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186)
柳不花觉着,都需要支开他了,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谢印雪却漫不经意道:“就那么两三分钟时间,能做什么事?”
柳不花叹气:“这可就不好说了。”
谢印雪:“?”
为了防止柳不花想些不该想的事,谢印雪及时掰正他的思想,揭晓答案道:“我给他摸了下骨。”
“摸骨?”柳不花神情更懵了,“您要为他算命吗?”
提到摸骨这个词,柳不花唯一能联想到的事就是算命。
谢印雪望着自己的右掌,回忆着自己离开副本前与步九照的那一回触碰,勾唇道:“倒也没有,我就是想知道一下他的命格。”
柳不花嘿嘿笑了两声,追问道:“我也想知道,您能和我说说吗?”
谢印雪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将自己依据步九照骨相推算出的判词讲与柳不花听:“此命威权不可挡,奈何身寒骨冷苦伶仃,缘来易散难握住,得到之时在梦中。”
柳不花满脸茫然,如实说:“听不懂。”
谢印雪只好简化一下用词遣句,重新道:“命格贵不可言,但无亲无友,易孤苦终老。”
“太准了!”柳不花思忖须臾,拊掌道,“喜欢上您,那可不得孤苦终老吗?”
谢印雪:“……”
“重点不在于此……”谢印雪摁着额角叹气,“他也不是喜欢我。”
柳不花却不太赞同谢印雪后一句话,小声为步九照说话:“我觉得他很喜欢您啊。”
先不说步九照觊觎谢印雪的身子都到什么地步,光凭步九照愿意以自身安危,为谢印雪试探不吃完食堂的饭会是否触犯校规一事,就足以证明他的真心了——起码柳不花是这样觉得的。
“不花,你觉得那是喜欢吗?”
但谢印雪似乎不这么认为,他道:“步九照的命格注定他生来就非寻常人,可却这种尊贵,于他而言反是一种折磨,无亲人可依,无友人陪伴,即使能得爱人一时相偎,也难以抓住这难得的缘分,只能别后忆往昔,恐相逢是梦中。”
“而他的性格、他的诸多习惯和表现都在昭彰:他有一段痛苦的过往回忆,且目前没有任何人能给予他温暖,带领他逃离往事的囚笼。”
说这些话时,谢印雪眸中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涟漪,只有近乎冷漠的平静,如同他能猜到步九照喜欢自己一样,如今也能将这个人剖析的透彻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出现就相当于他多年荒芜生命中的一截救命浮木,能予他片刻喘息,所以他必定会死死抓住这截浮木不肯松手。”
终年晦暗昏沉,寒风肆虐的世界忽然出现一缕明光,哪怕它没有温度,可只要看上去是暖的,是亮的,就能牵引着每个看见它的人靠近。
那些人会欢喜这缕光的存在,甚至贪心到想仅有自己一个人能沐在明光下,独占它。
“可这就是喜欢吗?”
“他这样的喜欢又有几斤几两重?”
“纵然是——”
青年再度弯唇,他那双柳叶眸笑起时常常眼波潋滟,哪怕他说着最残忍无情的话,也总会予人一种款款含情的错觉:“于我而言,又值几何?”
柳不花怔忡地望着青年,回忆着步九照在看到谢印雪跃下天台那一刹迸发的所有情绪,半晌后轻声道:“分文不值。”
步九照真情假意,情深与否,和谢印雪都没什么关系。
谢印雪也不会在乎,他只是凭着自己性子与喜好行事,可能是觉得步九照有意思,愿意陪他玩上一段时间;也可能是觉得步九照有价值,相熟之后可以加以利用;甚至他就是纯粹感觉步九照很可怜,施舍他一段看得到终点的温暖而已。
“唉……”柳不花颇为惆怅,“所以我早就告诉他了,这是孽缘啊,他却不肯听。”
“谁叫他自己看上我的?”
谢印雪又为自己斟酒,想到步九照是别有目的接近他就忍不住笑起:“自作孽罢了。”
步九照对他来说,最有价值的便是他的身份——“锁长生”的摆渡者npc。
既然能借着这阵东风扶云直上,他何必弃置不用?
若无“锁长生”,他便不会知晓步九照;
他既然已为“长生”而来,就不会为步九照而来。
这句话假设永远不可能成真,但是说了能让哄哄步九照,让他高兴开心一会儿,谢印雪不介意多说几回。
后续柳不花没再和谢印雪聊什么了,他们俩默默对坐,将一整坛梨花酒分着喝完后,柳不花终于有些熬不住想回屋睡觉了。
不过转身走出几步后,仍坐在凉亭里的谢印雪忽然问他:“不花,你会怪我这样无心冷情吗?”
柳不花回首看向谢印雪,继而笑道:“永远不会。”
谢印雪也笑了,柔声说:“快去睡觉吧。”
“您也早些休息。”
“好。”
谢印雪如此应下,却不动身,唇边的笑意也在柳不花离开后渐渐消失。
他再度垂眸望着自己抚过步九照面庞的五指,良久嗤道:“傻子。”
这声低喃太轻,除了今晚的月色,再无旁人听到,也不知到底是在说步九照,还是别的什么人。
地震最终在早晨七点天刚破晓时发生,震度似乎还不小,故住在山头的谢印雪一户人感受到的震意尤为强烈,幸好那时明月崖上除了陪谢印雪熬了大半宿的柳不花以外,该起的人差不多都醒了,所以没人受伤或是出事。
沈秋戟现在正在放暑假,早上起来他后刚准备绕山晨跑锻炼身体,走到后山那看见谢印雪般蹲在一株梨树前不知在弄些什么,便上前和他打招呼:“师父。”
谢印雪没起身,只抬眸看了他一眼:“要去晨炼了?”
“是的。”沈秋戟稍侧身惦记,发现谢印雪正在摆弄一截枯枝,不免有些疑惑,“您在做什么?”
“这山上住着一条小白蛇,颇有灵性,平时不见踪影,入冬了偶尔会来我们家院子里晒太阳。”谢印雪说,“我在给它布置今年冬眠的树窝。”
沈秋戟才来明月崖住了一年,不过他已经见过谢印雪口中这条小白蛇了,闻言便记起道:“噢,我去年好像还见过,眼睛像瞎了一样灰蒙蒙的。”
谢印雪听着他的比喻既觉无奈,又有些想笑:“人家的眼瞳那叫苍色,怎么就像瞎了呢?”
“反正我觉得很像。”
沈秋戟“啧”了一声,把卫衣帽子戴好,向谢印雪道别:“那我不打扰师父您忙了。”
“嗯。”
谢印雪摆手让沈秋戟走。
可他才送离沈秋戟,那边柳不花就拿着手机哈欠连天的来找谢印雪了:“干爹——本家那边来电话了。”
这回谢印雪连头都没抬一下,只问他:“说什么了?”
柳不花转述:“刚不是地震了吗?本家的人都担心您,就打电话过来问我情况。”
“哦。”谢印雪淡淡应道,“还有呢?”
柳不花就继续说:“还有就是中秋节不是快到了吗?沈秋简想问问您今年要不要回本家聚两天,吃个月饼和大家过中秋什么的,或者您不想跑他们过来也行。”
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谢印雪双眉微蹙:“沈秋简是哪个?”
“我问问啊。”柳不花对手机那端的人讲了几句话,又转告谢印雪,“他说是今年刚选上的沈家家主。”
谢印雪听到这,手上动作顿了几秒:“原来的沈怀慎呢?死了?”
“没死,病重。”柳不花告诉他,“不过好像也快死了,可能中秋过后就……”
“不去。”
“啊?”
“今年中秋不去本家了。”谢印雪站直身,拍拍手上的泥灰道,“再说我拢共也没去过几次,让他们打个视频电话给我贺节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