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炉鼎(3)
4、混吃且等死
当小阮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回现实中之时,阮尔踱看过来的眼神已经像是看一个死人了。
心下陡寒,小阮当机立断,大哭出声:“哇哇哇……”母亲大人救命啊!
阮尔踱眼中掠过一丝紧张,连忙向小阮伸出手来。小阮自然不肯让他得手,竭尽全力开始了挣扎——
调动神识……能放能收,但除了当360度无死角摄影机外毫无作用。
调动灵气……空气中毫无温开水的气息,冰矿泉水虽然有,但很是稀薄。没有灵气使用指南,无论是体内还是体外的灵气根本就调动不了。而且在交界处,温开水貌似正在被冰矿泉水一丝丝蚕食。擦,什么时候了,这俩还内斗!
调动手脚……这力量对比太惨烈了有木有,抹泪。
人小力微,终究还是被捉住了,小阮看着神识中自己那任人宰割的可怜样,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字……吾命休矣!
“怎么了?”伊逝烟在这关键时刻终于被小阮那惨烈的哭声给吵醒。
伊逝烟一抬头,便看到了被阮尔踱托在半空中,挥舞着四只小胖爪的小阮。表情忽而僵硬,伊逝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把孩子抱过来!”
小阮心头掠过不好的预感,乖乖地任由阮尔踱慢慢将自己抱到了母亲眼前。
“怎么会……”话未说完,伊逝烟已是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软倒下去。
“逝烟!”阮尔踱一把将小阮丢回床上,扑向了伊逝烟。
小阮被这神展开给惊住了,他蜷在柔软的床铺中有些茫然无措。担心地瞅着神识中正被阮尔踱搂住喂药的母亲,小阮的脑袋此时乱得好比美剧里的男女关系: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妥,竟让母亲一眼之下惊骇至此……
当身体再次被阮尔踱抱起,小阮看着神识中那神色凝重的男人不禁心中惴惴:要杀要剐大哥您倒是吱一声啊,摆这么个蛋疼的表情,小的我胃疼啊。
不过阮尔踱倒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只是将小阮洗白白,然后就放进了襁褓中。
小阮婴儿的心神历经几度大起大落,已是再扛不住,不多时,便在温暖舒适的襁褓中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房里只剩下了小阮一人。
神识在墙上撞了三回,小阮终于得出神识无法穿透固体的结论。饥肠辘辘的小贝比只好扯着嗓子干嚎两声,以示本人急需投喂。
不多时,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阮尔踱。
小阮紧张地缩了缩身子:怎么来的是这绿帽子爹?母亲到哪里去了!?
阮尔踱走上前,带着药香的手将包裹着小阮的襁褓整理妥帖,面上的笑容说不出的苦涩:“从今日起,你便叫阮昧知吧。对你而言,也许什么都不知道会比较幸福。”
终于有了大名的小阮心脏却是猝然揪紧: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希望我知道啥?不知道你明明身为父亲却是个坑爹货,还是不知道母亲……
阮昧知担忧至极,拼命将神识从并未关牢的门中伸探出去,压缩成一线,延展延展再延展,直到扫到那个盖着薄被,半倚在园中贵妃榻上的女子。
伊逝烟脸色尚好,只是双眼无神,她背对这个房间,遥遥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明就在不远处,为什么她却一点过来看看自己的意思都没有?阮昧知压下心中的疑惑,将神识收回,这才发现,阮尔踱不知何时已将一颗药丸送到了自己的唇前。
猝不及防,药丸被猛然塞入口中,阮昧知正想吐出,药丸已经在嘴中化开来。一股温暖的气息流入腹中,瞬间填饱了空辘辘的肠胃。
“也不知这辟谷丹你能不能吃。不过现下也只能这样了……”阮尔踱叹息一声,摸摸阮昧知的头,转身离去,关上了门。
阮昧知咂咂嘴,皱眉:辟谷丹?好像是修仙者的标准餐吧。这玩意儿给婴儿吃真的没问题么?虽然他对吃奶一点期待都没有,但听阮尔踱的说法,自己目前貌似也只能靠辟谷丹为生了。那他本该有的婴儿伙食到哪里去了?母亲的身体真的已经糟糕到了那种地步了么?
然而这些疑问,之后的一年里阮昧知都没能得到解答。
伊逝烟自生育后再没踏入过这个房间。一年的时间里,阮昧知除了身子长大了一圈,神识也涨大了不少,虽然依然无法穿透固体,不过每次从门口探出时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他常常能看到伊逝烟保持着最初的那个POSE遥望远方。不过即使阮昧知在开门的时候,大声哭叫,院中的伊逝烟也不会分一个眼神过来,好像根本就当他不存在。
作为一个被母亲彻底无视的婴儿,阮昧知表示:哥不会寂寞,因为有寂寞陪着哥。
倒是阮尔踱常常来给阮昧知喂辟谷丹,只是那跟看死人似的眼神常常让他不寒而栗,忍不住猜测自己吃的辟谷丹里到底掺了多少敌敌畏。
作为一个被辟谷丹解决了所有吃喝拉撒问题的婴儿,阮昧知表示:毒药不是问题,问题是这毒药能不能换个口味? 顿顿吃什么的太凶残了。
体内的灵气依然在打架,温开水和冷矿泉水以一比十的战损比内耗不休。阮昧知目前尚未找到补充兵员的方法,只好苦逼地看着辛辛苦苦存在体内的灵气天天上演同归于尽的戏码。
作为一个明明开了外挂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外挂被收回去的婴儿,阮昧知表示:太阳代表我的心……
一转眼,冷月隐没,朝阳初生,又到了投喂时间。
阮昧知淡定地看着阮尔踱走进屋来,手里拿着万恶的辟谷丹。阮昧知在被饿死还是难吃死之间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很没骨气地张了嘴,吞下了辟谷丹。嘤嘤嘤,他想念白米饭、炒青菜还有炖猪肉……什么时候哥嘴里才能淡出个鸟来啊,俺都快忘了小鸟啥味道了!
“说起来,今日你便满周岁了呢……”阮尔踱颇为感慨。
是啊,我都混吃等死一年了呢。阮昧知更为感慨。
阮尔踱继续感慨:“没想到你竟能活到现在。”
“……”阮昧知无心感慨了,改在心中默默扎小人:绿帽兄,你果然还是在辟谷丹里动了手脚么?
“也不知你还能活多久?”阮尔踱看着阮昧知那咬牙切齿的小脸,满脸的悲哀与慈爱。
‘这取决于你喜欢慢性毒害,还是暴力秒杀。’阮昧知悲催心道。
阮尔踱摸摸小婴儿阮昧知的胖爪子,幽然叹息:“罢了……你多活一日我便多养你一日吧。”
阮昧知试图抽回爪子未果,愤愤心道:你想说的其实是——你多活一日我便多毒你一日吧?
然而,从周岁这天开始,阮尔踱却是一反之前那只管投喂的态度,变得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了。
教阮昧知说话……虽然阮昧知一直坚定不移地管爹爹叫弟弟。
教阮昧知走爬……虽然阮昧知成功爬到他跟前后就踩在他手上不下来了。
陪阮昧知玩耍……虽然阮昧知唯一爱干的事儿就是挥舞着巴掌朝他身上挠。
阮尔踱倒是个好脾气的,一直容忍着阮昧知的种种恶行。
但被百般包容的阮昧知却更觉渗得慌,因为阮尔踱这种容忍的态度与其说是对孩子的,反倒更像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
阮昧知深深觉得自己就是个被判了死刑的囚徒,更悲催的是,他还不知道行刑具体的日子。等死都等得这么苦逼,命运你敢不敢给我再凶残点!
5、幼儿的反击
阮昧知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么?
数次扫荡均以失败告终的警.察和城管会告诉你答案的。
半个月后的某夜,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翻下床,钻进船底,再爬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一个青色的薄皮小袋——赫然便是阮尔踱日日佩戴在身上的储物袋。
储物袋是修仙世界很常见的空间灵器,储物袋内部自成空间,可装携大量物品,高包容,低负重,实在是修真者居家旅行行凶打劫的好伙伴。所以,只要稍有点钱的修真者都会备上一个储物袋,然后将几乎所有身家财产都放进去。
然而,现下这阮尔踱的储物袋,也就是大半个身家财产,却落到了阮昧知手上。阮昧知目前最大的优势,除了神识便是年龄,谁会防备一个才刚刚学会爬的小孩儿呢?
但,若储物袋真那么好偷就不配称之为灵器了。
阮昧知将神识集中,瞄准了储物袋的开口处,很快他就发现袋口上蒙着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阻止了神识的探入。
阮昧知极度怀疑,这是阮尔踱留在储物袋上的神识。因为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只要自己再稍稍用些力,那薄膜便会被自己的神识给捅破。在自己武力值为渣,灵力听宣不听调的情况下,也就只有神识可以碾压阮尔踱一下了。说来也是,要不是自己的神识强于阮尔踱,又怎么可能肆无忌惮地扫描了这么久还没被人注意。
但有能力打开却不意味着能打开,阮昧知自然可以毫不费力地直接捅破那膜,取走储物袋里的东西。但随之而来的代价却是,大魔王阮尔踱被惊动,当场人赃并获。莽撞的幼崽啊……死得不要太难看哟~
阮昧知扬起小肉爪,将储物袋掂了掂,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心中已是有了一个既不惊动阮尔踱又能得偿所愿的主意。
阮昧知揣好储物袋,垫着脚,无声又迅速地走向了房间大门。若是阮尔踱看到此景一定会很惊讶,因为白天的时候,这小孩儿明明还只会爬。
爬行生物转眼进化为直立行走的灵长类,阮昧知无辜笑,表示扮猪吃老虎是个好习惯。
阮昧知悄悄拉开门,贴着墙根走向丹房。虽然一直不曾出过这间小屋,但抓住每一次开门开窗机会扫描地图的他,早已将这个家的布局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房子呈回字形。中间是院子,自己的房间在内层的南边儿,左边是丹房,基本只有阮尔踱会用。右边是修炼室,也基本只有阮尔踱会用。北面是阮尔踱和伊逝烟的卧房,不在院中的时候伊逝烟都在房间里面……继续遥望远方。至于外面那一圈儿房屋,因为距离原因,阮昧知只能在神识里看到一排排的门。
进入丹房,便看到一个硕大的丹炉杵在屋子的正中央,紧贴着左右两面墙的地方,摆着高大的多格架,一边摆着盛放灵草药材的玉匣,一边摆着丹药成品。而贴着对面墙的,则是一个巨大白玉案,上面摆着刀剪杵碾之类处理药材的工具。
阮昧知没有任何犹豫,走向了承载着他目前最急需物品的……白玉案。阮昧知嘿咻嘿咻地爬上于他而言过于高大的白玉案,接着掏出储物袋按在案台上,咧嘴,露出一个纯良的小笑容,小手抄起刀子就冲着储物袋扎了下去。
炼药的原材料有不少是取自妖兽,坚硬非凡。所以处理药材的刀也是锐利非常,这一扎便在储物袋上扎了个小洞。
大门守那么严实有个毛用,不知道还有个词叫砸墙么?看着这一刀的成果,阮昧知满意地点点头,不再继续搞破坏,他聚集起神识便从那新扎出的小洞口探进了储物袋中。此番的目的马上就可以达到了……
袋中物事一一浮现在阮昧知脑海中:玉瓶,玉匣,玉石,玉珠,衣物……玉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