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33)
梁崇光的兵说:“这新郎不是被逼婚吧,瞧着怎么这样不情愿。”
“莫不是紧张?不过脸色是不大好。”
蝴蝶上前扶起二人,燕迟朝她挤眉弄眼,焦急地看着她,意思是叫她想想办法,自己不愿拜堂。蝴蝶却会错了意,以为这是要她先去扶季怀真的意思,在心里腹诽道:小燕殿下真是嘴硬,还说不愿拜堂成亲,人家摔一跤他都这样紧张。
看二人站好,礼生高喊道:“一拜天地——!”
这俩人发呆似的,站着不动。
然而再不拜就要露馅,燕迟心一横,心想天地拜得!当即一撩衣袍,转身直直冲着庭院跪下。
恰巧季怀真也是这样宽慰自己,然而他什么都看不见,身也不转,脊背挺直,动作霎是大气地冲着前头跪下。
新嫁娘和新郎官跟要分道扬镳似的,一个朝北,一个朝南,分别磕了两声响的。
哄笑声似要掀翻房顶,蝴蝶叫喊道:“错了错了!”她又扶着季怀真转身,亲自按着二人的头,又拜一次。
全部人傻眼,居然还可以这样,礼生也跟着嘴角一抽,再喊:“二拜高堂——!”
辛格日勒和度玛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坐于主位,想起燕迟身份,辛格日勒坐立难安,热汗出了一身,度玛表情也不太自在。
然而他二人现在于燕迟,于季怀真是救命恩人,别说磕头,当牛做马都不过分。
这一拜二人心甘情愿,默契十足,双双一撩衣袍,双膝跪在地上,步调一致地脊背弯下,再磕上一个响的。
梁崇光的兵又说话了:“这新嫁娘个头挺高……气势真是了不得,跟当过兵一样,想必以后是女主外,男主内。”
身旁坐着的人情不自禁点头,十分同意。
礼生最后高唱道:“夫妻对拜——!”
除辛格日勒两夫妻俩一脸怪异外,其余全部期待地看着二人,已准备好起哄鼓掌,只待他们拜过,便替那礼生高喊送入洞房。可谁知眨眼间便能完成的事情,这二人就是不动,赌气似的站着,一个盯着地面,神似倔驴,百般不愿;另一个盖着盖头,看不见表情,想必也不大情愿。
季怀真盯着燕迟的靴子,心想难不成真要拜堂?这夫妻对拜一过,就算礼成了,他季怀真是谁,便是成了阶下囚,也万万没有同人稀里糊涂就成亲的道理。
更何况这红绸那端的人,刚刚还将他骂的狗血喷头,一副要跟他一拍两散,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嘴脸。
他才不要同他夫妻对拜。
可一想这人是燕迟——
燕迟是谁?
是不识好赖,一厢情愿,瞎着眼一头栽他怀里的人;却也是那个寒冷冬夜,将他一双凉脚塞怀里,一包云片糕将好的留给他,自己捡着渣子吃,躺地上也给他压着他的人。
这一刻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入了戏,真成了陆拾遗,又或者是冷眼旁观的季怀真。他又自欺欺人地想,就再委曲求全,便宜他一次,他只是为了哄人护送他去汶阳,以后还有用得上的地方罢了。
他要气死他。
再看燕迟,顶着一脸倔样,像是被人欺负了,苦大仇深地盯着眼前一身红衣的人。他牵着红绸的手不住微微发抖,脚尖向前,要拜不拜的,面上却尤带怒容,板着脸,可看向季怀真的盖头时候,那眼中分明带着迟疑,叫人看不出他到底是情愿还是不情愿。
最后新娘和礼生同时动了,一个弯腰,一个高声催促:“夫妻对拜!新郎官,快拜啊。”
季怀真一听就火了。
吃亏的明明是他季怀真,这小子居然还真不愿意?!
他居然站着不动?!
季怀真越想越生气,又把腰一直,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按住燕迟的头逼他弯腰,以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威胁道:“成个亲而已,做不得数,你还当真了?这么多人看着,别惹麻烦。”
燕迟犹豫一瞬,终于跪下来。
季怀真在他对面跪好,二人心里谁也不服谁,不等那礼生催促,在众人傻眼的表情下同时弯腰低头,蝴蝶惨不忍睹地移开了目光,听到“咚”的一声,继而两声闷哼。
他们上床像打架,拜堂也像打架。
季怀真揉着额头,被人扶起,明明那一下疼得眼前发黑,可他却莫名得意起来。
礼生备受折磨地擦了把冷汗,心有余悸道:“礼成,送入洞房——!”
千呼万唤的起哄声迟迟不响,那群兵们你看我,我看你,显然头一次见这样彪悍的新嫁娘。新郎不愿,她就上前按着人家的头,逼人家就范,若不是衣服穿得不对,还要以为是哪个山头的大王下山强抢民男。
最后还是梁崇光,双掌举起,面无表情地拍了拍。
那群兵如梦初醒,跟着鼓掌。
在三三两两的可怜起哄声中,季怀真同燕迟赶鸭子上架,被迫送入洞房。
第24章
蝴蝶将二人安置在新房内,又叮嘱道:“你们在这里别动,入夜再走,看本姑娘不把他们灌趴下。大人也先别换衣服,我看那群臭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少不得等下还要来闹洞房。”
燕迟把头一点,蝴蝶又突然认真思索道:“按说三拜完,这礼就成了,你们还要喝合卺酒不?”
二人异口同声:“不喝!”
蝴蝶又笑嘻嘻出去,将门带上。
她一出门,季怀真就迫不及待摘下盖头,燕迟就在他旁边坐着,一脸苦大仇深。
刚才看不着,现在瞧见了。
一身红衣,给燕迟本就俊美的面容又添一抹艳色。再大的气,单是看着这张脸,就令人消气许多。
季怀真琢磨着,按照这人的脾气,倔是真的倔,犯傻时也是真的傻,一个大活人偏偏心眼是死的,连上床前都要计较一番,如今稀里糊涂就成了亲,还不知要如何懊恼悔恨。
他许是不情愿,正眉头微皱,见季怀真看自己,又立刻起身走开,坐到桌旁。
季怀真冷哼一声,装也不装了:“也不知是谁,原先求着我拜堂成亲,如今让你捡了个便宜,你摆那副脸给谁看。既入了我家的门,不要求你三从四德,只是以后莫要在外头沾花惹草,别想着给我戴绿帽子,听明白了?”
燕迟气急:“这本就是权宜之计,做不得真。”
“你说做不得真就做不得真?天地拜过,高堂也拜过,你我二人对拜过,你还撞了我的头!怎么就做不得真了?我看真的很,我看你巴不得假戏真做,心里偷着乐呢。”季怀真倒打一耙,妙语连珠,辩得燕迟说不出话。
季怀真见他神色不大对劲,一回到这间房里,就面色铁青,知道他还在为假三喜一事而生气。
不是生气,是失望,是心灰意冷。
再一再二不再三,燕迟这次是真动了大怒,季怀真心里有数。
他突然站过去,站到燕迟身后,变脸如翻书,将人一搂,不顾燕迟挣扎,软声道:“真当我是为了这条腿,为了那几巴掌才杀他?我一帮弟兄,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可全死他手里了。明日我们一出汾州,我还怎么杀他?这事我有把握才做,要无完全把握,我也不敢给辛格日勒一家惹麻烦。”
他语气一顿,又可怜巴巴道:“你从前总说护着我,可我……可我叫你伤心了,我也不知,那些话还算不算数,若还算数,以后碰上这事,我同你商量就是,你若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季怀真故意提了句“以后”,说完便去偷看燕迟。
若是放在以前,这小子说不得要激动一阵,可经历过这种种,如今再听“以后”,燕迟却是露出茫然痛心神色,谨慎地判断着这人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心。
燕迟已经不相信他了。
他突然道:“你撒谎。”
燕迟定定地望着桌上的龙凤红烛:“你的人除了白姑娘都死光了,你有什么把握?你是有把握我不会袖手旁观,料定我能带你杀出重围,所以你根本不在乎蝴蝶一家的死活,不在乎是否会有人发现,你只想让这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