样的力量。那你呢?”
就颜君陶所知,好像根本就没有容兮遂无法运用的术法。
虽然容兮遂对外一贯爱用的是“小火苗”,但看其他和容兮遂长的一样、疑似容兮遂分-身的人就能够知道,容兮遂掌握的可不只是“小火苗”那么简单。
后面的问题就被戛然而止在了这里。
因为钟山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神话里,对于烛龙的定位一直是两极分化的。
有觉得它其实不太重要的;也有觉得它能够和盘古等同的。
本文选择了袁珂先生《山海经校注》里的观点——烛龙属于原始的开辟神。
当然,文里也有对烛龙的二设,大多为蠢作者个人的扯淡,请勿较真、也请勿当真,么么哒。
第154章 一百五十四条咸鱼不翻身:
钟山不算是一座特别出名的仙山,但附近基本也是百里无人的状态。哪怕烛龙经常被人低估, 但毕竟还有“远古大能”这种很能唬人的响当当的名头放在那里, 大家的心中多少还是会怀揣着一些“万一呢”的小心与敬畏, 轻易不会去打扰。
甚至在即将靠近钟山的地方, 还立着一个醒目的牌子:内有恶龙, 小心被咬。
颜君陶:“……”
烛龙这得多好的脾气才没有把立牌子的人在千里之外就给劈死了?
以及,是的,像烛龙这种神乎其技的远古大佬,有时候杀人都不需要当着面,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轻易取其首级了。这是颜君陶和容兮遂确认过的, 虽然费事了一点,但只要想,容兮遂也能做到这点。想开烛龙也可以, 他只是懒得这么做。
以钟山为轴心的附近天空始终一片黑暗,这很明显的是在说烛龙还在浅眠。
“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天亮了再来?”颜君陶自我代入了一下,若有人扰他美梦, 他一定不会有多么好的脾气接待对方。
“你要是愿意等个千百年的, 我也没有问题啊。”亭晚如是说。
对于寿命没有上限的物种来说, 它们平时真的是太无聊了,要么像混元圣人那样没事干就挑起个事端来解闷,要么就只有像朴父夫妻那样用睡眠来打发时间了。连容兮遂在下界的时候都经常半梦半醒,因为这样是让他们感觉到时间真的在流逝的唯一办法。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钟近到了钟山脚下。
巨鲸少年鸣叫了一声, 它有点害怕。
远远的看去,这钟山既无陡峭,也无秀丽,整座山的形状是那种很诡异的一圈一圈的缠绕在一起的样子,说不上来像什么,反正很特别就是了。
联想到当年差点把笔耕辍误认为是一座山的经历,颜君陶忍不住道:“这一圈一圈的不会就是烛龙长达千里的尾巴吧?”
不等容兮遂和亭晚回答,就有另外一个声音插入了进来。
“是的,这是我的尾巴。”那声音低沉又动听,仿佛从天边而来,又仿佛就近在耳边,带着轻轻滑过心间的温柔与震颤,还有一些惊喜,“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能够一眼就把我认出来的小朋友了,我很喜欢你。你叫什么?”
“我叫颜君陶,是……”
“人类。”烛龙不亏是来自远古的老牌大神,并不会犯其他人误认龙压的低级错误,他一边说话,一边露出了自己的脸,烛龙真的不是龙,他更类似于上身是人、下-身是蛇的女娲,只不过尾巴特别的长,长的和人类的上身完全不成比例,他笑眯眯的对颜君陶直白道,“我一直很喜欢人族,因为你们用那么微小的体型,做出了很多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好比如今已经弥漫遍地的生育率,龙凤大概早在心里嫉妒死了。
颜君陶因为被承认人类的身份而感到了发自肺腑的开心,也明白了烛龙在没有被认错时为什么会这么积极搭话了。
因为这感觉确实不赖,没有人喜欢被认错。
当烛龙睁开眼出现时,整个世界都亮了。
“让我看看,两个人类,一个……”连烛龙在看见容兮遂的时候都卡住了,他有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如今那上面写满了困惑与不可思议,他瞪大眼睛问容兮遂,“你是什么?”
“我当然是人。”容兮遂皱眉,感觉到了被冒犯,他还不确定颜君陶对跨越物种的恋爱是什么想法,并不想以这种形式被迫“出柜”。
“不,你不是。”烛龙很笃定,虽然他也没搞清楚容兮遂是什么,但不会有人类拥有容兮遂体内那样澎湃的力量倒是肯定的。
“世间百态,沧海桑田,你怎么能用老眼光看待新事物呢?”容兮遂很会诡辩。
人类的优点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能生,还有他们的智慧,他们的坚韧,以及一切环境都可以适应的可塑性。当然,创造力更是天马行空到了不可思议。人类变成什么样,都确实不应该意外,也没有办法猜到。
烛龙又忍不住多看了容兮遂几眼,总觉得容兮遂其实是有些眼熟的,只不过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而已,毕竟他认识的好基友们早已经于天地融为一体了。
烛龙也是真的好脾气,从容兮遂这么对他说话,他都没有发火里就能够看出来。
这同时也是亭晚有底气借来照亮九重泉壤的原因,因为烛龙真的很好说话,只不过一般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