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人恶煞(45)
等接近现场,两人戴好了识安配发的单边耳机。不一会儿,卢小河的声音便从耳机中响起。
“嗯,你俩差不多到现场了。再往前走九百米,右转,我跟警方打过招呼,你们可以查看现场。”
“我们刚升为丙级调查组,能接刑事案件吗?”
“安啦,这案子目前不算蹊跷。”卢小河语调开朗,连珠炮般说道,“事情严重了,识安会让更高级的调查组介入。你们不是经历过吗,两位捕猫达人?”
看来全公司通报批评还是有后遗症的,至少让他俩多了莫名其妙的称号。
“顺便一说,你俩附近的煞气指数完全正常,生命体皆可识别,暂时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殷刃十分惊奇:“你怎么知道?”
卢小河不是科学岗吗,难不成会失传已久的千里眼?
“哈哈,我在你们上面。”
殷刃立刻抬头,蝙蝠大小的无人机低空划过。它飞得平稳而安静,很难被人察觉。
“我是不是还没自我介绍?卢小河,A大神经科学博士,进识安两年了……哎哎,注意点,案发现场到了。”女声欢快地说道。
钟成说:“学……”
“我先挂了,待会儿再聊。”哔的一声,通话切断。
“……姐好。”钟成说干巴巴说完。
殷刃充满同情地拍拍钟成说。
案发现场停着几辆警车,现场拉好了警戒线。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此人身材壮实,国字脸,寸头里夹着不少白发,穿着件老款黑皮夹克。
见两人走近,他板着脸从怀里掏证件,结果一看钟成说,这人乐了。
“哟嘿,巧了不是。小钟,你不是去搞研究了吗,咋往咱这跑?”
钟成说也是一怔:“孙叔。”
殷刃率先上前一步,伸出手:“孙叔好,我是钟哥的工作同事。”
孙叔看见殷刃,笑容微不可察地黯了一瞬。随即他没事人一般热情上前,和殷刃握了握手:“我孙庆辉,甭叫叔,叫老孙就成。”
果然是警察,还是个相当厉害的老手。殷刃收回手,心下有了判断。
沙场征战,维护公义,这两种人身上天然带着罡正凶悍之气。这类人精力越盛,气势越强。千年前,沙场凶兵能拿来破邪斩鬼,凭的就是这个道理。
邪物向来不愿沾这类人。但反过来想,为了证明自己“无辜”,他肯定得加大力度搞好关系。
于是鬼王大人笑得越发灿烂:“我叫殷刃。我和钟哥就来打打下手,不足的地方还请多指教。”
“嗨,就是我联系的小卢。”孙庆辉帮两人压下警戒线,“哪想来的还是熟人,小钟就不说了,小殷,第一次看现场,怕不?”
在尸骨堆上躺了一千多年的殷刃:“有点。”
孙庆辉爽朗地笑了两声,拍拍殷刃的背:“没事,待会儿想吐就吐,习惯就好了。”
“孙叔,你们之前跟识安合作过?”钟成说一边跟着走,一边认真提问。
“合作不知道多少年了。”孙庆辉扭头,“咋,嫌程队他们没跟你讲啊。”
钟成说:“没有,我只是……我以为你们不信那些怪力乱神。”
“信肯定不信,但识安搞的不是高科技吗,说不定里头有啥原理呢。”
孙庆辉冲现场取证的工作人员摆手示意,领着两人走进一条巷子。
“一个人甭管被刀捅死被枪打死,还是死得怪模怪样,都是杀人手法。重要的是凶手杀人这个事——有凶手在,咱就必须得抓。找第三方机构合作太正常了,没啥大不了的。”
钟成说敬重地点点头。
殷刃悟了。在这位老刑警眼里,“异常现象”不过是现场痕迹的分类之一。警方不好查,就把相关鉴定工作外包给了识安。
不过钟成说的态度有点奇怪。
这人平时不太会与人相处,尽管长相温文,处事却偏强硬。这回见了孙庆辉,钟成说身边的气氛似乎柔和了一些。
“就是这。”
孙庆辉停在巷子角落。
案发现场在老城区边缘。附近建筑老旧破败,还没来得及推倒改造。这片区域已经被封控了,里面并没有居民,顶多有流浪汉偷偷溜进去住两天。
四周监控不算多,这条巷子正在监控死角。
“凌晨一点二十五报的案,报案人是城乡规划设计组的,一个还在实习的小孩。”
孙庆辉叹了口气。
“按规矩,进这种地方得在白天,还要甲方和政府人员陪同。那孩子调研把手机丢这了,不敢麻烦甲方,偷偷一个人来找。”
结果这倒霉孩子手机是找到了,还捎带找到了重大精神创伤。报案者不在现场,说是被带去做了紧急心理干预。
三人停在尸体附近,一时无言。
巷子尽头,立着一个直径不到一米的深红圆锥,规整得像个大号路障。月色照耀下,深红圆锥闪着生肉的色泽,看上去由肉糜堆成。
圆锥最上方,端正地摆了个人类颅骨。头骨上没有半点肉星或血渍,干净得像个标本。
圆堆下方则是一滩正圆形血泊,它以圆堆为中心,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
血泊边缘,环绕着十来件杂物。它们间隔完全一致,似乎在给正圆形血泊描边。这些杂物整齐到瘆人——T恤、衣物、鞋袜叠放得齐整井然,菜刀干净如新,甚至连卫生纸团、购物小票等零碎都被展平折好。
其中有一堆东西黑乎乎的,钟成说凑近看了看,那是拢成一小堆的头发。
钟成说看向正中央的肉糜堆:“……这就是尸体?”
看肉堆的大小和出血量,受害者大概是一个成人。
确实是尸体,殷刃在心中回答。肉堆散发着浓重的人味,受害人应当刚死不久。
孙庆辉:“嗯,是尸体。据城规组反映,今晚九点左右,它还不在这里。附近没有轮胎印,没有其他搬运痕迹。这块儿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究竟有几人,我们还得分析研究。”
殷刃配合地捂住嘴,发出几声干呕。
“尸体上残存煞气指数0.01~0.02fR,此人接触过邪物,但并非死于邪物袭击。”卢小河的声音又出现在两人耳朵里,“识安资料库里未找到类似邪教仪式,两位请积极跟进。”
“仪式感很强,像是那种疯子才会干出来的事。”
孙庆辉站在血泊边,眉头紧锁。
“海谷之前从没有过这种作案手法,我们已经在查附近区域的悬案了。你们随便看,有消息及时同步我们。”
夏夜气温不低,不少昆虫循着血肉飞来,在肉糜上爬来爬去。钟成说和殷刃戴上手套,前者查看周遭环境,后者蹲着观察尸堆。
钟成说几乎用脸把附近的墙蹭了遍,拍照声响个不停。两小时后,他和殷刃蹲在了一起。看着搭档欲言又止的脸,殷刃会意地拉开背包,递出一瓶饮料。
“乌龙茶,无糖的。”
“谢谢,我把钱转你。”钟成说诚恳地说道。
“不用,说回来,难得你会有这种疏漏。”殷刃自己挑了罐桃汁汽水,美滋滋灌下半罐。
“我的背包放不下了。”钟成说喝了几口茶水,小声叹气,“科学岗出勤要背医疗包和简单器具,再带东西不方便活动。”
……好惨。
短暂地同情完搭档,殷刃清清嗓子:“发现什么了吗?”
“一点打斗痕迹,不明显。不知道是新鲜的还是以前的,警方那边应该会分析。你呢?你们能不能那个……和死者对话之类?”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钟成说这句问得分外不确定。
殷刃耐心解释:“没法对话,先不说人很难化鬼。就算成了邪物,十有八九也不会好好交流,证言更不可信。人活着尚不能事事知晓,死了总不会突然开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