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人恶煞(50)
“剪好了,个人建议你洗个澡,冲冲发茬。”钟成说点点头,脱下一次性手套,“我来打扫这里,今晚记得丢垃圾。”
“嗯嗯。”殷刃满意地束起长发,拨拉刚修剪好的发丝。
扔垃圾还是不必了,等出了门,多余的头发会被他分解成煞气回收。毕竟垃圾站的人是无辜的,这些危险品还是……
等等。
殷刃捡起一撮湿润的断发。
或许因为与本体分离,断发中凶煞之力非常微弱,鲜活程度也有所下降。
眼下殷刃时时刻刻主动压制,断发里的凶煞之力并未外露。这点“新鲜度”的微妙差别,只有作为主人的殷刃才能依稀察觉。
如果殷刃不去控制,断发中的凶煞之力会肆无忌惮地散发,污染接触到的一切事物。
比如细小的虫尸。
殷刃松开手,那点黑发再次落回地上。
看来真未必是新朋友出世。他就觉得虫尸上的气味有点不対劲,现在看来,那股凶煞味儿不够新鲜浓郁。
它的来源八成不是“原装货”。
凭那气息的变味程度,虫尸只可能接触过两种东西——要么是凶煞身躯的细小残片,要么是被凶煞严重污染的物品。
根据识安的资料,六煞尚在封印之中。只要封印完好,不可能有人获得它们的躯体碎屑。但若是受到凶煞影响、沾有凶煞气味的物件……这事可就不好说了。
可惜变成凶煞后,他没来得及嗅闻六位凶煞前辈,实在分不出谁家的垃圾堆里丢了东西。
倒霉啊,殷刃一阵心酸。
说好的新人工作内容都是《走○科学》呢?先是间隙又是大凶物品,《走○地府》还差不多。
……
事实证明,警方的加班比识安强度大。次日,卢小河的显示屏上多了不少资料。
“孙警官那边同步了一点进展。案发当晚,吴涛曾故意躲避封闭区边缘的摄像头。”
卢小河换了件印着“秀发散去还复来”的灰色T恤,语气依然充满活力。
“吴涛近期和万兴路几个小混混走得很近。据调查,他们经常在封闭区附近活动,估计在搞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毕竟除了极少数流浪汉,没人常驻封闭区内。
“痕检的初步分析也出了。现场的打斗痕迹是新鲜的,但打斗不激烈,他们没能找到另一个人相关的生物样本。”
钟成说:“法医那边有什么新发现么?”
“还新发现?别提了,为了拼吴涛,鉴定中心所有法医都被半夜叫起来上班。我朋友圈还有法医血泪吐槽,说以后看到肉糜会血压上升。”
钟成说:“……”那就是没有新线索了。
“不过昨天小殷的点子很好,我这边倒有点玄学相关的发现。”
卢小河弯下腰,从桌边的书包里掏出一本大部头。
那本书的年纪看着比在场所有人都大,书页黄得像浸过茶水,厚到能当杀人凶器。书壳用的暗黄色布面材料,上面印了《辟邪志异》四个大字,作者处写着“钟异”。
钟成说:“这是?”
“资深修行者的必读书目NO.1。”卢小河把书放在膝盖上,一点点翻动目录,“为了怕遗漏细节或传达有误,这东西没有白话本,我这边引擎不好查。”
钟成说的目光在“钟异”二字上停了一会儿。
“我没听说过这个作者。”他说。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识安的非科学岗都叫他‘大天师’,说是当初只身封印六煞的超级大猛男。据说很多修行者家里还会供奉他,和商人拜财神差不多。”
卢小河啪啪敲打键盘,一幅古画占满屏幕。
古画上是个膀大腰圆的黑脸大汉。他身着金玉战甲,蓄着长髯,豹头环眼,肌肉疙瘩臌胀得要爆出来。画中,他脚踩一只无头怨鬼,手执长柄九环大刀,対画外怒目而视。
殷刃赞叹:“嚯。”
这怒目怒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史料记录里,钟异嫉恶如仇,斩尽天下魑魅魍魉,为后世留下了大量邪物记录。此人当初效忠朝廷,背后有个化吉司——那个部门勉强算是识安前身。”
卢小河满脸唏嘘。
钟成说:“我们现在算公家?”
“不完全算,集团自己有生意。就说我学妹,她在隔壁部门搞科技,今年他们的AR新技术卖得特别好。她头头也是搞神经科学的,来这当过红印,带了不少撞邪数据过去。”
同为神经科学博士,卢小姐语气里充满崇拜之意。
钟成说、殷刃:“……”用撞鬼原理做AR,真实感一定不错吧。
“算了扯远了,”卢小河拍拍书本,“总之,这本书被修订过好几遍,很多修行大佬也加了自己的见闻与经验。你们可以当它是玄学界的百科全书。”
她切掉气势惊人的古画,换成书中写满文言文的扫描页。
那段文章字句极晦涩,高材生钟成说还好些,殷刃看得脑壳发晕。天可怜见,他能识字看话本就是极限了,真没读过正经书。
卢小河体贴翻译:“巩朝中期,霖州——现在V省临城附近,出现过一位野生役尸人。那人是村中农妇,丈夫早逝,家中只余盲眼姐姐和一子一女。”
“有年霖州旱灾,有好心邻居念她子女年幼,上门送食物。结果发现屋中飘着淡臭,妇人与三具干尸同桌而食。”
“三具尸首干瘪腐烂,行动却跟活人一样灵活,两具童尸还黏着妇人无声撒娇。妇人瘦成一把柴火,手上不忘给童尸喂食。邻居吓得摔了碗,那妇人察觉到客人,赶忙来迎,但口中说的话颠三倒四……唔,原文说的是‘鬼语狂呓,不似人言’。”
“后来怎么样了?”殷刃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他听说的版本只是“人疯了”,至于怎么个疯法,他还真不清楚细节。
“后来村人吓得要命,直接将那妇人乱棍打死,四具尸体连着屋子一同烧了。”
殷刃:“……这是不是有点过分。”
“谁说不是呢。”卢小河耸耸肩膀,“加上覃哥的案例,野生役尸人身边很可能发生过巨大变故,诸如亲人死亡之类,这算是一个调查方向。”
“活人切丁的手法呢?”殷刃仍対这件事耿耿于怀。
“毫无头绪。”
卢小河干笑两声。
“先按既有线索来。今天你俩不用出外勤,咱们过一遍海谷市近半年的死亡案例。我已经平分好了,你们下载一下邮箱附件。”
虽然対这种地毯式查案有心理准备,殷刃还是越查越萎靡。办公区域不让吃东西,他感觉自己烦得维持不住人形了。
“好长的表。”殷刃痛苦地拖动鼠标,头已经歪去了桌子上。
破开封印时,他设想过很多可能的敌手,但里面不该有个叫Excel的。他和钟成说坐了大半天,线索没摸到半条,各类现代疾病和死法倒是见识了不少。
午餐时间过去,连软糯扣肉、肥美烧鹅强强联手,都没能驱散殷刃眼中的麻木。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松文职”吗?幸亏自己没有坚持选文职,殷刃甚至生出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鬼王一分一秒塌陷。就在殷刃要滑到桌子下头时,钟成说终于看不过去了。
“别弓着腰,小心腰椎间盘突出。”
眼看要到下班时间,钟成说坐姿板正依旧。
殷刃权当没听见,他蔫儿吧唧地撇过头:“正好,我问下哈。酒驾我能明白,毒驾是什么?人吃毒药后还能开车?”
奇妙的疾病和名词太多,殷刃实在懒得一一查询。他放弃了手动搜索,改把搭档当声控引擎。反正两人嘴巴闲着,钟成说倒是不介意随问随答。
可惜这回鬼王大人还没等到答案,钟成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