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用臣换来的江山(重生)(21)
一个别国无甚大用的质子。如今皇子们内斗斗得如火如荼。实不相瞒,若不是沈潘查到了二皇子身上。
沈潘还真想不到那二皇子还有闲心给凤连下毒。果真是深谋远虑的蛇蝎心肠。
质子府里倒是平静。便是大年夜的国宴也没出什么岔子。没人会想到质子府里的一个单薄小质子。
无甚存在感倒是挺好。凤连在靖国公府可比质子府过得自在多了。
转眼间过了年,春天到了。乍暖还寒的时候。沈潘听说李荷衣上了花轿。
红妆何止百里,嫁妆堵了盛都的官道。
不过沈潘没看到那盛景。
春风吹,战鼓擂。我是老王我怕谁?
沈潘老早就听着他三叔的吩咐,藏在了新房的地板下。
李荷衣的嫁袍太大了。又大又奢华又繁复,便是绣娘日赶也赶也赶制不出两套来。
所以现在和沈潘蹲在上官府床底下的一块地砖下边的李荷衣,只穿了件纱袍。还好,里边还有个亵衣。
“凉快不?”沈潘想到上次她耍自己在风里陪她兜圈子都牙疼。
“还行。”李荷衣面不改色。将手里的玫瑰糕几口吃完又拿出了芙蓉糕。吃得不亦乐乎。
“既然都来了。怎么不上去拜个堂,成个亲?”沈潘抽了抽嘴角。有些理解不能。
沈清只让他来搭把手。可没说让他来陪着这位姑奶奶吃吃喝喝,看着知武扮的新娘子被送入洞房。
“呦。小弟弟。这是在为知武兄弟鸣不平?”李荷衣眨眨眼睛。将油乎乎的柔夷往沈潘衣服上蹭了蹭。
“别叫我弟弟。”沈潘憋红个脸。
心想自己越活越倒回去了。让一个小姑娘叫自己弟弟,真是羞耻。
“你比我小,我不叫弟弟叫甚?”李荷衣笑笑,越发地靠近沈潘,悄咪咪在他耳边说话。
轻纱本来就透,李荷衣贴上来,沈潘不用看就能感受到冰凉的身体正蹭着自己。
偏生主人还丝毫不注意。
李荷衣身为女儿家的矜持真的是被狗吃了!
“你就不能注意下仪表?”沈潘垂下眼皮。嫌弃道。
“跟沈家弟弟有何注意的。自己人,自己人。”李荷衣趴在沈潘身上不动。聊聊道。“你三叔那位如玉公子,啧啧,怎就想不到,有你这样的侄儿。”
“我怎么了?”沈潘瞪他。
“不怎么啊。”李荷衣吃吃一笑。未著脂粉的脸上没了冷艳端庄,反而有了丝邻家姑娘的娇俏来。
“你三叔说你不喜姑娘,专好龙阳。我还不信。”李荷衣扫他一眼。“现在啊,不信也得信了。哎哎哎。”
“……”他就知道这厮没个好话。
“我到底要来这儿干嘛呢!”沈潘脸上涨得通红。气呼呼道。
每次见到李荷衣这厮,他都能被气得七窍生烟。
若不是看她是个弱质女流,沈潘早一拳上去了。
“来这儿当然是看好戏啊。”李荷衣咯咯笑。总算是一边去了。
“你说。今日里咱们能钓个多大的鱼?”李荷衣喃喃。蹲在狭小的一块地板下边老鼠一样,啃着冷糕。
“钓鱼?”沈潘皱眉。
“今日和李家长房嫡女成亲洞房的会是谁?”李荷衣嘀咕一声。一脸的古怪。
沈潘一愣。“还能是?”谁。
片刻间,好似福至心灵。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上官清颜还在别庄里。怎么会堂而皇之地过来成亲?
那日他问上官清颜本人,谁送的聘礼。上官清颜只说上官清颜,沈潘还以为是他授意的。
现在却是一瞬间想通了。
上官清颜要娶李家小姐。那外人也就只知道上官家的世子求娶了李家小姐。
这个人却不一定是上官清颜。
那是谁?
不是上官清颜那是谁?
三叔说过,李家不比别家。李家的长房嫡女就是李家的一切。
倘若他没有救下上官清颜会如何?上官家会毫不质疑地被二皇子收下。那李家听到了上官清颜的死讯会如何?
皇上本就不愿意他们两家结亲。当年一纸婚约,本就岌岌可危。如今新郎死了。那可真是皆大欢喜。
顺势将婚约取消那是必然的。
如果没了婚约,李家当然不会和上官家有什么关系。那接手上官家的人也算是错失了个良机。
可若是上官清颜没死呢?若是没死,让李荷衣带着整个李家嫁进上官家,那才是一石二鸟。
这是有人想玩一出狸猫换太子了呵呵呵。假冒个上官清颜,就什么都有了。
至于那个有人是谁。
沈潘有点心疼二皇子费尽心机忙前忙后促成这个婚事还要鸡飞蛋打,等着别人坐享其成的惨痛结局。
“乖乖啊。”沈潘喟叹道。忽然心念一转。“你既然知道那新郎有问题,何不直接揭穿?做何非要等到洞房花烛?”
“那自然是。”李荷衣笑笑。“姐姐年岁大了,等不得了。”
沈潘竟然说不出来话来。
李荷衣该是不小了。若是再这么陪上官清颜耗下去,怕是真的要等到人老珠黄了。
“我一会儿该干嘛?”沈潘低声哼哧道。
“不干嘛,屋里屋外的悄无声息解决了。然后见机行事。”李荷衣无所谓撇撇嘴。
她的计划里本就没沈潘。是那位非要让他过来。
李荷衣眼里,沈潘顶多算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打手。不过这打手长了个好块头,还出身不凡罢了。
“哦。”沈潘点点头。讷讷应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新娘才被人扶了进来。
屋里瞬间被喜娘丫鬟们塞得满满当当的。
沈潘把耳朵贴在地板上,听着脚步声,算着有多少个人。
“不用算她们。等新郎来了他们自然会出去。你待会儿混出去,把周围躲着的人清理干净先。”李荷衣忽然拉了他一把。目光一沉小声道。
“周围?”沈潘心里咯噔一声。转头看李荷衣。
“我猜的。”李荷衣沉着脸小声道。“若真是那人。想要逮着他,倒也不容易。”
果然,不一会儿,那屋里的丫鬟喜娘们,却都又退了出去。
只剩下个新娘子。坐在床上,动也不动。
红烛燃泪。哔剥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炸开,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就听到新娘的绣鞋连着剁了三次地板。
李荷衣目光一沉,拍了拍沈潘的肩膀,示意沈潘快走。
沈潘和李荷衣呆的地方是个暗道。那暗道四通八达,其中一条就通向隔壁的一间偏僻院子……
沈潘只需要从外边将暗线打扫干净。至于屋子里怎么闹,也由他们去了。
院子离婚房不近。临行前,上官清颜特意给他捎了一份上官府的底下通道图。
像他们那样的百年世家,盘根错节,内里乾坤大着呢。地下通道也不算什么稀奇。
春日里,乍暖还寒时候。沈潘利索地出了偏院,钻进花香正浓的后花园。那地图上说这儿有条直通婚房的小路。
“唔。疾风。”还未走近。那花园丛里就穿来一声短促的急呼。
那声音,倒是挺耳熟啊。呵呵呵。
沈潘嘴角一抽。心底泛起了不好的感觉。
这世界真小。真的。
“放开。”另一个声音呵斥一声。
“良辰美景奈何天。你去凑那个热闹干嘛?”那清脆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耳朵好的沈潘听到。
“守着。”另一个声音干脆道。“上官清颜若是欺负我姐,我把他扔出去。”
“就你那姐。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徐玉撇撇嘴。手上却根本不动。抱住疾风,顺势躺在草丛里。
“你放开。”疾风看着这人死皮赖脸的样子,黑了脸。
“哎。人家洞房花烛夜。你这煞风景的弟弟把上官清颜那病秧子吓得萎了怎么办?”徐玉笑嘻嘻道。那张嘴又欠又唠叨。
“你。”疾风怕是被惯常欺负的。只一个你字出口就要拍掉他的手直接走。
“你要是走了。我可就喊了。”徐玉也是卯足了劲儿要把他就在这儿。“李家二公子和文渊侯家的世子游戏花丛,月下赏花。也是一段佳话。”
徐玉摇头晃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徐玉你到底要干什么?”李疾风转过头来不耐烦道。“从我进这上官府起,你便开始拦着我。这是我姐的大婚。你若是做了什么,我以后定不饶你。”
沈潘脚步一顿。心中一紧,皱了皱眉。上官清颜提醒他,这与他有一面之缘的小世子不是什么善茬。
那这小世子千方百计地阻拦这位,到底是为何?
“呵。我能做什么?”徐玉忽然笑了。“你那姐姐,还不兴有人能治得了他?”
“徐玉。”李疾风冷冷喊一声。“我姐姐再如何她也是个女子。我若是知道你敢如何,我定饶不了你。”
“我哪里敢?”徐玉强笑一声。幽幽说道。“你那姐姐心大着呢。”
“你便听我的吧。哎。”徐玉拍拍他的肩膀。
“滚。”李疾风狠狠拍掉他的手。转头爬起来就走。
再逢
李疾风都走了。沈潘自然也要走。
刚抬腿就发觉那玉世子倒还是在草丛里趴着。嘴里念念有词。
“走吧。走吧。出了你这个变数,就看着谁棋高一着了。哎呀。”徐玉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悠哉悠哉往前院走。
沈潘看了他的愈行愈远的身影倒是敛了眉。
时辰不早了,沈潘没有细想,直直顺着那条小路奔去。
显然方才那位李家的二公子也是知道这小路的。
沈潘脚步轻轻从后边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月色沉沉。迎春花摇曳在那无星无月的夜空里,一阵阵扑鼻的花香,像是张扬的邪魅。勾住人的鼻子,让人沉醉。
跟着那花香一起来的是悄无声息的死亡。
沈潘沉眉肃脸。平静地游走在暗夜里,将一个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无声无息送往地狱。
血腥味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沈潘闻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心里平静极了。荡不起半点涟漪。
他从来不良善。他从没未对他前世杀过的人忏悔过。因为没必要。
马革裹尸,壮士一去不复还。实在是太过平常。平常地如同当年他在城楼上佩剑一抹。
他也该死。
可他放不下,扔不掉,舍不得。
便是浮生一梦,哪怕黄粱一枕。他也要在梦里有个好活。
人命真的能重来吗?
沈潘看到眼前的人无声息倒下的时候才忽然觉起。
他得到的是上天多大的惠赠。
沈潘极其淡定地将最后一个暗卫,解决掉。转身潜入院子。
屋里红色的喜字被红烛照得通明。院子里却静谧极了。静谧得连花木都没有一丝晃动。
沈潘在院外踱来踱去,只觉得心头猛跳。
今夜里太过诡异了些。明显不愿拦住李家二公子,却要摆个架势的徐玉。还有匆匆而来却连个影子都不见的二公子。还有如今怕过了三更天,却仍然不见新郎。
沈潘呼吸一紧。额上沁出了冷汗。
李家二公子为何会被排除在这场布局之外?
他是李荷衣的弟弟,他还是御前的带刀侍卫。
徐玉拦他,又不拦。看似无用,怕是有人请他帮了忙。
李荷衣让他帮忙拦住是为了弟弟。那另一个人,又是为何?
沈潘忽然深吸口气。只觉得头皮发麻,通体冰凉。
第二个人无论是想拦住李疾风还是特意让他过来,沈潘都毫不质疑,他如今就在这屋子里。
若是站着进去的,就好了。
只怕是,那位还不知道何许人也的新郎官也在里边。
沈潘神色凝重,眼里森然盯着看似没有动静的婚房。心头一转,扔了棵石子,打在了远处的树上。
树上的夜鸟被那石子打在树干的响声一吓纷纷飞起。惹了一阵的喧嚣。
“谁?”屋里传来一身低问。
却只有一个字,仿佛在等待着门外的动静。
沈潘屏息静气,生怕乱了气息被人发觉。
院里微风阵阵,清风缓缓而过,吹干沈潘身上冷汗,吹走方才的喧嚣,让这偌大的院子重新归于寂静。
“是谁?”屋里又传来一阵低喝。
沈潘只紧盯着房门口,半句不应。
稍过一会儿,那房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小心翼翼地出来个人来。
那人目光所及,扫了一圈,精准地看向沈潘方才杀人的几个地方。怕是尸体还温热的。
那人缓缓走近,看了尸体略微一愣。恭恭敬敬地走回了门口。“主子,门外无事。”
他一说,屋子便再无响动。那出来的人就站在门口,缓缓走向庭院深深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
沈潘却不再动,目光随着那人移动。一步一步,等着他移向这处来。
那人清瘦,走得不疾不徐。却是专门捡着昏暗处一步步走着。
乍暖还寒时候,晚风透过春衫,吹得人脊背发冷。
沈潘眨也不眨地等着这个人摸向自己。莞尔一笑。“范送。”
“沈潘?”那清瘦的身形一僵,几不可闻的声音在风里刚一吹,就散了。
“是我。”沈潘心里一松。呆站着,回应他。
心里千回百转,他想过一会儿智取也好,强救人也罢。却未曾想过,在这儿,遇到了范送。
“是你。”范送呢喃一声。神情不见紧张,动作却更是小心翼翼。
“屋里如何?”沈潘皱眉。范送能从屋里出来就说明里边不妙。
“不如何,”范送呢喃一声。仿若呆怔在原地。好生看了看沈潘,叹了口气。
“屋里唯有二皇子一人。”范送压低声音凑近了沈潘耳朵。
“只有他一人。”沈潘一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让他捡了个便宜。
“沈潘。”范送却忽然叫他一声。
“嗯?”沈潘一愣。那人眼睛黑似漆,望着他。隐在月夜下的脸,似明似幻。看不出平日的儒雅温润来。唯一不变的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算了。”范送深吸口气。凉凉一笑。拽了拽他的衣袖。
仿佛在方才的目光流转间耗尽了全部的气力。
“我们进门之前屋里人尽皆中了迷药。若是救人,拿凉水泼便好。切记,切记,先救人。他诡计多端,我刚才已与他说门外有异,你便是进去擒住了他,我也怕他能逃出来。”范送灼灼看着他,一句一句交代。
门内的烛光煜然。门外本该剑拔弩张的两人却沉默以对。
范送说完了,呆呆看他一眼。眼里有孤寂,有怅然,像是处在寒冷的空城里。那城里孤空得让人打颤,却唯有他一人驻守。
眼前的人热血,重情。他却不舍得那拿点不值一提的情愁去束缚他,困扰他。
仓皇起恋,婉转成仇。范送有些后悔那天自己就那么接受了沈潘的歉意。
他说,你不赔不是,我便赔。
他说,他当日牵强附会,生拉硬扯的一通理由尽皆狗屁。
他说。“我断了你的前途自然也接的上,与你和解是我的诚意,帮你一把自然是应该的。”
他说。“不是承你的情,只是我欠了你的债。”
他说的话,范送大多都记得。
和他相处时日不多。
范送却总是能记住。
他在自己的孤城里困守多年,却是没想到,沈潘用这样拙劣的方式,替他敲开了那一所困顿。
迷迷蒙蒙,混混沌沌。
可惜的是这无心插柳的人,看不上,也不愿看到那茵茵绿柳。
范送苦笑一声。心想若是自己还是曾经那个孤高自傲的范送。若是那一日自己义正言辞拒绝了沈潘赔不是。
哪怕他不是这样的玲珑剔透,哪怕他像别人一般,去试一试?
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心里郁郁,满目苍凉。
他有口,却难言。
只因着面前的人,赤诚简单。天悠悠,地悠悠,沈潘的心里,容不下别的苟且。
他聪明,所以他不说。
可他不说,那心里便像堵了一座巍峨冷峭的雪山。雪山上,白雪飞扬。料峭寒风刺骨凛冽。
闷得慌,冷得慌。
却又无可奈何。
“去吧。”范送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对不住。”沈潘叹了口气。眼里神色复杂。一个手刀,劈在范送脖子上。
范送乖乖顺顺地晕了过去。
说不通贼人都闯进屋去了。屋外的人没有动静,还安然无恙吧。
沈潘担忧地看了眼范送。却是冲进屋里,直接破门而入。
其实方才若是沈潘再原路折返,从暗道里通往这婚房,便也不用打晕范送了。
可夜长梦多。李荷衣他们在屋里生死未卜。那么长的路途,沈潘生怕途中生变。
屋里果真只有一人。
那人穿了红色的明缎新服。一脸紧张的望着看着门口。却不曾想出来的是个一脸凶相的汉子。
“你是谁?”那人脸色沉肃,却未显忙乱。看着沈潘,与之僵持着。
“我是你爷爷。”沈潘重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明玦。想着上一世那人刻薄的嘴脸,如今新仇旧恨,气不打一处来。新仇旧恨,一同加上。走近两步,挥手就是一拳。
此刻才看到那屋里光景。穿着新娘服的知武软作一团。还有个青衣少年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东西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既然是迷了药,李荷衣怕是也在地板下不行了。不然何必现在还没动静。
沈潘阴沉沉看着还捂着脸的明玦。又是一个手刀。