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珍(12)
侍女心急如火,偏在这时听见玉珍珍窸窸窣窣下床的声响,许是渴了要去倒杯水喝,可万一,万一他要出门来寻她呢?!
“贵人!”她边出声喊住玉珍珍,边快步向卧房的方向走去,“那什么……呃……你明日晨起,有何需要奴婢特意去准备的点心吗?”
“点心?”
“是啊!这几个月都是厨房做好的餐食送来,奴婢都没给您展现过手艺呢,您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奴婢!”
她说着就急忙打开门,探头探脑往里一瞧,玉珍珍散着头发赤脚站在桌边,手里握着个瓷杯,凤眼正疑惑地看着她。
“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他还是说,“不用早起特意准备。”
“这可不行……”
侍女谨慎地回头瞥了一眼,无面人站在原地没动,但也没有朝这边靠近的意思,她绝不愿意让又一个心怀恶意的访客接近自己的贵人。侍女紧张得要命,生怕有意外出现,玉珍珍却平和地笑了笑,道:“那就按照你自己喜欢的口味来做吧。”
“啊……”
“欣儿。”
“什,什么?”
“你很紧张。”玉珍珍看着她,“你在怕什么?”
侍女超级大声:“我没有!我,奴婢,奴婢就是一时拿不定主意而已!”
玉珍珍神色淡淡,半晌,说:“是谁给你难堪了?”
“没有,没有呀!”
“这段时间,我从没有问过你的想法,如果照顾我这种人会让你在府里难做,你让总管替你换一个位置就是。”他的语气无波无澜,只有眼睫垂了下来,“没关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这下侍女真慌了:“我不是,我没有!我,我……”
“不用隐瞒什么,府里的人从来都是如此看待我,你过去是初来乍到,现在也该全明白了。”
“真不是,奴婢真的没有觉得为难!”
光看玉珍珍表现就知道他完全不信这话,可他没再追问下去,青年将手里的瓷杯放回桌面,乌发散开遮住半面,只在发丝间隙露出小半个冰白的耳朵。
玉珍珍疲惫道:“罢了。”
静了片刻,侍女支支吾吾:“那明天的点心,也罢了?”
玉珍珍:“……”
他哧的笑出声,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着她直摇头,过了一阵,到底无奈妥协,说:“我喜欢的点心你不一定会做,更何况我也很多年没有尝过了……”
“您先讲讲嘛,奴婢不会也可以想办法学!”
被缠得无法,玉珍珍想了很久,道:“我记得有道叫透花糍,具体做法不太清楚,但看起来是半透明的,里面的馅料……形状就像一朵花。”
他说完自己先否决了:“太麻烦了,我过去是只知道吃,其余一切都不多加了解的人,就是这道透花糍,我也完全不清楚它里面究竟是什么馅料,早忘干净了。”
“……”尽管一听就知道工艺不简单,侍女依旧大无畏拍拍胸膛,“没关系!就一道点心,能有多费事!明日……不,后日!后日一定能让贵人你吃上这道桂花糍!”
玉珍珍:“透花糍。”
侍女:“对,头花糍!”
玉珍珍:“……”
侍女摇着尾巴,叮嘱过玉珍珍上床歇息后,宛若得胜的将领,斗志昂扬离开卧房,没走几步她一个激灵,想起院子里还等着一位难搞的无面人,将领变狗熊,狗熊可胆怂,然而等侍女四下看去,却哪里也找不到无面人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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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好像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沙雕之力了……
第18章 18
头花糍……透花糍,很不简单。
侍女遇上大麻烦。
在小厨房打滚了一个通宵,浑身裹满面糊糊,侍女也没弄懂这道“外形半透明”“内里藏朵花”“馅料要甜蜜”“造型要华丽”的点心,究竟该怎么制作。
一道点心不会做也不要紧,可这是一道点心的事吗?
这分明代表着贵人对她的莫大信任!
这是爱!是羁绊!是对昨日的追忆与未来的期待!
侍女绝不允许自己在这里跌倒!
一夜过去,一无所获。
翌日,玉珍珍道:“进展如何?”
侍女:“很有成效,小菜一碟。”
又一夜过去,一无所获。
连着两个通宵,白日又不得空,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快到黎明时,侍女伏在案板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无脸人刚好在慢悠悠给糕点做最后的装饰,细细木棍的一段沾了嫣红的花汁,被他随意在糍糕表面按出桃花的形状。
侍女:“……?”
他背对着侍女,宽阔肩膀一路下延,收出一截窄而有力的腰身,他将衣袖大刀阔斧挽到臂弯,每个动作都显得熟练极了。
体型颀长作态大方,不去想那张面具,光看背影,侍女情不自禁想……倒是个让人心驰神往的美男子。
只见无脸人利索将成型的点心装盘,方净手用方巾仔细擦干净,继而戴回放一边的面具,无面人道:“送过去吧。”
“不是,你,您怎么……”
无脸人:“哦,这个。”
无脸人:“刚好会做,顺手而已。”
侍女觉得这个顺手,可能,也许,大概,顺得有些过于多了。
看看外面日头,时辰也不早,她慌张下顾不得其他,抓起无面人递来的食盒就往外跑,一路跟阵小旋风似的,冲回玉珍珍所居的小院。
虽不是自己亲手所做,但总算能让贵人吃上自己喜欢的点心,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信任无脸人的手艺,侍女激动得刚要高声喊贵人,话语便在喉头狠狠一哽。
多日不见的薛重涛站在房门前,正在和玉珍珍说着什么。
侍女手里的食盒一个没拿稳砸到了脚上,痛得她想要龇牙咧嘴,玉珍珍越过薛重涛肩头看见她的到来,目光闪烁了一下,方轻声道:“嗯,这两日我确实没有见着别人……沈晚他们……也没有来。”
薛重涛先回头看了眼侍女,见她已敛声屏息退到一侧,便不再多说,继续道:“也只是有些痕迹而已,并不一定是真的有人入侵,更何况就算谁有那个胆子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作乱,也绝不会闯到这里来。”
玉珍珍微笑,不多发一言,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面上,光洁而美好,玉雪铸就的人物啊,薛重涛禁不住要深深凝视着,他伸出手,掌心捧起玉珍珍的脸庞,指腹来回在那眼睑上抚摸。
“精神看着好些了。”薛重涛低声道,“最近睡得还好吗?”
玉珍珍笑道:“一直都睡得很好。”
薛重涛:“给你新安排的几个下人,听总管说你只留了一个,为什么?”
“微贱之躯,实在心有不安。”玉珍珍声音柔和,细声细气地道,“盟主也无需太抬举了,玉珍珍清楚自己的本分。”
薛重涛默了好一会儿,说:“服侍得不好就告诉我。”
他像不知道该和玉珍珍说什么,又拼命想找个既能让自己留下,又看上去足够得体的理由。最后,薛重涛平平且僵硬地道:“最近是有些事情,方璧山和沈晚才抽不开身。”
“是这样吗。”
“我也一样,江湖上稍微有些风浪,需要我去处理,所以我很少在府里……”
“这样啊。”
“不过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一切都不会影响到这边。”
“嗯,我知道了。”
言笑盈盈,有问必答,说出口的话一定会得到回应,这正是多年调教积累的成果,薛重涛作为一手推进这一过程的主导者,是应该为此深感自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