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27)
季怀真虚弱笑道:“……可别趁机欺负报复。”
不知想到什么,燕迟脸色又差起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季怀真,将捆住二人的衣服解开,把人抱下马去。
季怀真也不矫情,他全身上下哪一处这人没看过,只是上一次燕迟这样小心握着他的脚时,还是在床上。二人赤诚相对,缠绵缱绻,哪同现在一般,他才将人羞辱过,现在又要把小命系到人家手上。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燕迟握住他的脚踝,板着脸道:“忍一忍。”
见他还愿意同自己讲话,季怀真就忍不住逗他:“还真是不记仇……你怎的脾气这样好,我那般对你,你还……”
话音未落,骨头一声脆响,一阵钻心剧痛从脚腕传来,季怀真直接晕了过去。
第19章
再醒时,先入目的是头顶一方床帐。季怀真不知这是哪里,更不知自己昏迷多久,燕迟在旁边守着,已趴在床上睡着。
他松了口气,既然燕迟在,那此地就肯定安全。
这想法把他吓了一跳,继而感到荒谬,他季怀真什么时候这样信任一个人了?更何况还是钦慕陆拾遗之人。
床帐之内一股草药味道,肩膀至小腹的伤都已被细心处理,脚踝处酥酥麻麻,是季怀真异常熟悉的,被人打断脚踝后再接上的钝痛。
他一动,燕迟就醒了。
季怀真立刻闭上双眼,感觉到燕迟俯身来看他,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
多年来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令季怀真瞬间认清形势,白雪不在,他又需要些时日养伤,陆拾遗虽远在上京,想必汾州也布满了他的眼线暗探,眼下他唯一能依赖的,也只有燕迟一个。
几乎是瞬间,季怀真心里便有了主意。
他眉头微微皱起,似是还在昏迷着,双眼并不睁开,无意识地低声叫道:“小燕……燕迟……”
燕迟并无反应。
季怀真不信邪,难受地皱眉,又低低唤了几声燕迟,手胡乱抓着。
果然,燕迟僵硬片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伸出一手给季怀真握着。
他一心软,季怀真就自知有戏,这下彻底放下心来,清醒片刻又昏睡过去。这一睡又不知过了多久,期间晕晕乎乎的,只感觉燕迟俯身下来,将他的头抬高,噙了口米粥,一口接一口,嘴对着嘴喂他吃下去。
季怀真躺在床上一连昏睡三日,睡睡醒醒,睁眼间看燕迟还在,便继续放心昏睡。
直至第四日,力气才恢复,撑着床榻坐起。燕迟不知去了哪里,回来时见季怀真一手撑着床榻试图往下爬,两条胳膊抖似筛糠,像是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摇晃他。
他不知在和谁较劲,咬着牙要靠自己下床。
燕迟面色一变,快步上前扶住季怀真。
“好好躺着。”
季怀真面色诡异:“……憋不住了,要出小恭。”
燕迟递过来一个虎子,背过身去,叫他自行解决。
那虎子被丢在地上,床板一阵抖动,季怀真哆哆嗦嗦往下爬,燕迟怒道:“都伤成这样,别折腾了。”
季怀真却道:“你有所不知,这脚踝一旦接上,越休息好的越慢,迟早都要疼上这么一次,待疼过以后,伤势便恢复的快了。再说了,我现在既已清醒,哪还有躺在床上尿的道理,我尿不出来。”
听他话中语气,倒是对断脚踝一事很有心得。
见他坚持,燕迟也不再多说,只把季怀真抱起,让他搂着自己,虚虚站在地上。
季怀真一手握住虎子,一手搂着燕迟脖子,便腾不出手去解裤绳,只好看向燕迟。二人早已有过肌肤之亲,再大胆的事情都做过,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燕迟,显得百般不愿,只接过虎子让季怀真自己脱裤子,脱完又把虎子往他手中一塞,扭过脸去。
季怀真一边尿,一边偷偷看燕迟。
他知道这小子为什么这个反应,显然是十分介意那夜在清源观发生的事情。
若是同他过往情人一般,大家各求所需,心照不宣,倒还真是“睡一觉”就能和好如初,心里不服,睡服就可。可惜燕迟这小子不重肉欲重情欲,季怀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以为是地将人家的心伤了个透,哪曾想到还有变成阶下囚有求于人的一天。
不好哄。
——却也不是全无办法。
尿完已是大汗淋漓,季怀真脸色惨白,似是站在刀尖上。燕迟不知从哪里找来身粗布衣裳给他穿着,此时已被汗水打湿,紧紧贴着他的背。
燕迟把他抱回床上,又一声不吭地出去了,片刻后回来,手里端着一碗粥。
他似被欠钱般坐在季怀真床头,将碗塞到他手中。
“把粥喝了。”
季怀真嘴角一抽,心想昏迷时还是他一口一口嘴对嘴喂的,清醒以后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让他自己吃了。
趁他吃东西,燕迟又来给季怀真的肩膀换药,力道有些重,似是带着怒气。
季怀真一路走来,官拜太傅,什么苦没吃过,又是个不肯服软示弱的犟种,被人拿鞭子抽得整个胸口没一块好皮还能放声大笑着挑衅,燕迟这点力道根本就不痛不痒。
可他却眉头一皱,装腔作势道:“……疼。”
燕迟抬头看他一眼,依旧不吭声,手下力道却温柔起来。
季怀真问他:“我衣服呢?怎么记得逃出来的时候给路小佳的师弟抱着。”
燕迟一指床脚小榻。
“怎么不说话?几日不见,你变哑巴了?”不等他来瞪自己,季怀真却先一步自嘲笑道:“也是,我说要剜掉你的守宫砂,想必你恨透了我,怎么还会愿意同我啰嗦。”
他放下碗,可怜兮兮地朝床脚爬去。衣服早已被洗好叠起,带着一股皂角清香,季怀真快速翻找,见姐姐和外甥的工笔小画还在,当即松了一口气。
陆拾遗的玉珏在,诏书也还在,那假扮三喜的蠢货只顾着找可号令销金台与恭州大军的信物,却忘记把这两样东西收走。
送给燕迟的龙纹扳指也在。
那日他大发雷霆,将燕迟留下的扳指一脚踢飞,后又被暗卫找回,他就顺手放在了衣服内袋里。
看着那扳指,季怀真突然心生一计。
见燕迟没注意这边的动静,季怀真悄默声把扳指扔到床下,猛地一抖衣服,胡乱翻找,着急道:“我东西丢了。”
燕迟果然看过来:“什么丢了?”
季怀真不吭声,神色着急,不似作伪,一件薄衣被他翻来覆去,恨不得沿针脚拆开一寸寸找遍。
这衣裳是燕迟洗的,季怀真身上有什么东西他一清二楚,见玉珏诏书与他故去妻儿画像都在,便知对方丢了什么,料想是拿衣服时掉了出来。
燕迟沉默一瞬,心中不是滋味,趴在地上仔细寻找,果然在床底找出那枚龙纹扳指。
他递了过去。
季怀真接过扳指,猛地松了一口气,抬头间看燕迟正以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自己,他眼中慌乱一瞬,低头逞强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成了阶下囚,这好东西得留着,没钱的时候就当掉。”
他嘴上这样讲,却将扳指藏在手心攥得死紧,又哪里是可以随时舍弃的样子?
燕迟不吭声,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怀真偷偷打量他,知道得循序渐进,不可逼他太过,这小子喜欢钻牛角尖,还须得温水煮青蛙,只要他对“陆拾遗”不是情谊全无,哪怕不比从前,季怀真也有把握哄着他将自己送到汶阳与白雪汇合。
二人一时无话。
燕迟忍得住,可季怀真却忍不住,过了半晌,搭话道:“外面情况如何了?”
“你被通缉了,”燕迟看他一眼,“现在全城戒严,有衙门的出城文书才可放行,你先养伤再说。”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还在汾州。
这倒是在季怀真意料之内,陆拾遗如此大费周章,岂会让他轻易逃掉。
怕是从一开始就着了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