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炉鼎(86)
“自然是有的。”殷寻问难得露了点口风。
阮昧知追问:“是什么?”
“秘密。”殷寻问泼了阮昧知满头冷水。
“别逼我用手段。”阮昧知喀拉喀拉地掰着拳头。
“要用美人计吗?”殷寻问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两眼熠熠。
“……”这孩子到底跟谁学的,真是越来越流氓了。
直到决战前一晚,阮昧知也没能将殷寻问的计划套出来,他只得一边感叹着这小子翅膀硬了,一边默默祈祷殷函子能替自己尽到长辈的责任,将这小子看护好,别让人欺负了。
长夜漫漫啊,阮昧知正在床上辗转反侧呢,门却是被人敲响了。
阮昧知勾勾手指,门扉随之大开,果然,门外站着的是殷寻问。
殷寻问走进房来,边合上门边道:“明日便是决战之日,我已经将各门各派所有人的位置都安排好了,唯独还有一个人,尚未嘱咐。”
“你是来给我下达任务的?为何不早说?”阮昧知眯起眼。
殷寻问坐到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淡然道:“因为事情尚未定下之前,变数众多。唯有此时,我才好将计划说与你听。”
“说吧。”阮昧知翻身下床,坐到桌边。
殷寻问给阮昧知也倒了一杯,递到他手中,这才道:“不知你对当前这个强攻的计划有何看法?”
阮昧知捧起茶,轻轻抿了一点,斜睨了一眼殷寻问,扯起唇角道:“现下我们这方有九个附属门派,十多个结仇门派为助力,这些人中,元婴期有五人,金丹期有九十三人,筑基期数百人。而神霄宗的实力就大哥给的情报来看,仅有两个元婴期,八个个金丹期,以及一百多个筑基期。而且一路碾压过去,还有可能如你当初所言吸引一些周边门派参与进来。按理来说,强攻的确是可行的。不过因着《摄生要义》这功法的特殊性,虽进阶困难,但威力极大。神霄宗的人,若是联手,是很有希望越级杀敌的。而我们这边,却有一个极大的隐患,那就是,我们虽然人多势众,却仅仅是合作关系罢了。若是一路顺利还好,一旦出现什么困难挫折,恐怕人心就要乱了,你这队伍,也就不好带了。而你现在实力严重下降,又有封灵珠碍事,定是无法身先士卒的,本就在后方,又实力不定,你若想靠着单纯的利诱来压服众人,恐怕很难。不过看你这淡定的样子,对此肯定已经有所打算了吧。”
“那是自然。”殷寻问举起杯,对着阮昧知遥遥一敬:“知我者,昧知也。”
阮昧知微微一笑,风雅地一扬袖,将茶代酒,一倾杯,收下殷寻问那一敬。
搁下茶杯,阮昧知身形微微一晃,随即愕然地瞪大了眼:“你居然下药……”
咕咚一声,阮昧知栽倒在桌面上,彻底趴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昧知,你这个防人插手的办法果然好用。”殷寻问起身,将阮昧知横抱而起,放上床榻。
阮昧知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面上还带着几许讶然之色。殷寻问躬身,为阮昧知细细整理好散乱的发丝,柔和的气息暖暖地拂过阮昧知的耳畔:“乖乖睡到后日,等我回来。”
殷寻问留恋地摸了摸阮昧知安静的睡颜,最终还是一扭头,大步离开了,决战在即,能多做一分准备都是好的。
当足音彻底消失,阮昧知却忽然睁开了眼。果然……
殷寻问一直都不肯向自己言明全部计划,必是已经料到若是说出此计划,自己定会反对。自己会坚决反对的计划只有一种,那就是会严重威胁到殷寻问或龙惊千安全的。既是深恐自己插手,那么殷寻问决战前夕来找自己的目的便不难猜了。
第一次捧杯时,他便留意了殷寻问的神色,这小子面上虽淡定,身体却是无意识地绷紧了。之后再小心地抿了一点,无色无味,很可能和自己那时放倒这小子时用的是同一种药。既然殷寻问已是铁了心要将自己隔离在大后方,他又何妨配合一二,佯作中招。先将殷寻问的戒心去了,这才好暗中相助。
阮昧知正盘算着,却不想眼前空间忽而一阵震荡,随即一个人的身形缓缓浮现出来——竟是殷函子!
“我本以为小寻安排我这一步棋是多虑,不想还真被他料中了,你还真的有可能会装晕。”殷函子轻笑道:“小寻特地拜托我,他的安排若有意外,便由我来守着你,直道事情结束。”
阮昧知愕然,殷寻问居然早就料到了么。
阮昧知了解殷寻问,正如殷寻问了解他。阮昧知享受了被人捧在掌心的待遇,自然是要承受被人压在五指山下的报应,爱有多深,禁锢便有多紧,容不得心上之人出半点意外,能做的,唯有殚精竭虑以防万一而已
95、转战小正太
“殷掌门……要不你还是把我弄昏丢一地方藏着算了。”阮昧知苦逼着脸建议道。
“何出此言?”殷函子诧异。
阮昧知苦笑:“主君决战在即,若无人在侧看护,恐会有意外。您若守着我,便无法全心关注主君的状况。我执意插手,本也是怕主君出意外,若如今再固执己见,让主君的处境险上加险,岂非本末倒置?”
“你对小寻倒是忠心。”殷函子给了阮昧知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即道:“你知道为何小寻什么都不肯告诉你吗?”
“不知。”阮昧知装笨。
殷函子缓缓道:“因为你不信他。”
轻描淡写的句子,阮昧知听来却犹如炸雷,当即炸毛:“我什么时候不信他了!”
殷函子一字一顿:“你不信他的能力,不信他能独当一面,不信他已经不再是一个离了你便无法成事的小孩。”
“我……”阮昧知想辩驳点什么,终究是哑口无言。
“小寻已经长大,不需要你再事事过问。”殷函子一本正经道,其实心底各种暗爽,他自己都越来越难左右小寻的决定了,阮昧知这个外人的待遇怎么可以比自己好!
“难道您就能放心?”阮昧知心底憋着一口气,却无从发泄。就算那小子长得比自己还高了,十二岁的他那也一样是个他想抱就抱想捏就捏的包子,凭什么不给过问。不听话的小孩就该关在小黑屋里锁起来,这样那样直到乖乖臣服在长辈身下为止……咦,这么说好像有哪里不妥?
“我自然能放心,因为我有不管小寻闯了多大的祸都替他兜回来的本事。”殷函子理所当然道。
“……”阮昧知抽抽唇角。现在他知道殷寻问那臭屁的毛病是从哪里来的了。
殷函子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我们该出发了。”
“诶!去哪里?”阮昧知诧异道。
“去见证小寻是如何完成他的第一战。”殷函子面上带着隐隐的骄傲之色。
阮昧知眨巴眨巴眼:“可决战之日不是明天吗?”
殷函子微微一笑:“是啊,所有人都知道决战之时是明天。”
阮昧知顿悟,果然,是他小瞧了殷寻问。
夜色幽然,繁星在墨色的天穹棋盘上布下亘古不变却又无人可解的棋局,俯视着天穹下渺小的苍生,看谁又被谁当了棋子,奔赴死地;看谁又入了谁的局,厮杀不休。
近千修行者在星空下聚集起来,在夜空中御风而行,杀向神霄宗。凡在筑基期以上的修行者基本都无需睡眠,所以,将决战时间提前到午夜并不会有多大影响。虽然不明白为何自家掌门会临时变卦,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紧张又兴奋的神采,毫无半分疲色。杀戮是一件可怕又刺激的事,当身处具有人数优势的阵营中时,尤其让人跃跃欲试。
整个队伍呈锥形,殷寻问和附属门冲杀在前,最精锐的部分构筑为了锥尖,而其余弟子则紧随在后, 边缘部分另由门派精英拉出防线,以防意外。而那些结仇门派则各自率领弟子紧坠在其后,构成一个大大锥尾。他们名义上是来报仇,实际上却只是来划水捡便宜的罢了。
行至神霄宗附近,那些周边门派先感觉到了不对,随即便被这庞大又气势汹汹的队伍所震慑。
“诸位道友深夜至此,所为何来?”那周边某门派的掌门倒霉地被其余掌门推了出来,他竭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气息却是不可抑制地有些乱。
殷寻问众星拱月般立于众多附属门派的掌门之间,袍袖在夜风中猎猎翻滚,冷然的声音在墨色中渲染出冰凉的雪色:“我等为屠神霄宗而来,两不相帮,则相安无事。加入进来,则利益均分。若是帮着那魔宗,哼!”
周边门派的几个掌门俱是面上一白,如被那迎面刮来的风雪凝了满面的霜色。
殷寻问眉头微微扬起,似是很满意自己这番话带来的效果。
而一直被殷函子拎着,通过殷函子神识频道围观全程的阮昧知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好像有些不对。”
“怎么?”殷函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纵是殷寻问这边人多势众,那几个掌门的反应未免也太挫了点。若开口说刚刚那番话的是个元婴后期的掌门,他们被吓住还有可能,但殷寻问一个少年,还是个筑基期。大多数人看到他在一群长辈中放狠话的反应都会是诧异,而不是如此轻易地被他震住吧?”阮昧知忍不住嘀咕,这又不是穿越剧,主角王霸之气一方,四下拜服什么的。
“哦?”殷函子依旧不紧不慢的样子,慢慢道:“那你觉得这周边门派会做些什么?”
阮昧知沉吟片刻后,眯着眼开口:“无论他们想加入或不想加入,最终都会是无人加入的结果。”
阮昧知话音刚落,便见几个结仇门派的掌门飞到了前面来,毫不客气地对殷寻问开口道:“这些人往日与神霄宗素有交往,若是加入进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往我们背后捅刀子,反正我们几个掌门都信不过他们,殷少主你掂量着办吧。”
言语中的携众逼迫之意再明显不过,殷寻问面色却是不变,只淡淡道:“我们既是结为同盟,你们的意见我自然是要尊重的。你们既不愿,那便罢了。”
那几个掌门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哄小孩般夸奖道:“殷少主果然极有智慧。”
阮昧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愤愤地爆了粗口:“这几个掌门的母上大人,当年肯定是把孩子丢了把胎盘养大了。”
骂得好……别致。殷函子擦擦冷汗,问道:“你如何知道周边门派无法加入进来?”
阮昧知边骂边解释:“这几个软骨头都是那种拼命最后,抢食第一的货色。眼下见自己这边势力足以压倒神霄宗,只当胜券在握,又如何能容忍新的门派加入与他们瓜分战果?”
阮昧知和殷函子正说着,那边又生变数。
忽然一个满脸是泪的老头驾着飞剑冲上来,对着那几个周边门派的掌门的方向哭喊道:“掌门,不好啦,刚刚我们门派里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忽然纷纷七窍流血,不出一刻便死了,恐怕现在我们派里活着的只剩几个掌教了。”
“什么?!”那几个掌门再顾不得和殷寻问他们交涉,正要扭头冲向各自门派,忽然集体惨呼起来,随即七窍之中缓缓渗出血来。
而那个报信的老者更夸张,鲜血直接从七窍中疯狂奔涌而出,一声没吭便直接掉了下去。
“是灵泉……”一个掌门吐着血艰难地说出了这三个字,便再支持不住,栽下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