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丝(6)
看清楚来者的面目时,化缧倒抽了口冷气,後面的话被生生扼断在咽喉中。
池若枫穿着一身青色便衣,似乎瘦了些,眼角有些发红,如一座山般站在他的对面。他也不说话,死死盯着化缧看,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眼神内的热焰,已足以将化缧烧毁千百次。
化缧低下头,不敢与他对望,全身都在细细的打颤。
“想知道小添的下场吗?”两人皆沈默了半晌,才听到池若枫的声音响起。
化缧的手一抖,整筒米打翻在地上,那十几只鸡顿时咕咕叫着围过来,争相竞食。
“是我、是我……逼他带我逃出来的,不干他的事!”化缧握紧双拳,鼓足了全部勇气仰头望向池若枫,声音颤抖。
“是吗?他在我面前什麽都说了。就连他上你,也是你给逼的?”池若枫伸手抬起化缧的下颌,深黑的眼珠里全是腾腾怒气,伸手就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淫荡下贱的东西!”
化缧被这一掌打得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倒在地上。鸡群见势不妙,也顾不得抢食,扑扇着翅膀纷纷四散。
池若枫尤不解恨,上前一把揪住化缧的长发,就将他往院外拖:“你很想见他吧!走,我带你去见!!”
“不要!不要!!”
化缧大半个身子都在满是粗砾石子的地上拖着前进,头皮疼痛万分,一路挣扎,一路流泪痛哭。
到达村头的那株柳树下时,化缧已是眼睛红肿,全身衣衫破烂、血迹斑斑。
小添被脱光了衣裳,仅仅在下身围着块满是血渍的破布,被倒吊在树上打得不成人形。有一个官兵拿着蘸了盐水的鞭子抽他,下面围着一群官兵,还有些看热闹的村人,朝树上的小添指指点点。
“原来是瑾王府的逃奴……”
“这孩子平素为人倒是不错,被弄成这样真有些可怜……”
……
听着那些纷纷议论,化缧只觉得人声嗡嗡,头脑间一片空白。池若枫把他拖到树下松开他的头发後,他也不动,只趴伏在地上呆呆望向树上的小添。
“要不是我,你早就在街头冻死饿死了。不思报答也就算了,居然做出背叛我的事来。”池若枫走到小添对面,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肿胀成紫红色的脸上,“说,究竟是为什麽?!”
小添被打得别过头去,目光呆滞的张了张嘴。只听得他喉间哑哑作响,而後大股大股的黑血从他的嘴里淌落下来。
“呵呵,我怎麽忘记了,你的舌头已经被割掉。”池若枫微微偏过头,带着笑意瞟一眼卧在脚边的化缧,忽然一把揭开围住小添下身的那块破布,“把这惹事的东西也顺便割了,真是干干净净。”
化缧清清楚楚的看到,小添的下身一片血肉模糊,睾丸和阴茎不复存在。
“啊啊啊啊!!!!……”化缧终於被刺激到了崩溃的界限,他捧住头,不停发出尖锐而无意识的叫声。
“化缧!”池若枫见他变成这副样子,也有些着急,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摇晃,“你醒醒!你快醒醒!!”
化缧被他晃了几下,不再喊叫,愣愣望向池若枫,眼神空洞灰败,神情绝望。他脸色唇色一片惨淡灰白,从唇角处慢慢泌出的鲜红也就显得越发刺目。
“化缧不能再受刺激了!把那个逃奴给我带走!快!”见化缧呕出一口血来,池若枫心中急得似火焚烧,连忙转身对官兵们大声吩咐,然後用手遮住了化缧的眼睛,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怕,小添只是伤得重了些,不会死的……他既然敢做出那样的事,难道就不用受惩罚麽?”
化缧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拼尽全力推开了池若枫。
此刻他的面前,柳树上只有一根绳索在随风摇晃,树根下是半凝固的血迹,小添已不见踪影。
“化缧!”池若枫站在原地看着他,眉头紧皱。
“我恨你!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化缧往後退了几步,望向池若枫的眼神锐利如箭,声音大到失控,“你为什麽还不去死?!”
池若枫缓缓的垂下眼帘,脸上看不出表情。宽大袍袖内的双手,却渐渐攥成拳头。
化缧只觉得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哀怨难过,此刻全部往头上冲。他什麽都不怕了,什麽都顾不得了:“你烧了桑林,杀死我所有的族人和朋友,把我当作禁脔关起来,如今又把小添害成这样,你可知我是怎样的心情?!你这个嗜血成性的凶手!我再也不要回到你身边……你、你趁早死了才好!”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池若枫听完他的话後,抬起眼,一步步走向他,低沈古怪的笑了几声,一把扳住他的肩膀,“你希望我死,是想得到自由吧……可是,我若真的不管你,你根本就活不下去。”
化缧对池若枫怕到极点,怒气攻心才敢说出那番话,如今池若枫扳住他的肩膀,他稍稍清醒过来,又畏惧得说不出话,全身都在颤栗。
“桑林里的那件事先不提,小添完全是被你害成这样的。若不是你自私的要求他带你出逃,他现在活的不知道有多好。”池若枫捏住化缧的下颌,眼眸幽黑,“化缧,你是这麽软弱、无法掌控改变自己未来命运的一个孩子。你只需要静静接受老天的安排,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强行索要命中没有的东西,只能害人害己。”
“好吧,你若不信,让我们来打个赌。”池若枫松开化缧笑笑,眸中掠过一抹深痛,“这个冬天,你若能凭自己的能力活下来,我就放你和小添自由。否则,我就会杀了小添,你也要乖乖的回瑾王府。”
说完,池若枫转身就走,被官兵们簇拥着离开了村庄。
化缧在原地站了片刻,终於慢慢移动脚步,朝曾经和小添一起居住过的地方走去,脑中迷茫,脚下轻飘无力。
的确,在人类的这个世界之中,他从没有独自生活过。
现在已经是秋天,只要独自活到明年春天就可以了吧。
*
经此一闹,整个村子都知道化缧是瑾王府的蚕人。原本相处很好的邻居们,都开始对他避恐不及,偷偷在私底下议论。
被孤立的化缧仍然住在那座青砖房内,因为他除了这里无处可去。但好在人们虽疏远他,却也没有人为难他。
半个月後,满山遍野的桑树开始落叶,化缧渐渐找不到吃的东西。
从前在瑾王府,池若枫会在秋天桑叶枯萎之前将其冻在冰窖内,冬天再化冻给他吃。如今出来了,自是没有这样的条件。
想着无论如何要捱过这个冬天,在完全找不到桑叶之後,化缧索性每天卷着被子睡在床上,只渴了时喝些清水,将体力消耗降到最低。
他知道人类不吃东西会死,亦没有试过长期断食。但他是蚕人,或许会有所不同,能够捱过去也说不定。
就这样在床上躺了近半月之後,化缧只觉得胃都要被饥火烧化了,喉咙里就要伸出手来,实实再难忍受。
他挣扎着爬下床,屋内立着的铜镜映出他的影子,苍白消瘦似一具活骷髅。
外面风雪正猛,家家关门闭户,大地白茫茫一片。他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推开门就朝桑林方向跌跌撞撞的冲去。
哪怕找到几片半枯的桑叶也好……不,即使是稍微带着些绿意的桑枝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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