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人恶煞(417)
孟怀哈地笑了声:“‘卡戎’强在能行走彼岸,本身没有那么多特殊能力。你只想着小焦是卡戎,就没有自个儿尝试的想法,这不是好习惯……你们科学岗,有时候总会被‘求证’的执着禁锢住。”
“是。”卢小河迅速反应过来。“我试试看。”
她闭上眼,约莫是在猜想母亲可能的思绪。
钟成说眼见着卢小河身形变得模糊,一道若有若无的白线从她身上扯出,隐隐飘向某个球状茧。那缕白线末端闪光微弱,还不如潮湿的燃香,虚无缥缈时断时续,没一会儿又不见了。
纷纷思绪终究比不上丁李子的一曲长歌,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心有灵犀”也只能做到蜻蜓点水的地步。
但它指示的目标,已然足够明显。
……
九组四人背着元物们跃起,将调制好的碎肉涂抹在圆茧死角。黄今以刻刀刻上改良清心符,只见那茧壁如同被烧融的雪,露出一个隐蔽的洞。
钟成说打头阵,黄今断后,四人勉强爬入茧内。
那副景象,与在孟怀记忆里所见毫无区别。白丝垂坠,巢穴堆叠,明明没有光源,四面全是晃眼的洁白。要不是众人记着当前境况,这气氛简直让人昏昏欲睡。
摇篮般的茧子里,或多或少的手臂拥抱着白丝人形。那些人形有大又小,或坐或卧,卢小河本来也有科学岗的好奇,此刻却不敢细看。
众人走得小心,有细丝盘绕而来,但碰到九组“血肉鞋底”上的清心符,又自行绕开。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除了卢小河身上时断时续的“指路丝”,这里的景象不见活气,像是一幅静止的画。
一行人前进如趟雷,每一步都提心吊胆。钟成说用眼睛看着,时刻不停地与殷刃分享视野。
【咱们进来都没动静,果然没有元物守着这些人。外面那么多巡逻兵,八成在守中间那个大家伙。】
估摸是周围太安静,殷刃在钟成说脑袋里叽叽喳喳个不停。
【好在里头还挺顺利,我猜压力全在外头的望风队上。符天异那小子被留在外面,也不知道顶不顶得住。】
可惜了,只有符天异是正经的符家修行者,换了别人,恐怕孟怀不放心。殷刃心里明白,话说出口终归不好听。
【你怎么看?】钟成说一脚脚踩过柔软的地面。
【现在还难说。】殷刃的声音沉静下来,【要我化为本体,撸了这些球形茧子就跑,也算一个办法。只是那样可就打草惊蛇了。不如搞清楚状况,再将这里一举攻破。】
【嗯,我也这么打算。】
“应该是……应该是这个。”
就在这时,卢小河停住了脚步。
她的面前是个平平无奇的白色巢穴,婴儿车般的结构里,两双手臂拥着一个臃肿人形。黄今拿出元物血肉凝结的刻刀,冲卢小河点点头。
他一脸在核弹按钮上蹦迪的表情,轻轻划开了人形上一根白丝。紧接着黄今整个人抖了下,像是要被落雷劈个正着似的,上下左右一个劲儿地望。
还是无事发生。
人形旁边的白色臂膀,只是轻轻搂在四周,死物般没有反应。一切顺利到让人不适。
黄今连忙把照片拿出来,确认背面评论是否还在。确定望风四人组安然无恙,他才颤抖着爪子下手,又割开一层。葛听听则紧张兮兮地守在周遭,竖耳朵倾听。周遭仍然只有让人耳朵发痛的寂静,黄今的切割声显得犹如惊雷。
黄今拆弹似的继续,额头满是汗水。
一层层白丝被拨开,约莫能看见里头人的五官,卢小河猛地捂住嘴,努力挡住一声抽噎。
卢小河的母亲全身沾满黏液,静静睡在一滩断丝之中。她眉毛微蹙,身形依旧瘦弱,只是面颊嘴唇还算红润。
……这就完了?黄今攥紧刻刀,愣在原处。
话说回来,爱意确实对人类没什么感情。只听说人往保险柜里放钱,没听过谁给方便面设下重重守护。可能他们九组倒霉了这么久,就攒在这次人品爆发呢。
黄今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四条臂膀:“现在才不到三个小时。说二十四小时,我还以为……算了,能早点搞定也好。咱们走。”
卢小河伸出双臂,去拉扯茧子中的母亲。那些黏液质感像是鸡蛋清,将她的母亲包裹得又湿又滑,身上的睡衣皱得像烂菜叶。
而卢小河只是咬着嘴唇,尽量动作轻缓地扶着。葛听听上前两步,帮她把母亲搬出来。钟成说皱着眉四处张望——周围还是一排和平,殷刃也没有报告大元物的气息。
“快走。”钟成说少见地主动开口,“先离开这里再说。”
“奇了,我还以为你要调研调研。”黄今又走到队伍最末尾,嘴里叽叽咕咕,“钟成说,你这样怪吓人的……”
“外面守备森严,这里松懈成这样,事出反常必有妖。”钟成说的气势多了分冷硬,听上去更像那个传说中的“阎王”。
九组做事向来干脆。卢小河背好母亲,葛听听帮忙托着何女士的背。再次钟成说打头黄今殿后,一行人飞快原路返回。
只花了四个小时左右,四人一包就顺利地回到了来处。黄今提在喉咙口的心终于放下,他掏出刻刀,正准备故技重施,寻找出路——
“怎么就这么走了?我要找的人,还没找到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而那股气息,在场众人也都认得。钟成说尽管没听过这个声音,可在那气息出现的第一秒,殷刃就把答案打进了他的脑海。
钟成说缓缓站起身,挡在其余三人跟前。背包里的翅膀团一阵扭动,带着震惊与焦急。
厉鬼胡桃飘在众人面前。
她满脸皮肉外翻,看不出五官。嘴里牙齿破碎,像是个血淋淋的洞。她的发丝与衣服脏污凌乱,黑红的腐血滴滴答答落下,很快被白色的“地面”吸收得一干二净。
“也帮我找找吧。”
女鬼声音嘶哑,她似乎在笑,可是脸被剁得太碎,实在看不出肌肉的运动。
钟成说捏了把惊疑不定的翅膀团,在背后做了个手势:“你怎么在这里?”
他问得冷静平和,两人仿佛只是在家中客厅相遇。
胡桃:“我与殷刃有血誓,当然找得到他。”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你究竟怎么来的彼岸?”一句话没说完,钟成说背在背后的手再次动作——
黄今与葛听听的术法准备完毕、同时出手,束缚光网自八方围过来。钟成说与邪物打交道数年,深知没有在敌营跟人聊天的道理。
漫天光网即将降下,胡桃没躲。她幽幽飘在原处,再次重复:“也帮我找找吧。”
嗤啦!
还没有碰到这只厉鬼,术法就像碰见烙铁的水,转瞬间便无影无踪。再看胡桃,她的背后探出一双臂膀,轻柔地搂住她的脖子。
【我用灵契压制她了,没效果。】殷刃的思绪钻进钟成说的脑海,【情况不对劲,我留下对付她,你们先走。】
【不行,你还不能暴露。】
钟成说闭上眼,无论是殷刃的身份还是因果灯,都是他们的底牌。要是在这一步就被人炸出全部家底,接下来可就没得打了。
【她既然在这个关头现身,我们谁都走不了。先探探再说。】
“为什么不帮我找?”
厉鬼飘进了些,看见那被剁得血肉模糊的脸,葛听听忍不住移开视线。可她刚一转头,胡桃正贴在她几厘米之外,一片狼藉的面孔正朝着葛听听。
卢小河背着母亲退后几步,险些被地面上的白丝绊倒。
胡桃咧开嘴,那双拥着胡桃的臂膀更紧了几分。
“人家说了,‘他’也在这里。可是这里人太多了,我就等你们过来帮忙。”
她冲四人伸出沾满鲜血的手。
“只凭我自己,找不到人呀。”
人家说了。
钟成说眯起眼。胡桃是与殷刃有契约的厉鬼,在彼岸,自然可以凭借她定位到殷刃。除了戚辛,有能力绕过殷刃,把他身边的邪物送到彼岸的……想来只有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