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人恶煞(429)
就目前看来,它从未做过有损人类的事情。在不少报道中,它反而凭借心爱之人的劝慰,让许多身处低谷的人振作起来。
放在平时,这种新闻可能没多大影响力。最近异象频起,人人过得提心吊胆。珊瑚礁公司大力宣传下,这玩意儿都快变成海谷吉祥物了。
想到这事,李念又一阵头痛如针扎。
“你生气了?”“孟怀”大大咧咧地凑近,“你自己想在这个时间醒的啊,我只是帮你早醒点,你的手机震了好久。”
李念无视了身后的人,他整理好桌上的资料。窗外天空微明,星子稀稀拉拉嵌在云间。凌晨的街道格外安静,整个海谷市灯光寥寥。
“你继续睡,我整理资料。”李念把台灯又调亮了几分。
符行川一屁股坐回沙发,唉声叹气:“小心咱俩一起猝死在这。”
“煤球给了天使臂膀的最新调查数据,我必须尽快分类处理,给各个实验室分析。”李念面色和死人没有区别,“早一分钟是一分钟。”
符行川担忧地看了会儿李念,半晌,他烦躁地挠挠头:“算了,我出门买点早餐,你待会下楼吃。”
“天还没亮,门口还没有早餐摊子。”李念语气平淡。
“谁说没……”符行川说到一半,他按了按太阳穴,露出个苦笑。
“是啊,我忘了。”他喃喃说道,“没了没了,最近没有了。”
“所以我说,早一分钟是一分钟。”李念将一份文件摊在身前,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
他的肩膀上,始终扶着那双手。
可恨又可亲。
他厌恶这个该死的幻象,更厌恶抵御不了它的自己。无论他如何在心中重复这东西来得邪性,居心不良。而在最为疲惫,最为恍惚的时候,肩膀上熟悉的温度和重量总会让他心安。
而在那个时候,李念总会情不自禁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它让他得到了解脱。
人可以欺骗别人,却很难欺骗自己的大脑。
不幸中的万幸,这东西入侵不深。它只能针对大脑产生意识干扰,做不到通风报信。李念又灌了几口茶,他打开窗户,企图让冷风把自己吹得清醒点。
识安大厦极高,空气凛冽清新。李念做了个深呼吸,口鼻附近腾出一团团白汽。
“冬天早就到了。”“孟怀”站在他的身边,如同她从没离开过,“你没发现么?”
大厦楼下。
葛听听愣在原地,低温使得她鼻尖发红。
回到识安后,她迅速回归了每天早起学习的节奏。先前她最喜欢买个热乎乎的肉夹馍,以此开启新的一天。识安附近总会有个老伯推着车子卖肉夹馍,味道极好。
热乎乎的白吉馍表面酥脆,内里配上肥瘦刚好的卤肉和剁碎的卤蛋,最后用肉汁一浇。一口下去,鲜美的肉蛋与外酥里嫩的肉饼混在一处,略微有点烫人。秋冬时节,再配上一杯热豆浆,她能一直精神到中午。
可今天,卖肉夹馍的老伯一直都没现身,只有几个流里流气的流氓打着酒嗝,往这边投来不怀好意的视线。
葛听听面色不变,手上已经捏好了诀。
领头的男人刚要靠近,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从葛听听背后炸响。
“妹儿,卖肉夹馍的爷爷不来了。”覃乐乐穿着一身跑步衣服,停在葛听听身边,“要不吃煎饼?路口的煎饼店才开。”
“覃哥。”葛听听露出笑容。
覃乐乐剃了寸头,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流氓们只瞧了几眼,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妹儿啊,你刚才那手太厉害了,搞不好要被罚。”覃乐乐松了口气,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他跑得全身冒热气,活像刚捞起来的饺子。“俺叔说要变厉害,童子功不能扔。现在俺觉得,可能头脑也挺重要……俺还是差得太远。”
葛听听答得严肃:“不,我还和大家差得远。”
“真的?九组这么厉害呀。”
“嗯。”葛听听很认真地点点头。
“那我得催催斌哥,他现在见天请假。”覃乐乐耷拉眉眼,“就算变不了太厉害,俺们八组总不能太差……小葛,你脑子比我好使,能不能教我劝他的法子?”
葛听听回忆了会儿,八组的劳斌,N大卫生毒理学博士,学位比钟成说还高。
对她一个勉强完成义务教育的人来说,那堪称神的领域。可葛听听还没来得及婉拒,覃乐乐已经倒豆子似的说开了。
“斌哥最近状态不好,俺眼看着他瘦了好几斤,食堂饭也吃不完,还喝酒。俺寻思他也没受伤……上回见着怪物,还是俺俩一起见的呢!后来识安检查,也没查出啥来,我想不通。”
覃乐乐使劲挠头。
“他脑袋比我好使,不该啊。”
葛听听:“他可能被吓着了,心情特别差。他之前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你可以多提提。”
她尽力了,十六七岁的葛听听额头见汗。
覃乐乐如获至宝:“哦,斌哥最喜欢捣鼓下水道的霉菌!还说会发在那种国际杂志上,特厉害。对对,我多给他弄点霉菌……”
葛听听:“……”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可惜她也不懂这些。
不过送霉菌真的没关系吗?葛听听刚决定劝阻,覃乐乐已经跑远了。
下水道的霉菌……
葛听听拿好煎饼,下意识看向下水道。
水泥砖的缝隙里一片漆黑,其上不时有枯叶拂过。葛听听咬了口煎饼果子,顺着下水道走起路来,噼里啪啦踩着其上的枯叶。
一道,两道,三道……手指粗的缝隙一道道消失在她的身后。
直到其中一道成了白色。
葛听听瞬间顿住脚步——那道缝隙之后,露出了属于人的眼白,以及尸体才有的浑浊眸子。
对视的瞬间,那道眸子弯起,像是在笑。
与此同时,下水道里响起让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声,伴随着生肉挤压的黏腻声响。下水道盖子小幅度起伏,咣咣磕碰不绝于耳。邪物的气息骤雨般袭来,把葛听听浇了个透心凉。
尸体蜈蚣。
它又出来动摇人心了,这次还离识安尤其近。这东西似乎把葛听听当成了寻常女孩,那只满是血丝的眼还在下水道缝隙里骨碌碌乱转,冒出的鬼煞让人全身发寒。
葛听听停住咀嚼,面无表情。
殷刃的气势比这玩意儿可强太多了,元物臊子她也不知道剁了多少,少女心如止水。
看气势强弱,自己拼不过它。而且这东西只吓人不出手,见势不妙就跑,找人抓绝对来不及。但要这么放过……
葛听听左右看了看,从路边捡了根一次性筷子,利落地往那只眼睛狂捅。
顷刻之间,盖子不颠了地下不响了,那只眼睛也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葛听听木着脸把筷子一扔,又咬了口煎饼——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的煎饼就有点冷了。
这东西强归强,不过它只想制造骚乱,行为也不过如此。
可惜城市下水道四通八达,不好抓……下水道……
葛听听咬住煎饼,眼睛突然一亮。她扭过头,朝覃乐乐消失的方向撒丫子就跑。
“覃哥,等等!”她把AI开到了最大音量,“我也想见见斌哥——等等我——”
她突然有了引蛇出洞的朴实主意。
“对付那怪物——只有你们八组能做——”
……
彼岸。
自从符天异这个倒霉蛋被留下来,他原地化作知识海绵,每天都要被孟怀左拧右拧,力图改良更多彼岸术法。
有时候,符天异会从眼角余光中偷看另外两位大佬。
殷刃更像是被孟怀收容的巨型孤独——他每天出门捕猎,末了再叼回一串吃剩的小元物,定时定点风雨无阻。他没有跟孟怀她们交底,孟怀也没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