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联姻(17)
赔钱事小,伤了人,心里不落忍。
周云飞跟陈晓墨打后座上下去之后,付闻歌也没挪地方,就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一直侧头望着黑黢黢的车窗外,连点余光都不往白翰辰身上罩。俩人较着劲儿,谁也不先开口,却又各怀心事。
话在嘴边转悠了好几圈,白翰辰终是在一阵凉爽的夜风中静下心,看似满不在乎地问:“那俩同学,都跟你一样?”
付闻歌知他何意,当下皱起眉头。一不一样的,有甚区别?难不成婚事没退,我还能去找别的人相好?你白翰辰拿我付闻歌当什么人了?
刚还对白翰辰来接自己心存感激,这会儿那点挤出来的好感又荡然无存。
见付闻歌不说话,白翰辰自当他是默认了,又问:“听的哪一出戏?”
“苏三起解。”付闻歌心说戏楼门口的水牌上不都写着么?没话搭搭话。
“你喜欢听戏?”
“听个热闹。”
“那就少去,那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容易惹上是非。”
“你大哥不也常去?”
“你别跟他比,他带着人呢,遇见事儿吃不了亏。”
“晓墨有枪,我们遇见事儿也吃不了亏。”
枪?白翰辰的脑门子蹦起青筋:“你这都什么同学?说多少遍了,甭跟那不知根不知底的人瞎联联,以后离着远点。”
付闻歌终于把脸扭了过来:“白翰辰,什么样的人可以结交什么样的不可以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教!”
“还甭说大话,外头这么乱,坏人脸上又不刻字,你凭什么分辨好赖人?”
“那也轮不着你操心!你管太宽了!”
“以为我乐意管你啊!”
俩人吵吵一路,到了家,各自负气下车。付闻歌进屋撞上门,抱着胳膊坐椅子上运了半天的气。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燕山宾馆。
白育昆带着一身酒气进门,意料之中,收到了容宥林责怪的眼神。他坐进沙发里,摊开手脚,对起身去倒茶水的人笑道:“甭忙活我了,快过来歇着。”
“不让你回北平,就是怕你顿顿都是酒。”将杯子递到白育昆手中,容宥林揽住睡袍下摆坐到他身侧,抬手抚过对方那被岁月染上痕迹的眼角,“喝了酒,药又不能吃了,快五十的人了,却一点都不知道在意……育昆,以前我可以由着你,任你透支身体,但现在不行了,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是是,容大律师说的,那必须得听。”白翰辰呷口茶,把杯子放下,回手扣住容宥林的腹部,洋洋自得道:“今儿这小子可是给他老子挣脸了,你没看商会那群老帮菜,一听说我白育昆又要当爹了,那眼珠子,一个个嫉妒得发亮。”
“所以他们灌你,你就喝,傻不傻。”容宥林拍开他的手,又去替他解马褂上的搭扣,“说正经事,我之前跟你提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嗯?”白育昆酒劲儿上来,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话也听的不那么真着了。他把人拥进怀里,手顺着滑溜溜的丝绸睡袍往人裤腰里伸,“都几点了,还谈什么正经事,上床……睡觉……才是正经事。”
那不着调的德行让容宥林皱起眉头。继承自祖母的葡萄牙血统在他脸上中西合璧,教他便是生气时的模样也比旁人笑起来好看。白育昆头回见着他,便用“西施蹙眉,东施效颦”的典故将他比作四大美人之一来讨欢心。
“事关重大,你给我好好说话!”容宥林搬出在法庭上的气势,扶正白育昆的肩膀,正色道:“我这趟去大连、旅顺,可都瞧见了。港口在增兵,外港上飘着的都是战舰。育昆,这仗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打起来,你得早作避祸的打算。”
白育昆抬起手,抚平那绝色美人眉间的皱痕,淡笑道:“知道,我惦记着呢……但话说回来,白家在这北平城里少说也有二百年了,想当年皇上御驾亲征,那粮草辎重车都是我祖爷爷押运的……宥林,我的根儿在这扎着呢,你让我走,那得是连根拔起。回头到了那洋人的地界儿,水土不服,难说活不活得下去啊。”
容宥林负气推开他的手:“别人能活,你怎么不行?东三省的老百姓被祸害成什么样了你不是不知道,真到那匪寇之祸临头时,你如何能避得开?自古以来,到了战时,越是巨商富贾越是首当其冲蒙难。不说远的,就说欧洲的局势,犹太人有钱,可现在他们的处境有多艰难?育昆,这点儿道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
“你博学多才,必是得由你来教我。”白育昆依旧是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态度,说着正经事呢,还不忘讨人欢心,“宥林啊,不然咱这么办,回头你呢,托你那个洋朋友在南洋找个地界儿帮我注册个公司,咱把天津的业务都转过去,备下些应急的钱……至于其他分公司,还是得慢慢来。不然我白育昆卷包跑了,撇下上千口子员工,这大大小小家里家外的,万把号人的嚼谷上哪挣蹦去?还有那些老客户,通路一断,人家的买卖也砸了啊。到时候他们不得戳断我的脊梁骨、骂掀我白家祖坟才怪呢。”
这番话说得自是有道理,容宥林也不好再逼迫。商人对外以信字安身立命,对内更是承载了众多员工的命运。白育昆的难处他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现如今多了份骨血,他得为这即将临世的生命做打算。
白育昆又揽住他的腰身,眯着朦胧的醉眼道:“得了,累一天了,睡觉吧。”
“你先睡,过两个小时我叫你起来吃药。”容宥林抚过他鬓角的发,见指缝间露出星点雪白,不由得又是心疼,“医生叫你好好吃药,你从来不听。那是心脏,不是别的地方,再不遵医嘱,你哪来的命看着孩子长大成人?”
“嗯,就冲你这句话,我也得抱上这小子给我生的孙子。”
白育昆畅快大笑。老来得子,心中自是无限欢喜。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哎,忒多不能写的了,只好避重就轻,想说来点民族大义吧,还不成……
现在你们知道容小爸为啥那么美了吧~返祖【划掉】
二爷那追妻火葬场还烧着呢,吵什么吵,学学你爹,瞧瞧老爷子那话说的……
老北京话科普:明天再取,这个取字发QIU三声;老帮菜,菜字,发CEI四声这么音
得,不多说,求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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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头天晚上闹了别扭,早起在饭桌上,白翰辰跟付闻歌俩人连眼神儿都不带对一次。孙宝婷在旁边看了,心里着实替他们着急。
听老爷的意思,外头的事儿该定的都定下了,按部就班执行便可。而为防有人找后手,必然是得尽早把白付两家结亲的消息散出去。保定距离北平不过三百里路,真要有那怵头的找麻烦,朝发夕至。就是不从保定发兵过来壮门面,教人听了白家上头有靠山,也定能震慑住那些土霸王。
孙宝婷瞧瞧付闻歌,又瞧瞧儿子,问:“翰辰啊,你这回去南边,得走几天?”
“十来天吧。”白翰辰顿住手中的白瓷勺,望向桌上的空位,问严桂兰:“大嫂,大哥怎么没来吃饭?”
“说不舒服,歇半天儿。”严桂兰忽闪着眼神儿。昨儿夜里白翰宇一宿没回家,快五点了才进门。她隔着两扇窗户,看丈夫屋里的灯亮起又暗下,心中的委屈顿时如海浪般翻涌。
这是去哪了啊?招呼也不打一个。莫不是那药有了效果,却用到外面的人身上去了?
可再怎么胡乱猜测,她面上还得替白翰宇掩着。自己的男人都拴不住,说出去,也是教人看笑话。
“我瞅大哥最近脸色不太好,叫个大夫来给瞧瞧吧。”白翰辰叮嘱道,“大嫂,妈,马上上秋了,这前后院儿的衣服铺盖唔的都得添置,你们费点儿心,我最近太忙,顾不上。”
“都安排了,等你说,怕不是得下了雪还盖单被。”孙宝婷笑他,又转脸问付闻歌:“闻歌啊,我听玥儿说,你没带过冬的衣服,等你有空,姨带你去瑞蚨祥做几身厚实的,冬天穿。”
付闻歌忙推辞道:“不用麻烦,白太太,我叫阿爹给寄过来了。再说上课时都穿制服和白大褂,瑞蚨祥的款式……不好伸展手脚。”
孙宝婷热脸贴一冷屁股,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白翰辰在旁边看了,皱眉道:“瑞蚨祥也有制服西服款,你以为那些裁缝就会做长袍马褂啊?瞧不起人。”
付闻歌心说你倒没说我狗眼看人低。他把碗里的小米粥几口喝光,撂下碗,起身说了声“我去上课了”,出了饭厅。
白翰兴瞧着付闻歌赌气离席,转脸挤兑二哥:“哥,照这样下去,你可就娶不上媳妇了。”
发育中的男孩一天一个样。十来天的功夫,白翰兴那闺女儿般俊秀的脸上,已初现了男人的轮廓。模样变,心也跟着变,他现在把自己当大人了,玩笑也开得随意。
白翰辰瞪他:“大米饭都堵不住你嘴啊?”
“今儿是小米粥。”白翰兴特意把碗朝他亮了亮,“付哥哥多好啊,人长得精神,脾气又好,哥你甭老招人家生气。”
他脾气好?白翰辰气笑。心说你哥我这张帅脸都快被他毁容了!
严桂兰搭腔道:“是啊,翰辰,你那脾气得改改。哪有动不动就噎人的,甭说闻歌了,我听着都不痛快。”
眼瞅着家里人一个个胳膊肘都朝外拐,白翰辰赌气道:“想听好听的,花钱就能买来,我可伺候不起他那少爷脾气。”
“诶,哥,你要是不喜欢付哥哥,不如我跟他结婚?”白翰兴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亲哥一记爆栗,立刻捂住头朝母亲叫屈:“妈!你看呐!哥打我!”
孙宝婷才不惯着他:“该打,你才多大?不好好读书,脑子里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白翰兴不服气:“马上十六了啊,爸不是十六娶的大姨?”
“那是三十年前的老黄历了,翰兴,等你考上大学再考虑结婚的事儿吧。”严桂兰空下手帮他揉了揉脑瓜,“我听说啊,大学里的姑娘小伙儿都可俊了,又有知识,只怕你到时候挑花了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